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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擅长易容的不老不死之人,忽然开始替人看病,果然十分可疑。
若按娆音所言,他只是个凡人,那么一介凡人不老不死,本就奇怪,莫不是用了什么禁术,需要以其他活人来替自己续命?
我道:“我晓得了。”
阿琮道:“白先生虽然只是凡人,却很有点本事,你们若只是为找那绿衣女子而来,她毕竟已不在坂煌村,你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我道:“你们坂煌村的人,就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阿琮苦笑道:“我虽道行尚浅,但护着婆婆和相公大概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晓得村中人这样接二连三看着亲人去世,受不受得了。”
我点头,觉得阿琮这样也十分辛苦,而与她一番交谈,倒确实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索性掏出一枚之前碧落留下的碧石给她:“那道士修为尚可,大概不会善罢甘休,若他又来寻你麻烦,这碧石可替你抵挡一次。”
阿琮惊喜地连声道谢,伸手要接,然而我俩手指相触的瞬间,阿琮却脸色大变,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一般,连退几步,最后跌坐在一颗柳树之下。
“你做什么?!”
王婶正好从赵钧屋内出来,见状三两步冲过来,很有点要与我拼命的意思,阿琮赶紧起身拦住她,解释道:“婆婆,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婶将信将疑:“当真?”
我也只好和阿琮一样,满脸无辜地点头。
王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姑娘!你是外地人,不要轻信那道士的疯言疯语!阿琮绝不会是什么妖怪,若不是她,我儿子只怕早就死了!她是个好姑娘!”
我仍是点头。
阿琮道:“娘,我还有些事要与柳姑娘说,您先回去再看着相公吧。”
王婶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们几眼,慢吞吞地走了。
我低声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阿琮茫然地摇了摇头:“你身上似乎有极厉害的宝物。护主呢。”
我比她还茫然,上上下下看了一番也没记起自己有什么宝物,只好将碧石丢在她手里,尽量不碰着她。
阿琮道过谢,又说:“我本想嘱咐你们夜间小心一些,但想来你们的修为应该不怕这些。至于白先生,他这几日似乎不在村内,你们若有耐心,可以等他回来。”
我应下,趁着阿琮离开之际,将娆音抓来角落把白先生的事情就尽数告诉了她,娆音沉吟:“可我们不能拖太久。现在碧落又不在这村子里,迟迟不走,魔尊大人会起疑心的。”
我道:“说到这个,你为何要让我与他睡一间房!”
娆音脸色一红:“我想让你与魔尊先困觉。”
我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娆音轻声道:“你与魔尊困觉了,以后轮到我,才不会那么奇怪。”
这逻辑实在让我有些无言以对,我道:“我不会与他困觉的!”
娆音扯了扯嘴角:“吃亏的也不是你啊。”
这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我含恨摇头,转身回了房间,却见宴安已在房间里守着,手里还捧了一本坂煌村当地的风俗杂记看的津津有味。
我道:“我与阿琮聊了一会儿。”
宴安从书里抬起头看我。
我又道:“说来话长——”
“——要在这里多待几日?”宴安顺势接了话,语气淡淡的,“依你。”
他这样好似对什么也不在意一般,反让我有点害怕,尤其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我正思索着难道真要与宴安同床共枕,宴安却主动放下书:“我去外边一趟,你先休息。”
我求之不得,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翻身上了床,反倒翻来覆去没能睡着,这大半夜的,宴安要去哪里?磨蹭到二更时分,外边隐隐传来细微声响,我没忍住,到底是爬了起来,摸出房门。
赵宅内出奇的静,一轮满月当空,周遭的一切却依然显得昏暗,我转了一圈,没看见宴安,不由得有些意外,这大半夜的,他总不至于摸进娆音或君扬的房间罢?
走出赵宅,夜晚的坂煌村显得有些诡异森然,比起白日的喧闹来说,似乎更符合村内如今人人自危的状况,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侧耳细听,发现那奇怪的声响来自离赵宅不远处的别院,正是王婶为了避免自己克死儿子,而为儿子儿媳妇另造的住所。
我悄然隐匿了身形,想飘进别院,却忽然又听到一声低低的□□,自另一边传来,声音不大,满怀痛苦,听着却有几分耳熟,是宴安。
我愣了愣,掉头往那声音来处飘去,却见一转角阴暗处,宴安正呈打坐之姿,周身黑气袅绕,细细看去,黑气之中分明又透着一丝血红,十分诡异。
而黑气中央的宴安双目紧闭,面色亦是前所未有的狰狞,额上青筋暴起,竟似在受什么无法忍受的剧痛一般,我有些忧心,上前三两步:“宴安?”
他一动不动,我只好再凑近一些:“宴安?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宴安忽然睁开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瞳孔已变成血红色,比君扬的双眸看着还骇人,我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宴安已一把掐住我的脖颈,将我高高举起。
短短一瞬,我已濒死,周遭一切景致立刻扭曲模糊,我吃力地挣扎:“宴安……”
宴安看着我,目光却并无焦点,手中力道丝毫不减。
当初薄山给我看了天机镜,告诉我我会死在宴安手上,我还颇为不以为然。
呜呼哀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古话诚不欺我也!
我这半只脚已踏入了死亡边界,剩下的半边却在思考,也不晓得寒崚若晓得自己拼尽全力扭转时空,换来的是同样的结局,会不会叹一声逆徒。
意识模糊间,我周身忽然白光骤盛,将那缠绕在我与宴安周身的黑气顷刻冲散,宴安发出一声如兽类的嘶吼,终是松了手,我隐约瞧见他虎口已血流如注。
我被护在一团白光之间,终于能再次呼吸,压抑之感也一扫而空,我狠狠地咳了几声,总算确认自己还活着,低头一看,那白光来自腰间薄山当初给我的那枚玉佩。
薄山吾友!
我摸着喉咙,慢慢缓过神,为防止宴安再次发疯,撒腿便要跑,这左脚才迈出一步,宴安就已直直地往后倒去,我来不及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后脑勺嘭地撞在地上。
完了,这下脑子只怕坏的更厉害了。
我一边咳嗽一边走近,先探他鼻息,确认他还好好地活着,又掰开他眼皮子瞧他眼珠,这会儿倒是已恢复了正常。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摸着喉咙,想将他给拖回房间,另一边却又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乍一听,竟与碧落有几分相似。
宴安倒在这犄角旮旯,应该也不会被人绑走,我当下转头,寻着那尖叫声的来源处凌空而去。
一边跑,我一边摸了摸那玉佩,声音沙哑地道:“还好有你。”
我本以为这只是个传讯符,想不到还兼具护身功能,昆仑神物果然深不可测,我越想越觉得后怕,抓起来猛地亲了一口。
这玉佩受了夸奖倒是波澜不惊,一点白光也懒得再闪一下,我一路飞奔,那尖叫声响了一回后却彻底消失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到了赵家别院。
我闭上眼睛,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循着这血腥味走了几步,我看见院内铺晒的一大片红椒,已晒的半干了。
这红椒哪里产的,好生古怪,居然还带血腥味。
我百思不得其解,蹲下随手拨了拨,借着这些微月光,那红椒丛中,竟露出一颗带血的眼珠子。
☆、幻境
我被吓得不轻; 这一声尖叫是险险卡在喉咙中; 我手一挥,那红椒纷纷散开; 原来底下藏了具尸体。
说是尸体并不确切,因他浑身已然焦黑,犹如被烧过一般; 只剩一张脸还完好,嘴巴与眼睛都大张着; 乃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这张脸我认得,是下午那个泼狗血的道士。
我用红椒戳了戳张道士的鼻孔,他果然已经死透了。
他下午才往赵钧和阿琮身上泼狗血; 晚上就死在他们家院子里,已不是一个巧合了,正寻思着; 外头忽然传来许多凌乱的脚步声; 周围也亮了起来,一伙村民举着火把; 正在大喊“张道士”,也就是我眼前这尸体。
我忽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不等我撤离; 已有人一脚踹开了院子大门; 火把一扫,院内一片明亮,我与那群村民在这火光烂漫的小院里; 来了个深情对视。
眼下我蹲在红椒丛中,身下是具焦尸,手里捏着个红椒还塞在他鼻孔中,人赃俱获这个词,我是晓得的。
场面瞬间凝重起来,我松了手中红椒,莫名有些紧张:“不是我。”
为首那大汉怒吼道:“将她抓起来!”
另外几个大汉一拥而上,直接将我架了起来,可怜我才受宴安攻击,又遭凡人围攻,今日真是不宜出行!
我喉咙尚有些不舒服,只能咳了几声,为难道:“当真不是我,我是听到有人,咳,尖叫,所以……”
话还没说完,我们已惊扰到了这小院的主任,阿琮推着赵钧出来,两人具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见我被架着,阿琮大吃一惊:“发生何事了?!”
她问完,自己也看到了地上张道士的尸体,一双杏眼瞪的浑圆,往后退了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那大汉盯着我,冷冷道:“原来一直以来的妖怪就是你!”
我道:“胡说八道,我昨日才来的坂煌村,之前如何杀人?!”
大汉一副看破天机的表情:“你是妖怪,自有你的手段……你之前是否都是乔装成其他模样的?!”
我语重心长:“我若是个妖怪,杀了人怎会乖乖留在这里等你抓我?我若是个妖怪,现在早就跑了,你们几个凡人能留得住我?”
那大汉盯着我的脖子:“你被张道士掐过,一定受他所制,所以无法逃离。”
宴安这个害人精……
阿琮道:“这位姑娘不会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