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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帐篷中稀嘘四起,连骆伯伧在内,人人都流下泪来。
康浩哽咽道:“晚辈鄙俗浅薄,难及及师万——……”
巫九娘摇头说道:“不!强将手下无弱兵,有那样高明的师父,决不会调教出庸俗的徒弟,老婆子虽然眼不能见,自信还不致估错……眉儿,你说奶奶猜得对不对?”
月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低头头没有出声。
谁知巫九娘却不肯摆休,紧紧接着又迫问道:“眉儿,你是怎么了?奶奶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声不响?”
月眉被逼不过,用尽力气过迸出一句:“奶奶猜的事…”.哪里还会错……” 。
巫九娘欣慰的笑了起来,轻拍着康浩的手背,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有你们年轻的一代出头,咱们这些老废物都可以放心去死了。”她说这些话时,神情欣悦,毫无悲伤之意,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叫人倍辛酸,无限伤感。
康浩强忍悲苦,宽慰道:“老前辈清风朗目,松柏长青,又有两位孝顺的孙儿女侍奉,且宽心将伤势养好,安享几十年后福。”
巫九娘摇头道:“一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老婆子一向不曾服气过谁,但挣强一生,仍得服气命运的摆布,我自己知道不是享福的材料,老天若能让我无挂无牵,放放心心的死,那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说到这里,忽然收敛了笑容,凝声问道:“康哥儿,关于令师当年和咱们百禽宫的渊源,骆大侠想必都告诉你了?”
康浩道:“是,晚辈已略知经过。”
巫九娘长嘘一声,道:“事过境迁,我只怨自己女儿福薄,并不敢责怪令师,但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变故,百禽宫何至于落得如此结局?凭心而论,事情虽非令师造成,实由令师而起,在道义上说,总是令师辜负了我那苦命的女儿,这一点,康哥儿你也该承认吧?”
康浩惶然道:“是……是的。”
巫九娘接着又道:“康哥儿,你是风铃魔剑唯一传人,也亲眼看到老婆子这般光景,咱们撇开跟前的是非恩怨不谈,单凭当年渊源道义,如夥老婆子恳托你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康浩应声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巫九娘肃容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上有神明共鉴,在场诸位都是证人……康哥儿,你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
康浩尚未回答,骆伯伧已经接口道:“九姑有话,尽请吩咐,咱们一定分督促他办到的……”
黄石生连忙补上一句:“只要无碍情理,纵有困难,咱们也会帮助他解决。”原来他见康浩和骆伯伧答应得太爽快,万一巫九娘提出要康浩杀死湘琴报仇,难道也照杀不误么?所以特意在话中预留了退步。
巫九娘状颇振奋,回顾月眉道:“眉儿,把枕头下面那只小盒给我。”
月眉伸手向枕下摸索了片刻,取出一只长不盈尺的小巧盒子默默递给巫九娘。
众人顿觉眼中一亮,敢情那小盒竟是纯金铸成,上面嵌满了珍珠翡翠,钻石镶边,白金作锁,非但价值连城,那盒上发射出的七彩光芒,更是耀眼生辉,令人无法逼视。
巫九娘又从贴身衣襟内,解下一柄精致玲珑的钥匙,然后将小盒钥匙,一并交给康浩。
康浩迟疑着不敢接取,呐呐道: “请问……这宝盒中放的是……”
巫九娘道:“你先收下,老婆子自然会告诉你的。”
康浩望望骆伯伧,见他颔首示意,这才双手接了过来。
巫九娘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一次,我老婆子总算没有再错过机会了。”
语声微顿,复又缓缓说道:“小盒内,是巫山百禽宫正殿大站的金钥,以及号令全宫的‘百禽令牌’,从现在起,你就是百禽宫的主人……”
康浩吃了一惊,连忙道:“老前辈,这……”
巫九娘截口道:“别打岔,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康浩大感惶恐,低头看看手中那只光彩夺目的小盒子,忽然觉得它的份量竟变得沉重起来。
巫九娘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盒中还有一幅细绢图画和一份庚帖,那图画名叫‘百禽翔天图’,也就是咱门巫山一派全部神功精革,其中图文兼备,以利修练,你要小心保存,千万不可遗失了,至于那一份庚贴,却是月眉的生辰年月……”
说到这里,连月眉也骇然一惊,失声叫道:“奶奶,这是为什么?”
巫九娘摇头道:“你们都不要急,慢慢听我说下去就明白了……咱们巫山一派门庭单薄,自从月眉她娘不幸早亡,再无可传之人,老婆子将本门金牌秘复相赠,只不愿神功失传,并没有勉强你入我门下的含意,不过……”话锋一转,正色道:“我老婆子有一桩心愿未了,却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康浩道:“晚辈静聆吩咐,誓当拼力以赴。”
巫九娘黯然道:“老婆子孤寡无依,此生别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们外公临终的时候,遗言要老婆子寻访他们的生父,让他们姊弟俩认父归宗,但以目下情形推测,这愿望只怕是办不到了。”
康浩连忙说道:“晚辈愿意尽力协助寻访……”
巫九娘摇摇头道:“这话说来容易,成功的希望却太渺茫,时隔多年,姑无论那薄情寡义的东西是否尚在人世,即使他还活着,如果已经沦人魔道,我也不能将他们姊弟俩送进火坑里,更何况岁月无情,阿毛是男孩倒不打紧,眉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女孩子的终生大事,岂能等待,假如再过十年寻不到她父亲,难道要她一辈子不嫁人么?”
康浩语塞呐呐道:“这……这……”
月眉大声道:“奶奶,眉儿宁愿一辈子不退,侍候你老人家。”
巫九娘道:“傻孩子,奶奶年纪老了,迟早会死的,如果奶奶不在了,你怎么办?”
月眉道:“眉儿也跟奶奶一道去。”
巫九娘叱道:“胡说,这种话是说着好玩的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之常,有什么怕难为情的?”
接着,又转向康浩道:“眉丫头是我一手带大,在没有找到她的生父之前,婚事自该由我作主,现在我已经把她的庚贴交给你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出道不久,尚未婚娶,刚才你又亲口答应过,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吧!”
康浩大惊道:“原来老前辈的意思,竟是要……”
巫九娘道:“不错,这就是我老婆子要付托你的事,我这样做,一则使他们姊弟俩有所依靠,二则愿藉此弥补她娘生前的缺憾,二十年前,她对令师一往情深,最后却抱恨而死,如今我将唯一的爱女,许配给杨君达的唯一传人,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当含笑瞑目了。”
康浩听了这番话,惊惶无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月眉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骆伯伧喜出望外,大笑道:“九娘如此安排,恰似一根红线就成了两代良缘,在下吞为康浩的长辈,纳聘之事,就由在下承当了,稍等便筹办补送过来。”一阵大笑,正好掩去月盾的哭声。
巫九娘道:“咱们武林中人.不用这些虚礼俗套,庚帖随身,便是信物,但今天只能算是 下定’,正式迎娶,还须稍待一段时日。”
骆伯伧道:“说的是,婚娶大典,总得等康浩替师门伸雪了冤屈之后,再隆重行礼。”
巫九娘点头道:“这是自然,咱们就以那一大为期,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能够寻到眉儿的生父,理当再征求他的同意,如果寻不到,届时只有麻烦骆大侠总成其事了。”
骆伯伧竟没有听出她弦外之音,连声道:“九娘放心,都交给我骆某人了。”
黄石生和宗海东也都兴高采烈,强着康浩叩了头,告辞出来,康浩兀自捧着那只金盒发愣,黄石生附耳低道:“快些起来吧,要化解两家血仇,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康浩迟疑道:“可是,小侄总觉得愧对湘琴……”
骆伯伧笑道:“你别像你师父那样迂腐,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一切有骆伯父替你作主,只要你有这份福气,再娶十个八个又有何妨?”
黄石生催促道:“时候不早,快去吧!别忘了在后堡橘林中等候。”
康浩仰望天色,日影业已偏西,顾不得再说话,匆匆收好金盒,出谷而去。
他离去不到顿炊工夫,巫九娘帐篷中突然扬起一片哭声”
骆伯伧和黄石生相顾一惊,急忙飞步赶去,才到帐篷门口几乎和狂奔出来的齐效先撞个满怀,忙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齐效先掩面大哭,用手指着帐篷内,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骆伯伧情知不妙,撩开帐幕冲了过去,只见月眉正伏卧床上,嘶声悲叫道:“奶奶!奶奶——”
巫九娘那条仅有的独臂,却虚垂在床沿外,微微摆荡不已口口口口
康浩自从午刻以前离开一剑堡,这一耽搁,已过申时,整天粒米未进,又心悬两地,怕湘琴或方涛会发现自己不在堡中,所以一出谷中,便加快步子向前奔去。
将近小溪尽头,突然望见峭壁顶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朝山谷,是以无法看见他的面貌,从背影看去,中等身材,儒服纶中,年纪在二三十岁之间。
康浩心中一动,连忙顿住步,一闪身,轻轻躲进溪边荒草中,暗忖道:黄四叔说的这儿发现一个武功很高的神秘少年,大约就是此人了,既然被我无意碰上,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心念转动,便屏住呼吸,用手拨开乱草,仔细察看了那人的举动,但等了许久,却见那人负手而立,除了山风偶尔飘起他的衣角,竟像一尊石人似的,无声无息,好半晌都没移动过妻下。
他是谁?怎会出现在这荒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