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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手空空的梅仁站在原地,看了眼走远的卫率们,满脸不解道:“他们平时凶神恶煞,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上官婉儿笑道:“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或许是因为,他们今天遇到了一个大恶人。”
梅仁更加不解道:“大恶人?谁啊?”
“你觉得是谁就谁呗!对了,我记得你洗脱罪名后,不是被调配到折冲府做长史了吗?怎么又成了东宫卫率?”
梅仁摸了摸眉毛,道:“这个其中,有些特殊的情况,说来话长。”
见他支支吾吾,上官婉儿觉得,他应该有难言之隐,便道:“那改日再说吧!”
“嗯。”
这时,上官婉儿和梅仁一同进了府,在府中丫鬟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一处雅致的庭院,便走上了一处抄手游廊。
游廊两旁栽种这一些树木花草,远远还能看在几弯缓流的绿色,几座巧妙堆砌的石山,几处掩映在繁花绿林中的亭台楼阁。
从游廊走来,可谓是一步一景,所以,即便在这样的游廊走上一天也不觉得乏味。
他们快要接近举行喜宴的院子时,看到从游廊另一处入口走来一对男女,待四人离得稍近些,他们方才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原来是太平和薛绍。
当梅仁看到太平颇感惊讶,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哇哦!她跟公主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上官婉儿听他这么说,便感觉到他应该知道太平与袁一私奔与替嫁的事情,至于,他们分开的事情,梅仁似乎还不知道。
上官婉儿心想,梅仁一个不留神就说漏了嘴,若今天换做是别人听到了,他很可能命不久矣。再则,他又是个单纯,没有心眼的人,若被有心人利用,肯定会给不少人带来麻烦。
有了这样的顾虑,她本想嘱咐梅仁守好这个秘密,可她刚要开口,却见原本精神恍惚的太平看到梅仁突然变得异常激动。
只见太平甩开一旁牵着她的薛绍,跑到梅仁面前,厉声问道:“那混蛋是不是回长安了?告诉我,他在哪?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梅仁一直以为太平是冒牌公主,见她突然跑来说了这些,不由得一头雾水道:“混蛋?什么混蛋?”
太平伸手抓起梅仁的衣领,发狠地推着他:“袁一那个混蛋,到底在哪儿!说啊!说啊!”
梅仁一脸茫然道:“袁哥?我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他不是跟你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你跟那个混蛋是一伙的,一定是他不让你说,怕我去找他的麻烦。对!你们是一伙的,都是混蛋!都是大混蛋!”说着,太平突然情绪失控,对着梅仁拳打脚踢起来。
这时,赶来的薛绍急忙拉开太平,只见他紧紧抓着太平的肩膀,注视着太平燃着怒火的眼睛,大声道:“令月,看着我!冷静点!”
薛绍将这话重复说了几遍,气得直哆嗦的太平方才慢慢安静下来,她突然泪如泉涌道:“我不想这样,我真不想这样,可只要一想到他,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相信我,我真不想这样。”
薛绍心疼地将太平拥入怀着,声音略有些哽咽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他?”
薛绍温柔地抚摸着太平的秀发,用哄小孩般的口吻道:“他没有避开你,只是他还没有回到长安,等他一回来,随时都能找到他。”
在薛绍怀中埋头哭泣的太平,听到这话突然停止哭泣,仰着头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他点点头:“真的。”
“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能。”他替太平擦干眼泪,牵起太平的手,柔声道:“喜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地的上官婉儿不由得思绪万千。
她听武后说,袁一为了高官厚禄抛弃了太平,可她相信,一个人能够宽恕她的欺骗,能够替她而死的人,绝不会是一个欺骗感情的衣冠禽兽。还有,他为了给自己的士兵洗脱罪名,甚至能够用大闹朝堂这样的极端手段,可见,他并不是一个贪权爱利的卑鄙小人。
她了解袁一,同样也了解武后,他们离开猎户村后,武后曾让在所有人在村外停留了几日,而后,便传来袁一改变主意,要用太平换取高官厚禄的消息。
一切看似合理,可将事情细细一想,却有许多蹊跷之处。她隐隐感觉孙满贵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也曾试探地问过孙满贵,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明白告诉她,这件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如此,她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得到结论是,武后明里不能把太平带回来,只能暗里设套把太平逼回来。
至于,究竟是什么圈套,她无从知晓,不过有点她能肯定,这肯定既狠毒又肮脏的圈套。
这时,梅仁看了眼一旁沉默的上官婉儿,一脸迷茫道:“她怎么会认识袁哥?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恨袁哥?”
上官婉儿道:“之前,公主还在善水观时,袁一曾让你将一些东西交给公主。他们是什么交情,你没道理不知道。”
梅仁皱眉道:“我当然知道!可刚才的那个公主不是”说到这儿,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不再说下去。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可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招惹来的麻烦也就越多。想要避开这些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仅要骗过别人,更重要的是要骗过自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哦!”上官婉儿一脸淡然,说话的语气又很平缓,可话中却透着几分严厉呵责和警告的意思。
如此一来,在梅仁眼里,原本温婉可人的上官婉儿突然变得可敬可怕起来。
他想起,刚到东宫做卫率时,就听人说宫中三个厉害的人物,第一个是内侍司的掌监钱公公,第二是麟德宫的掌监孙满贵,第三个是尚宫上官婉儿。
以往,得罪了他们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不仅是在宫里办事的人,就算一些王爷大臣也对他们礼敬三分。
以前,他觉得,上官婉儿是一个挺善良随和的姑娘,怎么会跟凶狠毒辣的钱公公和仗势欺人的孙满贵是一路人呢?一定是因为她替武后办事,又深得武后宠幸,别人妒忌她,往她身上泼脏水,才会有那样的谣言。
可今天,听到这番话,他隐隐感觉上官婉儿绝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可也并非什么奸险之人。只是做事说话都留着心眼,在必要的时候,做起事来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样想着,梅仁回答道:“我明白。”
“嗯。”
说罢,他们迈开步子往举行喜宴的院子去了,上官婉儿代表武后前来贺喜,所以就被府中的管事安排在了首席,而梅仁与其他卫率则被安排在侧院享用喜宴。
太平和薛绍也在首席,上官婉儿坐在他们身边,席间大家都在热络的推杯换盏。可太平却很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跟人说话,若有人向她敬酒,她只是木然地看别人一眼,而后,又低头陷入沉思。
每每遇到这样尴尬的情况,身为驸马的薛绍总会挺身而出,说上几句客套的场面话,而后,又代太平将酒喝下。
第168章 梅仁的秘密
见到如此情形,上官婉儿觉得,呆坐在身边的太平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他们只是把她的人带回来,可她的心还留在猎户村,留在袁一身边,她终日冥思苦,只为找一个原谅他的理由,可她还没有找到,所以,只能用恨来掩盖她剪不断,放不下,忘不了的爱。
对于这种羞于启齿的爱,用恨来表现可以在人前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也能完美地骗过自己内心的羞愧。或许,爱极一个人,比起忘记他,恨要容易太多太多。
想到这些,上官婉儿不由得替太平感到难受,她拉起太平的手,关切道:“公主,一切都会过去。若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公主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太平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说着,她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我有件事要你帮我。”
“请公主吩咐。”
“你在母后身边办事,朝廷官员的情况你都了解,要那混蛋回长安接受封赏,立刻告诉我。”
见此,上官婉儿的心不由得被揪了一下,方才她因为无法推辞,便喝几杯酒,虽然不至于喝醉,可一直在全身沸腾的酒气,在此时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让她顾不得场合和身份,说起肺腑之言:“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公主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呢?你这样让大家多担心,尤其是薛驸马,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你不能这样自私!”
听到上官婉儿指责起太平,薛绍和同席的李显,韦杏儿等人都看傻了眼,幸好,院子里奏着喜乐,首席也与其他席位有一定的间隔距离,因此,上官婉儿的这番话其他席位的人并未听到。
上官婉儿刚把话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急忙起身向太平赔罪道:“奴婢真该死!多喝了几杯,就醉得胡言乱语,望公主恕罪!”
太平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真是太自私了。”说着,她的眼泪便簌簌地往下落,她看向身边的薛绍,声音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薛绍心疼地将泪眼涟涟的太平拥入怀着,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习惯。”
见此,上官婉儿很是内疚,想要上前再说些什么,只见薛绍摇摇头,她便不再多言。她深感到喝酒误事,她在席间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来到院子附近一处僻静地方,打算醒醒酒再回去。
她坐在池塘边的山石上,看着池中的锦鲤潜游,看着细弱的柳枝在风中摇曳,看着夕阳徐徐下坠,渐渐地酒气便散了,那些让自己愁肠百结的心事也跟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