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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两日她就无聊了,这日豫国公府来了十几个少年少女,一伙人热热闹闹的要让她把嫁衣拿出来。这会儿有个风俗,嫁衣做好之后,出嫁女子在闺中的友人,都要来送上美好祝愿,用针线在嫁衣上缀上一朵花。穷人家用纸或者布条剪成花,让新娘的闺中友人一人在嫁衣上缝上一朵,至于有钱的富贵人家,则是用金银玛瑙翡翠打磨成花朵形状,或是用珍珠攒成小花,再缝在衣服上。
武祯闺中友人,除了柳太真,关系亲近些的就只有两位娘子,孙娘子和谢娘子,她们二人也是常跟着她与崔九梅四一伙人玩的,孙娘子性格大方,谢娘子含蓄些,但胆子奇大,不然也不能和她们这些人玩在一处。两人这回自然也来了,还特地准备了缝在衣服上的金花。
本来这事应当是闺中友人做的,结果崔九他们这群少年倒好,也跟过来凑热闹,闹哄哄的喊着也要给武祯的嫁衣上缀花,武祯不耐他们纠缠,挥挥手让他们自便,一群得偿所愿的少年们就欢呼起来,一群人抬着武祯的嫁衣跑到一边,热烈的选起自己要缝上去的那朵花。
然后几个人扯着裙子,生疏的捏着针线,歪歪扭扭的缝花。武祯瞧着一群小伙子捻针拉线,其中不乏身高腿长肌肉发达的粗壮郎君,觉得自己的嫁衣可能要被糟蹋了,她出去晃了一圈回来,发现屋里差点打起来,孙娘子叉着腰大喊着:“一人缝一朵就好,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是啊!干什么呢,还带多缝的!”
“我跟祯姐关系好,多缝一朵怎么了!”
“凭什么,你缝了两朵,我也要缝两朵!”
武祯朝他们拉拉扯扯的那件嫁衣看了一眼,凉凉的说:“你们再缝下去,我就穿不动这身嫁衣了。”一片叮呤当啷的琐碎,裙摆都要给坠掉了。
谢娘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好了,多缝了的我都给拆了。”手下剪子一剪一个,每剪一个,就有一个郎君哀嚎出声。
武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闹,到了下午闭门鼓快响了,才把闹腾了一天的人全都赶了回去。然后这天晚上,柳太真忽然出现在武祯的屋子里,她拿出一朵沉甸甸的金花,一声不响的缝在了武祯的嫁衣上,缝完又默默走了,武祯第二日起来看到,一下子就猜到是谁做的。她拎起这件变得沉重无比的嫁衣,有点想把上面那些缝的乱七八糟的花全扯了,但想想,最后还是没动手。
真扯下来,那些家伙说不定要哭的。
摆在房中的嫁衣,提醒着她婚期越发近了。不过,武祯不像一般待嫁娘子,她没有任何羞怯与忐忑,还是与之前一样,偶尔变成猫去刑部官署看看梅逐雨,只不过没有再单独去找他出游了,因为豫国公从寺里回来暂住家中,将她看的牢牢的。
没办法,武祯只能陪她那个表兄在府里逛逛。
“祯,婚期将近,却不见你有什么喜色,莫非你其实并不满意这场婚事?”裴季雅关怀的凝视着她,“之前不知道,这两日听说是姑父逼着你答应的这场亲事,表兄有些担心你。若你真的不愿意,或许表兄能为你想想其他办法。”
武祯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晃荡着手中的酒杯,“表兄哪里听来的笑话,若是如此,我早些年就嫁了,怎么会一直等到如今。我那小郎君有趣的很,我是真心要嫁他,没什么不愿的。”
她说完,漫不经心的放下酒杯,“这酒没滋味,我不喜欢。”
武祯走后,裴季雅脸上的笑容褪去,他砸碎了自己手中那只酒杯,沉着脸想了片刻,忽然将白皙的手指在空中一划,从虚空中抓出来一团阴影。
“婚期只剩七日,想就这么顺顺利利的抢走我的东西,没有这么容易。”
“去吧。”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宫中; 梅贵妃走上高高的大殿,她的裙裾拖在光滑的黑砖上; 像一朵散开的花。她慢慢走近那个眺望宫城的高挑人影,将脑袋放在了那人肩上,柔声道:“殿下。”
武皇后回过头; 牵了她的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太子今日不是有些不舒服吗; 怎么没有陪着他?”
梅贵妃柔声道:“太子喝了药睡下了,我便过来看看殿下。殿下一人在此眺望宫城; 可是心情不好?”
武皇后叹息一声,“只是想到妹妹也要嫁做人妇; 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梅贵妃:“殿下放心,我看我那大侄儿是真心喜欢她; 日后必然会对她好的。”
武皇后笑起来; “我哪里是不放心你家的郎君,我是不放心我那妹妹; 只怕她日后欺负你家的小郎君。”
梅贵妃捂唇也笑,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 “欺负便欺负了; 我想侄儿心中也是心甘情愿的; 殿下不知; 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侄儿怕是早就对祯妹情根深种; 他那个性子与我大兄一模一样,祯妹与他一起,不会受半点委屈。”
两人站了一会儿,皇后想到什么,又说:“今日乌兹使臣送来了些珍兽,我听说太子喜欢里面一只白猫儿,叫了留下养着,你却令人将猫儿送走了?”
梅贵妃看她,“是,我知道殿下你不喜欢猫,所以送走了。太子若喜欢这些小动物,我下次令人给他养个猞猁便罢了,也不用非得猫儿。”
武皇后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猫?”
梅贵妃摇摇头:“不知,但殿下不喜欢,我便不会让一只猫出现在殿下面前。”
武皇后牵着她,顺着朱红的柱子往前走,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望着天际陷入回忆,“我的阿娘当年死的突然,我与父亲悲痛万分,操持葬礼时疏忽了妹妹,竟让她从高楼上摔了下去。那时她伤的严重,眼看是活不成了……那夜,我守着只剩一口气的妹妹,看到……一只巨大的猫出现在房中,它将我的妹妹吃了。”
梅贵妃愕然,但见武皇后神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便认真听了下去。
武皇后望着天,“我一度以为那是一个梦境,但是父亲匆匆赶来,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猫,它吃掉了我的妹妹,然后跑了。我与父亲惊异又惶惑,谁知只是一天过去,妹妹好端端的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她从楼上摔下的重伤痊愈了,也不记得自己被猫吃掉的事。我那段时间很怕她,因为每到夜晚,她的院中会聚满了猫,安静的围着她的房间。”
“我不知道我的妹妹,究竟还是不是我的妹妹,我心中怀疑她是什么妖邪,但又不舍做什么,毕竟她是我失而复得的亲人。其实,那孩子从小就不寻常,她与我们不一样,她好像可以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阿娘在时,她经常拉着阿娘说空无一物的地方有着什么东西,恐怕,也就只有阿娘完全不怕她吧。”
“阿娘曾满怀忧虑的对我说,妹妹与旁人不同,恐怕日后会有磨难波折,终是应验了。后来须提寺的大德高僧静言大师被父亲请来,他告诉我们,妹妹死而复生是有一场大机缘,她的一线生机是阿娘给她留下。”
“她慢慢长大,变得越来越正常,除了行事出格些,再没有幼时的异样。此事,我与父亲瞒过了所有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本该忘记这些事,但心中总有些无法释怀的惶惑。看见猫,我就会想起当年的事,回想起我的亲妹妹被那只大猫吞下的场景。”
梅贵妃的神色从惊异不敢置信到最后的平静,她紧紧握住武皇后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抚:“世间奇事何其之多,殿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不要再想了,日后妹妹必定会平平安安。”
武皇后摇摇头,接下来的话却又没有再说下去了。其实就在今年元日,静言大师圆寂时,父亲又见了他一面,大师说武祯命中还有一劫,需得贵人相助才能避过,而这贵人与她当年的一线生机也有渊源。父亲再三恳求,静言大师才终于又给出了一个字。
那个字是“雨”。
所以,原本已经不再勉强妹妹婚事的父亲,才会如此上心的促成她与梅逐雨的婚事,他觉得梅逐雨,便是静言大师所说的那个‘雨’,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算了,我最近大抵是思虑太重所以心绪不宁,回去吧,别在这吹风了。”
武皇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携着梅贵妃一同离开。
当夜,一片阴影降临皇后所居宫殿,在熟睡的皇后身侧徘徊不去。床上的武皇后满头大汗,深陷梦魇,口中无意识惊呼出声。白日里听到她心事的梅贵妃恰巧不放心,端着灯前来看她,听她梦中呓语连连,赶紧上前坐到床边,想要将她喊醒。
谁知,匍匐床下的那团阴影忽然暴涨,一把将梅贵妃裹进了阴影之中,在梅贵妃愕然间,她被那片阴影包裹着,变成了一只猫。
白色的猫儿,碧绿的眼睛。
梅贵妃先前手中端着的灯砸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灯火也灭了。犹陷入梦中的武皇后猛然被这动静惊醒,满身虚汗的坐起。她又梦见了当年吃掉妹妹的巨猫,心绪一时无法平静。
“喵~”
一声轻轻的猫叫让武皇后悚然一惊,她转头,看见自己床边蹲着一只白猫,那猫儿一双碧绿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人性化的愕然焦急,看得武皇后一愣。不过她很快沉下了脸,扬声喊人进来。
“这里为何会有猫?”
见进来的宫婢是伺候梅贵妃的青萼,武皇后又诧异道:“青萼你不陪侍在贵妃身边,怎么会在此?”
青萼环顾左右没见到梅贵妃,也是奇怪,跪下道:“我陪着贵妃过来的,贵妃半夜醒来不放心,说要过来看看,方才端着灯进来了。”
灯盏滚在床边,武皇后听青萼这么说,也顾不得猫了,眉头紧锁打量殿中,“贵妃进了殿中?那她人在何处?”
殿中的一切都一目了然,除了她们,并不见梅贵妃身影,青萼慌张摇头,“我,我不知啊,我与其他人都见到贵妃进了殿中,只有短短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贵妃怎么会不在了。”
武皇后目光一凝,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