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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急道:“那麽你是说先帝有什麽遗诏给卓一航了?”成坤道:“我没有这麽说。”王成
又道:“那这事我们以後再查。那刺客关系极其重大,你真的没有听到他对先帝说什麽
吗?”成坤道:“真的没有!”董方道:“那麽他的姓名来历你也不知道吗?”成坤道:
“兄弟你为什麽这样逼我?”成坤知道岳呜珂是熊经略的使者,只恐说了出来,魏忠贤会对
熊廷弼不利。”王成道:“不是逼你,这刺客魏宗主必欲得而甘,你知道了不说,真的要兄
弟一家性命都和你同归於尽吗?”
岳呜珂心想:那宫中的美妇不知是公主还是后妃,但听这口气,必然是和魏忠贤结成一
气的了。所以魏忠贤才为她这麽着急,一定要得自己而甘心。
成坤见王成一再提及他以身家性命担保自已,状似挟恩来胁迫自己,不禁起了心:反问
道:“你们怎麽知道他是刺客?若他是刺客?为什麽见了皇上又不动手?”王成道:“你别
管这个,你只说他姓甚名谁,什麽来历?只要你说,魏宗主使立刻把你开释。说不定将来还
要把锦衣卫交你统率。”成坤怒道:“我不希罕。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人进了养心殿後,先
帝就叫我出去斥退那些追他的侍卫。”
成坤与董方面面相觑。董方道:“什麽你也说不知道。那麽有一件事只须你举手之劳
的,你愿做麽?”成坤道:“要看是什麽事?”王成道:“现在外廷有些官儿硬说先帝是给
李可灼的红丸害死的,连宰相都受株连,魏宗主要你做证人,说先帝是前天晚上死的,不是
在养心殿内吃了红丸不久就死的。”成坤面色大变,忽然颤声说道:“我本来没有怀疑,听
你们这麽一说,莫非先帝真是方从 和李可灼害死的麽?”
王成急道:“你举手之劳,就可获释放。”成坤道:“我平生不打假话。”王成道:
“我们的家小老幼都担着关系,你若不肯,他们也都不能活了!”成坤忽大声喝道:“王
成,如今才看出你是小人!什麽身家性命担保,鬼才相信你的假话!”王成面色青白,董方
喝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突然伸手一戮,闭了他的穴道。王成取出一个布袋,
将成坤带着镣铐塞入袋内,笑道 :“魏宗主怕明干掉他,会引起旧侍卫的不安,你看怎样
才能把他静悄悄的干掉,让别人不起疑心 。”董方道:“这倒是个难差使,让我想想。”
想了一阵,忽然说道:“你先把他的镣铐去了。” 王成奇道:“为什麽?”
董方道:“反正你已点了他的穴道,脱了他的镣铐,也逃不掉。我们将他偷偷带到煤
山,把他缢死树上,就说他是自杀死的,岂不甚妙,让他死了也可得个忠烈之名。”王成鼓
掌道:“妙哉!”解开布袋,将成坤提了出来,把他的镣铐解了,回头对董方道:“行了
吧?”董方突然一掌劈下。王成骤出不意,缩肩不及,给他一掌打晕,董方双指一伸,正要
替成坤解开穴道,忽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侧门里窜出一名卫士,冷笑说道:“魏宗主真
有先见之明!”
原来董方虽一向与成坤不和,心地却比王成稍好,他一见王成非把成坤置於死地不可,
忽然起了不忍之心,亦怕自已将来也会和他一样,因此陡然转念,想把成坤放走,双双逃出
宫外。那知魏忠贤伏有高手在旁,董方刚刚动手,就给他用暗器打了穴道。
岳呜珂在屋檐上看得骇然。埋伏的卫士走了出来,先把王成救醒,笑道:“倒底是你忠
心。”仍把成坤塞入布袋,道:“董方虽然可杀,但他的计策倒真不错。我们就让成坤“自
镒”了吧。”提起布袋,和王成一同走出。
两人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大段路,夜已叁更,风寒露重,御花园里巳是一片寂静,两人走
到假山转角,陡然一阵冷风吹来,王成打了一个冷颤,道:“咦,大哥,我有点害怕。”那
名卫士道:“怕什麽?人还未害死呢,就是有冤鬼也不会现在来找你。”话刚说完,突然一
阵冷风从背後吹来,耳边听得有人说道:“找你!”那名卫士未待回头,手腕已给人抓着,
胁下的将台穴也给来人用手肘一撞,痛人心脾,却叫不出声,王成也同样给来人依法炮制,
那大笑道:“你们要害人,阎罗王却要你们先去报到。”手腕用力,把两人摔人假山洞内。
再说成坤在布袋中忽然被人提了出来,睁眼一看,原来就是前日的“刺客”,那大笑
道:“你的穴道已经解了,出宫去吧,不要再当这捞什子的御前侍卫了!”成坤道:“你怎
麽这样大胆!”远处忽现灯光。成坤道:“岳大哥,你把那王成的衣裳换了,我带你混出宫
去。”与岳呜珂跃入洞内,过了片刻,岳鸣珂换了衣裳,前面的灯笼也不见了。
成坤道:“我们从西华门出去,那边是锦衣卫把守。我有熟人。”岳鸣珂道:“我不出
去。”成坤奇道:“你一再进宫来做什麽?”岳鸣珂心头一动,道:“我正有事请教。”将
前事再说一遍,问道:“成兄可知道那美妇究是什麽人麽?”成坤叹了口气道:“国之将
亡,必有妖孽,想不到这婆娘居然如此无法无天。”岳鸣珂听他口气十分不敬,道:“这人
不是公主或妃子吗?”成坤道:“她现在比皇太后还有势力!她是当今圣上的乳娘客氏夫
人!”
岳呜珂奇道:“乳娘,怎麽乳娘有这样大的权势?”成坤道:“当今圣上是她抚养大
的,说也奇怪,圣上自小巴离不开她,她又生得年轻美貌,现在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看起
来还像不到叁十岁似的,所以先帝也很宠爱她。”岳鸣珂细味口气,似乎宫闱中还有更不堪
闻问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她如此猖獗。”成坤道:“魏忠贤也是靠了巴结她,
才渐渐在宫中得势的。魏忠贤自前年掌管了东厂之後,拨了几名亲信卫士到乳娘府听她调
遣,渐渐她也有起私人的卫士来了。”岳呜珂恍然大悟:那两名用迷烟迷翻自己的黄衣汉
子,一定是她的卫士替她偷掳男子进宫的了。又问道:“你们也知道她偷掳男子的事吗?”
成坤道:“我们还料不到她敢如此,乳娘府的侍卫自成一系,我们也不便去探问。”岳鸣珂
问清楚了去乳娘府的路,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过了一会,岳呜珂循着成坤指点的路线,摸到了乳娘府外,见外面有几条黑影穿梭巡
逻,便悄悄的在地上抬起两枚小石,向空一弹,趁着那些卫士分心之际,突然从暗角飞掠入
府。岳鸣珂前日曾从这里逃出。门户依稀记得,一路借物障形,轻登巧纵,摸索到中间那座
房子,刚从暗黝处长出身来,蓦然听得有人低声喝道:“是小叁吗?圣上在里面,你到外面
值班去。”岳呜珂已换了东厂卫士服饰,情知误会,却不说话,待那人走过来时,蓦然伸指
一点,点了他的死穴,压在宫前的石鼓底下,飞身攀上屋檐。
屋子里炉香袅袅,红烛高烧,岳呜珂心想:这倒像个新房。细看时房中巳换了布置,靠
窗处有一张大理石的长形书桌,桌上堆满奏章,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那里披阅奏章,东翻
一本,西翻一本,样子显得十分淘气。岳呜珂暗道:“真是荒唐,这皇帝说小不小,说大不
大,怎麽还离不开乳妈,这样胡闹,把奏章都搬到乳妈房中来了!”
小皇帝翻了几本奏章,伸了个懒腰道:“真 烦!”他的乳妈客氏坐在一旁,斟了一盏
参汤,递给他道:“做皇帝嘛,怎能不看奏章!”小皇帝道:“有好些宇我都认不得,明天
问太傅去。”客氏道:“哎唷,由哥儿,“注.熹宗名朱由校”这会给人笑话的,你拿给我
看吧,也许我会认得。”小皇帝随手递过一本奏章,那是 西巡抚报告“匪乱”,请求增兵
的奏摺,客氏看了道:“王巡抚说, 西连年大饥,现在已有叁十六股盗匪,要你派兵
去。”由校慌道:“ 西离这里多远?”客氏道:“远着呢,哥儿,你不用担心。”由校
道:“那些官儿的名宇好多,我都记不得,明天间杨兵部去,叫他保一个人去吧。”客氏又
笑道:“不行哟哥儿,调兵遣将之事,应该皇帝做主,你要外面的大臣出主意,将来太阿倒
持,那就不好啦!”正是:狐媚欺幼主,植党乱朝纲。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第十二回 块垒难消 伤心悲国事 权奸弄柄 设计害将军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 第十二回
块垒难消 伤心悲国事
权奸弄柄 设计害将军 由校又伸了个懒腰,道:“我实在不想看了,做皇帝这样辛苦,真是不做也罢。乳娘,
依你说怎麽样?”客氏巴不得他有此一问,回道:“听说兵科给事中刘廷元很行,何不叫他
带兵?”由校道:“好,刘廷元就刘廷元吧!”提起朱笔在奏章上批了,笑道:“乳娘,以
後你替我看,你说什麽,我就批什麽。”客氏迫他看奏章,本心就是故意令他 烦,好乘机
抓权,听他一说,心中狂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蹙眉说道:“由哥儿,这担子我可担不
起,如有差错,那些东林党人一定放不过我。 “由校道:“我不说出去便是。”客氏这才
盈盈笑道:“那麽你去睡吧。奏章让我看好了。”由校忽道:“熊廷弼可是个大忠臣!”边
说边提笔在纸上胡乱涂写,字体歪斜,但却写得很大,连岳鸣珂在屋檐上也看得清楚,只见
他满纸写着“熊廷弼是个大忠臣”,总有七八行之多。客氏一愕,笑问道:“你怎麽知道熊
廷弼是个大忠臣?”由校道:“父皇生前常对我说,说要不是熊廷弼替咱们撑着边关,满州
鞑子早已打进来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