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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看着她因为阵阵干呕而弓起的身子,蹙眉道:“去叫太医!”
场上的歌舞此刻也已经停了下来,歌姬们通通伏跪在地,臣子宾客也正了正神色,不敢多言,静待太医来替淑妃诊脉。
今日席宴旁本就是备着太医的,就怕圣上饮多了酒好随时开解酒汤的方子。
是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身着官服留着一把山羊胡的太医令便拎着木箱走了进来。
淑妃看到来人正是圣上御用的太医令,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破灭。
她紧咬着一口银牙,浑身发颤,后悔自己先前的犹豫不决。
她害怕,不是怕圣上知晓,而是怕那个人知道,怕看到那个人的眼神,怕那个眼神失望,更怕那个眼神毫无波澜。
太医还没有走到她身前,她却下意识的将目光朝那个早已铭记于心的位置移了过去。
她自觉这动作做的隐蔽,却早已被一直准备狩猎她的人尽收眼底。
淑尤知道这次再也没有办法躲过去,认命般大方的伸出皓腕,覆上丝帕由太医令诊断。
太医令一手诊脉,一手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面上沟壑纵横显示着他的资历和权威。
他松开手,又问了问淑尤身边的宫人近日来她的生活起居,然后走回到圣上下首毕恭毕敬的向圣上禀报着。
“圣上,淑妃娘娘已有两月的身孕。胎像平稳,只是母体稍虚,应当是连日没有好好进食的缘故。”
周煜不可置信,复又问了一遍:“太医令此话当真?”
这太医令对圣上的质疑也并不着急,姿态不卑不亢、不显惶恐的说:“皇上可以再请其他太医一同诊断。”
这是太医令行医几十年得来的自信,周煜不疑有他,拍掌大笑,可见其心中的欢喜。
“好!好!好!”他大喊三声,连日来因为北方战事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今日这是喜上加喜!淑妃有孕,朕即册封为贵妃,待生下皇子,再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这是周煜想了许久的主意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叫他等到了机会宣之与众。
话毕,全场哗然。
这才刚怀孕就晋封,这肚子里的皇嗣男女未辨就明言以后要封皇贵妃。
听听!位同副后,谁人不知皇贵妃的尊贵,可位同副后这话却也只有圣上才能说出来。
大家忍不住去瞧皇后的脸色,却见皇后依旧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端着大气婉和的样子静静笑着……
☆、第 60 章
北雁南飞; 玉露泠泠; 八月底的时候京城里还返暑炎热日头毒辣,转眼一个月的光景,天儿就冷的厉害; 叫人晨起都不愿从被窝里出来。
而那些富裕又畏寒的人家; 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炭火,夜里更深露重时好点上取暖。
九月二十七的那天,宋家派人来下催妆礼,凤冠霞帔、婚衣脂粉; 又置办了酒果两席送至将军府。
九月二十八,姜家遣人浩浩荡荡的送嫁妆去宋府。
据说那第一抬嫁妆进宋相府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甚至还摆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没有被抬起来。
送嫁妆的队伍红红火火、长长一条; 喜炮放了一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有闲不住的人站在街边耐着性子从头数到了尾,整整数出了一百零八抬嫁妆,甚是显赫!
这一百零八抬嫁妆里; 将军府自己准备了六十抬; 从男方送来的聘礼里挑出了最好的十八抬东西,还有姜思之外祖家特地从江南送来的三十抬添妆。
古玩玉器、嵌宝玉树、楠木嵌镙钿的架子床、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的屏风; 大箱子里堆成小山一的首饰、颗颗龙眼大小般的东珠,奇珍异宝满满当当的摆放在一起,珠光宝气刺的人委实睁不开眼来。
那些看热闹的人哪个不是看的眼睛都直了,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人在看到姜家送出来的嫁妆时也都忍不住咂舌,这将军府和钟家是当真宝贝这个娇女姜思之啊。
再回想之前宋家送来的六十四抬聘礼; 女方家这样明目张胆的多送了近一倍的嫁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男方家脸嘛。
这宋家看起来是娶了一尊大佛回来供着哟,那些好事者心里不免幸灾乐祸的想。
初冬的夜黑的更早,明日就是右相府和将军府家结亲大婚的日子,两座府邸皆是红绸满挂、张灯结彩。
天色刚沉,府上就都高挂着一个个崭新的红灯笼。
而明日的两个主角也还在为大婚做着最后的准备。
漪澜苑里,钟氏退下了所有奴仆只留下母女二人在房里。
“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嘛?”
母亲单独留她在房里说话,这阵仗让她有些紧张,明儿就是大婚之日,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麻烦。
钟氏和蔼的一笑然后坐在女儿的身边,看着已经亭亭玉立却就要离自己而去的孩子,心里头的那些不舍、高兴、激动纷纷涌上心头,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难忍,又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伤感有些矫情。
她握着女儿的小手,温和的抚慰道:“明日就要嫁人了,嫁了人就是大人了。”
算上十月怀胎,整整一十六年,今夜是她最后一次要教授于女儿了。
她拿出一个檀木小盒打开,拿出放置在里面的一本小册子放到姜思之的手中。
姜思之不明所以,翻开了封面,目光刚触及第一页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自己的脸上冒。
“娘……这、这……”
她支支吾吾的,一双杏眼无辜的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钟氏看着羞的不知所措的女儿,凑到她耳边说。
“莫慌,娘来说,你只管听着……”
漪澜苑里的灯笼红彤彤的亮了一夜,正如屋里待嫁的新娘子那害羞带臊的小脸一般。
另一边的宋府里,新郎倌宋景行并未早早的在自己屋里休息,而是关起来了书房的门埋头苦读。
至于读的是什么书,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
宋景行上次经母亲一点拨就知道了新婚之夜恐是一场恶战,听母亲的话里头的意思,自己父亲头一回的表现怕是差强人意的,这让宋景行也不免有些忐忑。
他叫何安去将鹅湖书斋里所有的避火图统统搬了回来,心想着自己要是把书都读熟了、钻研透了,是不是就能掌握技巧。
按理说,这男人看了这些书怎么也会心浮气躁的吧,可偏偏他宋景行却是越看越慌、越看越虚。
就连当年自己考科举的时候,怕都没有如今这般没有底气吧。
他想起了自己精通医术的父亲,纠结着要不要趁夜去找些补药来。
合上了那些让人看得脸红心跳的小册子,扔回了箱子里,走到书房门口。
打开门,却看到自己才念道的父亲正抬着手似要叩门,面上也是隐约可见几分纠结的模样。
“父亲?”他问道。
宋时慊是被妻子叫来给儿子送东西的,就因为自己当年年纪小没表现好,已经被妻子絮絮叨叨的嘲笑了许久。
他虽然听着烦,但也确是有些担心没经验的儿子明日在媳妇儿面前丢了人。是以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拿着的东西给他送了过来。
宋时慊话少,完成任务一般的、飞快的把手里巴掌大的小锦盒塞到儿子手里。
“拿着,好东西。”
宋景行打开盒子,缎面上只摆着一颗药丸。
“这是?”他问。
宋时慊一张老脸有些发烫,他的目光越过儿子盯着他身后的门槛说道:“明晚,那个……洞房前服下……可以……”
“可以什么?”宋景行蹙眉,受不了父亲这扭扭捏捏的样子。
“可以让你金枪不倒!懂了吗?!臭小子!”宋时慊硬着头皮一口气说了出来,话毕,觉得自己实在没脸继续待下去,左右东西也送到了,便干脆一甩衣袖逃一般的走了。
只留下宋景行僵硬在原地,拿着手里的锦盒如烫手山芋一般的棘手,着实不知改如何处理。
他松了松眉心,有些无奈父母对自己这般不放心,用余光看了看身周。
嗯,何安不在,很好。
又朝院子里几个漆黑的角落瞥去,直到听见淅淅索索好似枝丫晃动树叶摩擦的声音。
嗯,暗卫们都识相的走了,很好。
他把盒子随手甩进了一旁的水池了,握紧手心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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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期待的夜晚总是转瞬而逝。
一大早,陈妈妈带着叶蓁桃夭进了姜思之的卧房去叫醒今日的新娘子。
她们走到黄花梨木的架子床边,动作轻悠悠的将床上的藕粉纱帐挽起,却看见自家的小主子抱着那床红底如意云纹的锦被,睁着一双圆圆的漆黑的鹿眼正呆坐着。
今天府里的下人皆是身穿新衣,叶蓁桃夭作为陪嫁丫鬟,更是穿着料子极好的新比甲,双丫髻上戴着珠花,笑眼盈盈的说道:“小姐怎么醒的这般早?”
姜思之本就紧张,昨夜母亲还过来叮嘱了她晚上该如何服侍夫君,叫她那原本期待的一颗心变得满是紧张与害怕,翻来覆去的几近三更天才睡过去。
虽说是睡过去了,可她睡的浅,窗外一点动静、一声鸟鸣都叫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天亮了,也没睡多久就彻底清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我……我紧张……”姜思之看见两个丫鬟后头的陈妈妈,求救般的细声儿说道。
陈妈妈是钟氏特地派过来服侍姜思之今日晨起梳洗的,她也是钟氏当年陪嫁进姜府的丫鬟,如今看见这从主子肚子里出来的小主子也要嫁人了,情景何其熟悉,那神态,那样子与当年自家小姐成亲那日几乎一模一样。
陈妈妈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眼角泛起了湿意。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走到姜思之床边,服侍她起床梳洗,安慰她道:“姑娘莫要紧张,今日您只管漂漂亮亮的就行,其他的都有我们。”
有陈妈妈坐镇指挥,三人帮姜思之漱洗的速度快了不少,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漱洗完,钟氏便带着远从江南特地赶来的外祖母等女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