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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顼毫不犹豫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先帝当时不管立谁,那都是他的儿子,而朕只有昀儿一个,不立他,却是立哪个?”
第一天,石显无功而返,回去后召来手下共同商议,其中一位年轻的小太监笑道:“大人,小的倒有个法子,小人在家时,最最惧怕小人的父亲,但凡小人的父亲指东,小人绝对不敢朝西。敢问陛下最害怕的人是谁?”
另一个人嘲笑他,“陛下是天下之主,万民臣服于他,这天底下就没有陛下惧怕的人。”
石显一拍手,喜道:“活着的人确实没有让陛下惧怕的,但死去的人里有啊。陛下最惧怕先帝,先帝曾经两度打算废除太子,至今在陛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第二日,石显去看望李顼,他的神情颓废,眼睛下面有两团乌青。他对李顼说:“陛下,臣昨日梦到了先帝。”
李顼惊道:“先、先帝怎么了?”
石显诚惶诚恐地说:“先帝给臣托梦,说他将大周托付给陛下,陛下却令他失望,他九泉之下难安,臣还看到姚彦就侍奉在先帝身边。”
李顼心虚,他沉迷酒色,朝政之事对于他来说繁琐无趣,都交给石显处理。石显提及姚彦,李顼更是心虚,姚彦是先帝给他指定的辅政大臣,然而先帝薨逝不到一年,姚彦就因他的过错而饮鸩自尽。他费力地说道:“先帝为何不给朕托梦?”
石显巧言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您病了,先帝不忍增添您的负担,故而托梦给臣。张仙师能通鬼神,不如臣让张仙师设祭坛,替陛下您向先帝请罪。”
李顼忙不迭地点头,他辜负了先帝,夙夜担忧,九泉之下根本就不敢与先帝相见,如果能得到先帝的谅解,那他就安心了。
其实宫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张仙师了,之前在北宫住的那个张仙师,已经被王沅下令交给廷尉审讯。石显不过是糊弄李顼,然后找人了画了一张谁都看不懂的符纸,说是张仙师给的,上面写的先帝的心愿,陛下若是完成了先帝的心愿,日后九泉之下父子才好相见。
石显的计划漏洞不少,但李顼病糊涂了,再加上十分惧怕李湛,因此才会相信石显所说的话,然后问道:“先帝有什么心愿未了?”
石显不客气地说:“先帝忧心大周,担心大周百年基业断送在陛下手中。”
“朕没有……”李顼激动起来。
石显说:“楚王是罪人董氏之子,先帝不喜楚王,先帝在世时,说过东海王类己,您不如下诏书传位给东海王殿下。”
李顼使劲挣扎,“不、不可。”
石显叹了口气,道:“东海王是您的亲兄弟,您传给他,一来能够得到公卿们的支持,二来,太后与东海王承您的情,日后必定会善待楚王,三来,他日您仙游后也有颜面去见先帝。”
李顼闭上眼睛,不作声。石显强硬地说:“既然您不愿意就算了,只是您想想日后用什么颜面去见先帝,您做下的这些事情,实在有亏于祖宗,先帝是不会原谅您的。”
李顼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他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心中愈加害怕,不敢想象如何去见父皇,还有姚太傅。
石显等李顼不哭了,才说:“您这又是何必呢?不管是楚王还是东海王都是高祖皇帝的子嗣,谁继承帝位都是一样,只要能够让大周能够延绵下去。楚王年纪太小,又有一个获罪的母亲及外祖家,天下谁能信服他?您不如让他做一个闲人,这才是真正的为他好呢,毕竟楚王幼小,小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
李顼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利剑一般盯着石显。石显也不躲避,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最终李顼同意了石显所说,命石显写诏书,首先把董氏的罪过叙述一遍,然后再说楚王李昀,罪人董氏之子,才德不足以继承大统,废李昀为庶人,最后则是立东海王李珣为太子。石显写好了,给李顼看过之后,再盖上了玉玺。
次日,王沅召三公至建章宫,李顼把诏书给大司马石坚,然后道:“朕之幼弟东海王李珣聪慧明断,知书识礼,先帝在时也时常嘉赏,诸君日后要好好的辅助他。东海王年幼,有事不决可问太后。”杰米哒石坚等人顿首,“臣遵旨,必不违陛下之令。”
李顼亲自下旨,名分既定,前朝后宫都安分下来。王沅看着儿子穿着锦衣,带着金冠,一副小大人的打扮,道:“珣儿,从今日起,你就是太子了,太子是国之储君,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像你的父皇一样成为人人称颂的明君。”
李珣拱手行礼,“母后,我知道了。”从此以后更加地发奋读书。
王沅并不想他读成迂腐不知俗事的人,时常带着他去长安及三辅等地游历,让他多多了解民生。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到了永光二年底,李顼的病情加重,已到了弥留之际。王沅带着李珣、徽鸾、徽君等人守着他。
李顼突然问道:“太后,我令父皇失望,父皇他真的能够原谅我吗?”
王沅沉声道:“陛下你就安心吧,先帝他会原谅你的。”
李顼嘴角带点微笑,“这就好,很快就能够与父皇母后团聚了,我真高兴。”
徽鸾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李顼道:“二妹不要哭,以后多保重,找个好人家嫁了,父皇母后才能安心。”
徽鸾点点头,泣道:“我都知道,皇兄你放心。”
李顼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178章(修)
李顼过世, 少府办理他的丧事。丧事完毕后,则是李珣的登基大典,这些都是大事, 花费颇多, 王沅特地下旨让少府简办。
李珣正式登基, 次年称为建昌元年。因他年纪尚小, 王沅临朝听政,后宫的事务交给公孙柔嘉处理。
王沅在承明宫批阅奏折, 石显过来说道:“娘娘,公孙太妃求见。”
王沅放下笔, 道:“快请她进来。”
公孙柔嘉进来后想要行礼, 王沅扶住她,“私下里不必多礼。”石显知趣地走出去。
公孙柔嘉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王沅问道:“怎么了?”
公孙柔嘉轻声问道:“石显这人品行不端,你留他在身边,白白惹得公卿们闲话,何不打发了他?”
王沅笑道:“他这人算是真小人,坏事干了不少,但真才实干是有的, 而且博闻强识, 熟识律令掌故, 我留他自有用处。不过你说的也对, 石显还是要打发的。”
公孙柔嘉见她能听进去,也就不在继续这话题, 而是说:“我要找你是想问问元帝留下的宫人妃妾如何处理?”
元是李顼的谥号,因为他没有什么过人功绩,所以没有庙号,至于李湛,经过公卿们的商议,将他的庙号定位中宗。
李顼年纪轻轻就过世,他的妃妾不少,这些都是年轻的女子,没有子女,在掖庭受活寡未免太可怜。
王沅想了想,道:“将那有名分的留下来,都住进长信殿,其他没名分的都赐金还家吧。”
公孙柔嘉颔首,“这样安排甚好,有名分的不过三人,曹贞,还有一个赵妃与李美人。”废后董氏已被下令赐死。
王沅想起曹贞来,很有些惋惜,“都是可怜人啊,在供给上不要亏待了她们。”
公孙柔嘉笑道:“好在陛下还小,宫里好几年都不会进家人子了,这倒是少做点孽。”
王沅与她商量减少宫里供应,将一部分宫婢放出宫,还有宫里的一些繁文缛节加以改变,两人商量到大半夜,才定下来。
王沅问道:“累了吧?”杰米哒
公孙柔嘉摇摇头,眼睛里发光,“不累,我现在做的事情于天下都是有益处的,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再说宫里的日子太闲了,总要有点事情做才好。只是你需要多注意身子,别累坏了。”
“别担心,我都知道呢。听说你的母亲病了,你可归宁探望你母亲。”
公孙柔嘉很高兴,“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
现在对于王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则是让众位皇子就藩的事情。李瑞本该早就去了中山国,因为养病耽搁了,后来李顼没有提这事,他就一直在长安待着,还有李瑜,也到了可以就藩的年纪,李瑛年纪稍小的,但王沅也不准备让他继续待在长安了。
她把这件事情同朝臣们商议,同时打算封李昀为新安侯,也让其前往封地。
对于封李昀的事情,朝臣们纷纷表示甚好,赞扬皇太后的宽厚仁慈,但是对于皇子入藩的之情,丞相韦瑛有话来说,“太后娘娘,赵王年纪尚小,不如将他留在长安,待其行冠礼之后再就藩。”
他实际上的意思不过是让李瑛做后备而已,万一李珣夭折。
他的话确实是在为大周着想,王沅心里的怒火却冒起来,就如同他在诅咒李珣一般,再者,将皇子们留在长安,若是有心人作祟,借着他们的名号做些不轨的事情,王沅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她将高祖皇帝时,幼子不足八岁就藩的事情说了,然后不容置疑地说:“诸王就藩的事情不可更改。”
韦瑛还要分辨,乐陵侯出列,道:“臣谨遵太后的旨意。”众位臣子纷纷附和。
待出了承明宫,韦瑛对乐陵侯说道:“陛下年幼,大司马为何不多为大周考虑考虑,万一陛下有个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乐陵侯笑呵呵地说:“朝中有丞相您这么忠心耿耿的人在,肯定乱不了,别担心嘛。老夫还有事情,先行告辞!”
韦瑛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侍从扶着他上了自家马车,劝道:“丞相,人人都说太后娘娘的脾气宽和仁慈,可是依着小的看,若是太后真是这样的人,她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她大权在握,说话做事有理有据,您就该听从她的。”
韦瑛脸色有些不好看,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