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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面前花枝招展的男人,太陌生,太闪耀。
她配不上。
“你没有骗我,是我自私。”第一次见到阿木,妙妙并不在意他是好是坏,是痴是傻是狂,她只想把他抢回去。就像牛郎抢织女那样。
“我早该发现的,是我自己不愿意去想。”没有魂魄的人,又如何主动亲吻,没有知觉的人,又如何懂得拥抱,她没有告诉师尊和师伯,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怀着某种自私的目的。她跟师尊故事里的牛郎一样自私自利,一样自以为是。从一开始,阿木就不是一个傻子,那被雷劈黑的巨茧,和百岁峰上残留的焦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妙妙早就想到了。
如果大家还愿意一起装傻,那该多好。如果真像师尊所说的那样,嫁一个人,过一世,简简单单,又该多好。
那些师姐们打扮得跟狐狸精一样在百岁峰上台晃来晃去的时候,她有些生气,也有些自豪。她是真的想和阿木成亲,生子,过足一生的。
虽然自欺欺人。
“阿木,你走吧。昨天在后山说过的话,还是忘了比较好。”她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啊?”阿木没听懂。
“天罚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躲了。”妙妙看了看乌沉沉的天空,云层之外,清风徐徐,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都知道了。”阿木发现,妙妙远比想象中要聪明。上一世扶兰仙子开了灵智,这一世却坠入了七情六欲之苦海里。他只能看着。就像韩明珠魂散的那一刻,他只能看着,举着定魂珠,默默地看着……他花了五十年,去追逐她散去的魂魄,又花了三十年为她寻找合适的肉身,万家气数已尽,万家那个孩子也早该夭折在红尘里,可是因为他,她重生了。他逆天改命,成为了罪人。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说不得。
阿木走过去,和她一起看着无尽的虚空,他的手抚上去,引起了灵气震荡,可是却扎扎实实地按在了一道无形墙壁上。他支着身子,靠在虚空之上,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虚空,虽万法无用,他的法力穿不透,妙妙自然也掉不下去。这是一道断崖,也是一道无边的墙。
“妙妙,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不装傻,你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么?你会喂我吃灵草,给我做衣裳么?你会对着我,说那些心事么?我是不会离开的,你想赶也赶不走。我不是你养的灵雀,也不是无忧无虑的仙鹤,从我决定留下来的一刹,我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费力地解释,却不敢看妙妙的眼睛。
“我只要你。”他说出来了。而妙妙已经惊呆了。
“我只要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那些话本故事里的红男绿女说的是一个意思?难道说,阿木他……喜欢我?”妙妙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倾诉,一时有点消化不来,她不小心退了一步,踩了裙幅上。
“妙妙你……”阿木看她踩上了法阵,站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然后就像粘了足的苍蝇,动弹不得了。他一急,起身迎了上去。
“我好像被粘住了。”妙妙傻眼。
“怎么会?”阿木亦傻眼。他活那么久,还没见识过这样的蠢事,无奈妙妙控制不了法阵,不能凭灵力移动阵旗。
过了一会儿——
“真的被粘住了。”
“我来帮你。”
“怎么帮?”
“我抱住你,你试试够不够力。”
“那是要怎样?”
“拔……”
“啊?像拔萝卜那样?”
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小姑娘,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小黄狗,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小花猫,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奇怪的儿歌漫过妙妙的脑海。
四肢百骸应和着阿木的动作,缓缓生出一道暗劲,跟着,妙妙身子一轻,阿木用力过猛,一时没能稳住身形,竟搂着妙妙往崖边倒去,他和妙妙同时腾出一只手,想撑住虚空之壁,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妙妙竟带着他穿过了那片虚空之壁,往深渊坠去。
女娲补天,造炎黄于大地,集五灵于野,故,万法无用,万法,皆为我用。
扶兰仙子本就是补天之石,是女娲座下的一块神石,她继承了女娲大神的特性,凡五行结界,莫有不破。
☆、第113章 公孙大美人
虚空之中,风向混乱。
妙妙抱着阿木的腰身,听着四下狼哭鬼嚎的风声,却怎么也辨别不了方向。
急坠过程中,阿木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咒,但都只在瞬息之间灭失。
在这里好像用不了任何法术。
那他们,会不会死?妙妙缩了缩身子,将脸贴在了阿木温暖的胸膛。
阿木的心跳得很厉害,一声一声,似被打乱的鼓点。
这样无助的坠跌,令两人的呼吸同时停止,匆忙回顾之时,四目相对,妙妙却读懂了阿木的心意。
阿木的眼睛,明亮,却温柔。里边流露出来的,是如同师尊一样的宠溺,哪怕是她做错事,闯了祸,师尊打过骂过,还是会这样看着她。
如果我不装傻,你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么?你会喂我吃灵草,给我做衣裳么?你会对着我,说那些心事么……阿木的声音里带着忿懑,可是却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也和她一样,害怕失去,害怕改变,害怕寂寞。
耳畔风声啸啸,头顶乱云飞舞,可是妙妙的心,却是前所未有地平静。
她收紧了手臂,像一株有力的藤蔓,系在了他身上。
心与心,终于贴在了一起。
阿木周身闪烁的绿光,时明时暗,渺小的他们,拥在一起,像将要熄灭的萤火。
光咒,都被黑暗吞咱噬,阿木的汗水流下来,滴在妙妙的脸上,像泪,又像是雨。妙妙读出了一抹绝望,也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阿木,如果你不傻,我也一样会让你留在我身边,一样会……”一样会喜欢你。
对妙妙来说,不嫌弃,不放手,就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喜欢吧。阿木没有离开,就是最好的雄辩。
她忽然抱着阿木翻了一个身,垫在了他身子下方,阿木指尖的绿光像星芒一样浮向漆黑的天幕,她听到了阿木粗重的喘息,感受到了他绝望的挣扎,可是她却缠着他,固执地给他做了垫背。喜欢一个人,不是害怕他离开,不是害怕他走了之后自己会孤单,而是希望他,平安。
虚空之下,是刀山还是火海,一点也不重要。
未名居里,谢轶言想到了打通百岁峰与青冥的方法,赫连歌求着玉玄真人除掉了头上的绿色水草,史留名做出了两个新的偃甲蛋,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妙妙和阿木。一夜之间,他们瞩目的人影,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极上之阵的深处,传来了女子妖媚的笑声,和着风声远去,可是那声音永远也飘不出法阵的地界。
天罚劈断了去往青冥峰的路,却没劈坏隐藏在地底的极上防御之阵,如果将大阵打开,被断成两截的玉珩宗又能再合为一体,两峰弟子也还能常来常往。可是玉玄真人为了寻找失踪的爱徒,已然完全听不进谢轶言的说辞。
只有那座沉寂千百年的大阵静静地,屹立在黑暗之中,接迎着从天而降的惊喜。
妙妙缠着阿木,替阿木挡下了强烈的撞击,凡身肉胎,被石笋击碎,鲜血溅了阿木满身满脸。
阿木知道,这一世,他再也不可能忘记妙妙,也不可能将记忆从妙妙身上抽离。
此去经年,无论哪一世,他都只能与扶兰仙子擦身而过,除了这一次。
妙妙的心,给了他。
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
他大声呼唤着妙妙的名字,可是声音却消散在黑暗里,他张着嘴,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发不出一字一句。
他的眼泪和汗珠一起流下来,落在血泊之中,此情此景,恍如隔世。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迅速退却的体温,她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可是他施展不了法术,也堵不住她的伤口。
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系在妙妙身上,可鲜血却止不住地往外渗,浸染了重重衣衾。
他救不了她。
又是这样无助的结局,他们的相遇,又在妙妙十六岁的年华戛然而止。
他捶打着乱石,直打得石屑横飞,可是也只听到呜咽的风声,和幽怨的长笑。
最后,他抱起重伤的妙妙,一脚高一脚底地往黑暗的最深处走去。
却不知地上升起的灵气,慢慢地经由伤口,汇入了妙妙的经脉。
妙妙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可是丹田里积蕴的灵力却充沛起来。
那里悬着一块温玉,在鲜血淋漓之下,时隐时现,通心灵玉,终于得到了巩固。
五行灵气,不分类别地被灵玉吸收,转化成了一种温润的力量。
妙妙的脸失去了血色,却也并未苍白到发灰。她在阿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可是阿木却听不见。
她说的“喜欢”她的说的“愿意”,他一点也没听见。妙妙想说她喜欢阿木,她愿意嫁给阿木,不管阿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愿意。
阿木带着妙妙,穿行在乱石中间,想在虚空之中找到一线生机,可是耗尽了灵力,却一无所得。他抱着妙妙坐在地上,暗色的衣摆拖在湿泞的泥土里,狼狈落魄。他恍惚记起第一次,他跪在帝俊大人面前,求他给自己一次机会的时候,帝俊大人无奈地眼神。
情劫亦为劫,关乎生死,渡者成仁,弗渡者,沉沦几世,乃至飘零。
月老说,你与扶兰仙子相差十万八千里,何来的缘份?你莫要害了她。
呵,居然被他们说中了。
人之谓生死,神之谓陨灭,难求同穴。上天也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