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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霸国’出鞘时绽放出的光彩,仍如火云斋将它刚打造出淬火的那一瞬。
扶桑国所用的剑与明国有极大的不同并不是两面开刃,要是有汉人见到‘霸国’多半会认为这是一把长刀。
‘霸国’出鞘露出的那一抹雪亮的剑刃,便如这世间最光洁的明镜般,透过剑刃的反光,织田信长也在看着自己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虽然他的面容依旧,但是两鬓的花白还是透露出了他并不在年轻了。
现在的他梳着长髻穿着宽大的袍服,若是真有曾经的故人还活着看到,想来也认不出他来。
这些年他放弃了许多东西,包括曾经最引以为豪的坚持,当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磨难之后,他俨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那个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他冷酷,他霸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那段他至死难忘的血仇,卧薪尝胆甚至于抛弃了曾经的所有换得了如今的权势,曾经那高不可攀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终于被他捏住了痛处。
那个人毁了他的一切,他便要让对方的整个家族也体会下他曾经经历的痛苦,只是为什么眼看大仇得报的时候,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
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女似乎成了他永恒的魔咒,不断地在他的睡梦中纠缠着他,狂风骤雨血泪……
也许等到自己了无牵挂之后,也该去另一边找她了吧……
就在这时大帐之外,突然传来了零星的脚步声,织田信长把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遮住了他鬓角的白发,也遮住了他的愁容,又变回了那个掌握着整个扶桑国生杀大权的霸者。
紧跟着大帐的门帘被人掀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踉跄走了进来,正是织田信长等候的亲信明智光秀。
看那明智光秀身上布满了兽血,浑身上下都被血腥味包裹着,腿上的护甲一片狼藉被撕得破破烂烂,手中却紧紧的抓着一张无比巨大的熊皮,跟随着明智光秀同去的两个武士更是连人都看不到。
织田信长今日一直心神不宁,突然见到爱将这般凄惨的模样更是不安,心中揣测难道说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失了手,那巨大的黑熊只是受了些轻伤被惊走了。
以那黑熊巨大的体型,要是真拼死挣扎,仅凭明智光秀和两名武士恐怕讨不得好,现在不见那两名武士的踪影不用说显然是遇难了。
这两人死不足惜,可是明智光秀却是他的爱将,关切道:“光秀你怎么了?”
明智光秀面露苦楚紧咬下唇,并不答话只是毕恭毕敬的举着那副熊皮朝织田信长走来。
这黑熊巨大不知是什么神物,此时虽然死了但是隔着老远,织田信长似乎仍能感觉到熊皮上隐隐的杀气。
明智光秀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
第六回 侠之大者(四)
上回说到织田信长得到了前方传回的战报,准备派遣明智光秀带领援军赶去增援,但是偏偏明智光秀于先前狩猎时,去追寻那只被织田信长射伤的巨大黑熊没有回来。
再等待明智光秀的时候,织田信长突然有觉得心中的烦闷开始发作,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本因坊算砂和鹿盐利玄对弈时诡异出现的三劫,狩猎时那身长足有一丈的巨熊,甚至于那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被唤醒了。
就在他心中乱成一团的时候,大帐外面总算响起了明智光秀的脚步声。
然而走进大帐的明智光秀却浑身浴血,跟着他一起追寻黑熊的两名武士更是不见了人影,明智光秀双手捧着那张巨大的黑熊皮,毕恭毕敬的往织田信长这边走来,看那样子显然是准备把黑熊皮亲手献给织田信长。
哪知道明智光秀身上受了伤,就要走到织田信长面前时突然一个趔趄,似乎要栽倒在地,本来举着的黑熊皮脱手飞出,看那黑熊头上两只熊睛睁得大大的,迎风一吹熊皮招展真好似巨大黑熊又重新活过来一般。
大帐中跟着明智光秀一起进来的武士,瞧到抛飞的熊皮竟好像重新化作了巨熊,一个个的注意力便都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熊皮上。
在场诸人只有一个不为张扬的熊皮所动,那便是天下霸者织田信长,比起熊皮他似乎更关心明智光秀的伤势,见明智光秀栽倒急忙伸出双手,准备将摔倒的爱将扶起来。
这时摔倒的明智光秀与伸手的织田信长之间,似乎有一头足有丈余大小的黑熊无声咆哮,因为熊皮的遮掩织田信长看不见明智光秀,但是以他这时的武功就算看不见也绝不至于落空。
正要将明智光秀拉起时,突然间先前感觉到的杀气百倍千倍的浓烈了起来,而这杀气的根源根本不是早先织田信长认为的熊皮上残留的戾气。
而是来自于熊皮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倒在地上的,被织田信长引为左膀右臂的男人。
这杀气是如此的浓烈,似乎在空气中已经凝结成了实质,犹如一把无形有质的长剑,刺破了飞舞的熊皮射在了织田信长的胸口上。
织田信长戎马一生,在统一扶桑国的道路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尸山血海般的大战,但是如眼前这般一往无前的凌厉杀气,还是首次感受的到。
虽然在生死瞬间,织田信长还是可以肯定,熊皮后面的那个人绝不是一个‘杀手’,杀手身上的杀气可以冷可以冽,可以锐利如刀可以爆烈如火。
但是杀手身上的杀气,却绝对不会如面前这样充满了凌然正气,一个心中有私的人发不出这样的正气,虽然同样是杀人,但是当你舍下了个人得失,为天下为黎民为正道去杀时,你便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义士。
曾经刺杀秦王嬴政的荆轲便是这样的一个义士,今天在这扶桑国京都本能寺中也出现了这么一个义士。
织田信长曾经很崇拜荆轲,也曾梦想过成为向荆轲一样为道而战的人,然而后来他的‘道’被权打断了,他的‘义’被恨蒙蔽了,他终于成为了扶桑国最有权势的大名,成为了东瀛的天下霸者。
‘道’以不同,面前的沛然正气能让他惊叹却还不能让天下霸者坐以待毙,当那柄无形之剑刺穿熊皮的瞬间,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整个本能寺。
这声悠扬而又葳蕤的龙吟,不但织田信长听到了,就连大帐中的每一个人也听得真真切切,甚至于整个本能寺里停留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守在本能寺门口的扶桑国武士高手,同一时间握紧了各自佩刀的刀柄,脚下的木屐化成了一片幻影,往行军大帐的方向赶来。
同一时间本能寺内几处不起眼的阴影中,三道模糊的身影一闪即逝,这三道身影消失后,原本的阴暗似乎消散了一些,而整个本能寺的色彩却好像暗淡了。
在龙吟声响起的瞬间,织田信长腰间的霸国剑突然弹出剑鞘,似乎不安的发出一声犹如猛虎般的咆哮。
紧接着虎啸和龙吟交汇在了一起,只听‘乒’的一声脆响,‘霸国’的百炼剑身上竟然崩开了一小块缺口,在这个崩开的缺口上,一抹流光般的光华正在闪烁着,这光华下面是一把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长剑。
织田信长的右颊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嫣红的血线紧跟着,一滴猩红的鲜血从血线的最下端渗了出来。
岁月毕竟在织田信长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无论是反应能力还是手上的动作比起鼎盛时都慢了不少,若非如此‘霸国’再早出刹那,这一剑也绝对伤不了他。
霸国仍在不安的咆哮着,但是剑上发出的啸声已经夹杂了些许惊惧,身为扶桑国第一名剑,斩断过无数刀兵利器的霸国,竟然第一次败下了阵来,被别的兵器克住了戾气,甚至损伤了本体。
然而霸国的损伤还不是最吸引织田信长注意力的,更让织田信长不安的是,他的伤出现在了右颊,先前那沛然一剑竟然是对方用左手刺出的……
想到此处的织田信长生平第一次后退,当下他要想活命也只能后退,只有挨过了敌人这一轮致命的突袭强攻,只有重新稳住阵脚他才有反击的机会。
当然现在本能寺上下遍布信长的追随着,甚至于还有一支火、枪部队待命,只要拖过片刻就算那时自己不动手,面前这个‘义士’也难逃万千武士的围杀,一如自己当年遭遇到的那般凄惨一样。
不知不觉间原来这世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再不是那被一众凌寡的可怜人了,甚至于自己竟然第一次想到了后退,想到了让手下对敌,这便是世间引起的魔咒么,还是在自己当年斩下那一刀时,就已经中了她的心毒……
然而胸口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将所有的谋算撕得粉碎,那一剑来的竟是如此之快,快到织田信长根本就来不及躲开,快到他只能勉强汇集全身功力护住自己心头的那一口热气。
织田信长倒下了,不可一世的天下霸者倒下了,在大军层层的守卫之中,在自己最为亲信的甲辰面前,他翻滚着哀嚎着,一身冠绝扶桑的神功似乎顷刻之间都从胸前的窗口跑了出去。
那张抛飞的熊皮终于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冷着面孔的‘明智光秀’,也露出了他左手和右手各握着的两柄长剑。
一柄灿若流水,一柄绽若流年。
大帐中的武士们大多数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毕竟前一刻浑身浴血的明智光秀还毕恭毕敬的献上那张硕大无比的黑熊皮,可是当他突然跌倒熊皮抛飞,再到熊皮落地这几个呼吸间,扶桑国的天似乎都变了颜色。
掌握了整个扶桑国军政大权,被人称作天下霸者不可一世,号称东瀛最强战力的织田信长竟然捂着胸口在地上哀嚎,而本该匍匐在织田信长面前的明智光秀却握着两柄妖刃,仿佛浴血修罗一般站在那里俯视苍生。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吵醒了犹在梦中的武士们,喝骂声此起彼伏,内容无外乎责骂明智光秀以下犯上,让他放下兵器跪地投降,甚至有的直接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