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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我早告诫过你,以寡敌众,绝无胜算,你偏偏自恃才高,不听劝告!〃
依旧沉默。
〃你。。。。。。你还不发令?!我,我,我这次定要参你个贻误战机之罪!我不陪你送死,我要去后军督战。。。。。。〃
眼角一掀,目送这姓黄的太监面如土色、屁滚尿流地乘着战车往后撤避,顾惜朝的嘴角露出一丝森然阴冷的笑意,转头低低道:〃刘副将,辽军已露骄态,照计划行事吧。〃
说罢,他高高昂首,目光越过千军万马风雷涌动,凛凛一望:
来吧,耶律重德,顾惜朝候你多时了!
(注:耶律大石表字重德。)
与此同时,无数铁甲鲜亮的契丹骑兵簇拥的一面黑色大纛下,乌沉厚重的黑甲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重重中军之后,耶律大石忽觉面上一寒,一阵莫名的刺痛。
像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击中,他的心亦跟着沉了一沉。
〃不对。〃他微一沉吟,立即低喝,〃额儿讷思,快把萧斡里刺截回来,提醒萧干,这恐是南人诱敌之计,不可贸进!〃
〃大石林牙,您忒也多虑了!那个书生小子||||乳臭未干,只会纸上谈兵,懂什么带兵打仗,怕他做甚?〃
一如顾惜朝所料,这额儿讷思心胸狭隘,要他去替萧斡里刺传话,自是老大不高兴。
〃不,此人绝不简单。〃耶律大石皱了皱眉,〃还是小心为妙。〃
〃哎,恐怕不等我去到阵前,咱们的大军早将这支南军踏平哎呀呀,林牙你听,他们吓得鸣金收兵了〃
鸣金撤兵?耶律大石一怔,深蹙起眉宇。
这个时候,战局确实悄悄发生了变化。
萧干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当他在宋军撤退的号令声中,率领一往无前的铁骑冲破对方中军时,他已站在了一只专为他准备的口袋沿上。
号角过后宋军已不再恋战,一触即溃,纷纷向后逃散。
可辽军的趁胜追击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有人惊奇地发现,越往里突进,南军的骑兵步兵退散得就越快越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拨军士
这批宋兵半点不像败退逃散的残军败部,而是身批清一色的银甲,个个手中都拿着形状奇特的弓弩和另一种从未见过的怪异兵器,正以逸待劳、不动如山地守侯着、瞄准着。
无匹的杀气突然暴溢,一个闪念瞬间掠过萧干的眼前:
中计了!?
紧接着,无数记穿云裂石的劲弩,生生把他的半声怒吼截断在喉咙里。
他只有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部下成片成片地倒下,大多连最后的惨叫也不及发出。
血雾迷茫之中,箭矢的漫天厉啸如神鬼夜哭,特制的长弓连弩,一击十发,杀伤力之矩简直闻所未闻!
还有那些诡异的筒状兵器,弹射出的炮石卷带着天雷地火,轰鸣巨响中无数血肉之躯都瞬间化为灰烬!
方才还仓皇败逃、消失无踪的宋军骑步,又突然像从地下冒了出来,人马交错间,严丝合缝的鹤翼阵已成!
不,不似鹤,而是鹰!
左右张开的两翼,指挥若定、密切协同,时而巧妙抄袭两侧,时而合力夹击突入,攻守兼备、奇兵突起。
大开大阖、纵横摆合之中,隐隐有九天鹰唳,呼风啸雨。
欲擒故纵。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置之死地而后生之。
方才〃不堪一击〃的宋朝将士已迅速在迎风而展的青色大旗下重新集结,他们的脸上,终于展露出凛然不惧、激昂慷慨的斗志。
三万中原男儿的齐声呐喊震天动地,一时似成为战场上唯一的声音,滔天巨浪般淹没了辽人的军马。
这时,顾惜朝收回了望向天际的目光,带着略带玩味的表情,俯视向即将决出胜负的战场:
两股洪流正如狰狞的巨兽般互相撕绞在一起。
金戈铁马的刚锋冷冽下,生命不过是将落未落的轻红,那般轻盈,那般脆弱,在刀箭飞蝗中折落了一丛,又一丛。
又是,那样无法言说的痛,和重。
几乎跌下马来的萧干双目圆瞪,发出绝望的一叹。
刚奔至他身旁的萧斡里刺见此情景,知道这一役已到了胜负将决的最后关头,又惊又怒之下,狂性大发地奋力斫杀其勇其悍倒也不愧为名动大辽的勇士。
可他的长斧还没有全力挥舞开,前方硝烟血火之中便缓缓踏出了一抹令他为之心惊的白。
戚少商横枪跃马,一言不发,目光凛然交错间,萧斡里刺突然感到了一种从脚尖流向发顶的寒意。
银枪轻点,一道弧度优美的白芒匹练般划过半空。
一个辽兵手中的长刀随之清脆地折成两段,胸口飙射出如泉的鲜血,溅上枪尖旁的白缨,宛如顷刻间点燃的火焰。
也将萧斡里刺的双眼骤然间染成血红。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这白袍银枪的男子笑了一笑还来不及捕捉那笑容中的意味,长枪又闪电般一挺,又是两名辽兵被拦腰挑飞。
电光火石之间,戚少商枪走如龙,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围堵上来亡命拦截的辽兵。
冷汗流进了眼睛,萧斡里刺再也无法忍受,狂吼一声,抡起长斧扑了上去。
〃砰〃!
方才未尽的交手重新展开。
戚少商的枪尖与萧斡里刺的斧锋遽然相交,强大的杀气撞在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远处正向此赶来的耶律大石就在这一刻心神俱荡,被这股杀气所撼动。
即便隔着厚厚的盔甲,都难以抵挡这渗入五脏六腑的杀气。
至刚、至强、至坚、至烈。
这种百战不回的杀气和战意,只有绝顶的战将才能拥有。
同时感到这股杀气的当然还有另一个人
顾惜朝已翻身下马,缓步步上了战车,俯视血花不停绽放的凄艳大地,把双手轻轻按在了琴弦之上。
血色苍穹下,琴声忽起,渐驱激昂高越,犹如惊雷入耳。
伴着这穿云裂空的铮铮琴声,戚少商驱骑游走,银枪卷起千堆雪,纵横江湖的大侠已变作驰骋沙场的杀将!
往事如烟,几许夕阳尽染天。
曾几何时,琴声与剑意有过这般的合鸣,令水火亦交融?是那黄沙漠漠的酒肆里粲若惊鸿的一笑,还是烈火熊熊的城楼上尽在不言的一瞥?
苍白冰冷的十指如飞,在弦上轻抚疾弹,琴音气吞万里,直裂人心,听在宋人将士的耳里,直令人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立身乱世,天下风云出我辈琴音突变,铿锵而响,杀伐之气骤然四溢。
萧斡里刺战袍破裂,辫子散乱,勉力一斧一斧相架,狼狈万分,已明显处于下风,一群部下皆自顾不暇,就是有心上前相救,不是被宋军将士所阻,就是根本冲不进两人的战圈。
逐鹿中原,兴亡成败英雄泪琴声急转直落,复又化为悲凉凄切,同袍战死的英勇豪烈、白发老母翘首盼归的面孔重叠着在将士们心底出现,只待痛枭敌首、复我河山再相见!
这琴音传入耶律大石的耳际,却像是一曲可怕的噩梦,眼前不断有己方惨败的幻像浮现,他暗暗紧握双拳,想要挣脱这魔咒般的挑衅,然而无论如何,这幻像就是驱散不去。
这时琴声又变,无悲无欢无怒无喜,化为寂天寞地的如雪空明。
顾惜朝正襟危坐,冰冷的目光在乱军中搜寻着熟悉的对手:耶律重德,这昔日的大辽头号勇士,鬓角已见若隐若现的白天下英雄皆若此,怎不由为之一叹。。。。。。
那边,戚少商又是几枪猛扫,挑飞了萧斡里刺手里的长斧,〃夺〃的一声远远钉进数丈之外的地面,萧斡里刺精疲力竭、睚眦俱裂,忽觉胸口一凉,低头看时,一丛红云已没入自己的胸膛。
汹涌而出的血,如此滚烫而黏稠,迅速将这簇白缨完全染成了妖艳的红。
萧斡里刺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抽搐着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戚少商淡淡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宋人。〃
他不再理会萧斡里刺死不瞑目、轰然坠地的身躯,撤回长枪,转而向退向远处的萧干追去。
一番激烈的鏖战之后,萧干自知大势已不可挽,忙发令撤退,一路回头观望,看见萧斡里刺战死,已是心惊胆战,如今那白衣人马不停蹄地提枪追来,在千军万马中居然能如游鱼般左右驱策,如入无人之境,转眼就到了近前!
他不敢指望身旁的护卫,立刻沉身屏气,提起手中长刀拼尽全气地纵身直劈过去,谁知那白衣人突然勒马撤枪,左手中却不知怎么就多出了一把剑,只见白光飞纵,那长剑脱手而出,饱贯真气,竟将萧干的坐骑四蹄齐齐斩断,让萧干还没来得及惊呼便翻身摔下马去!
旁边的辽兵见主将坠马,立即涌上前护卫,团团向戚少商围去,却见那银枪枪尾轻端在他手中,枪身力抖,枪花散开如漫天雪影,直罩向四周,扫开了重重围攻。
趁此机会,他果断地弃枪、纵身、腾掠,身形如一杆标枪般从重围中拔起,凌空一脚,直踹向萧干的心窝。
人仰马翻的萧干本就立足不稳,捱了他这一脚,但觉眼前一黑,惨叫一声后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跌出丈余,栽倒在地,〃噗〃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若不是穿着特制的金甲,这一脚定会让他脏腑尽碎、立毙当场!
趁着侍卫们上前拦截,他被手下扶上另一匹马,在其余侍卫的护持下,从宋军的阵隙中拼尽全力扯开一线,飞也似地往后逃去。
〃萧〃字大旗霍然倒下,辽军随之大乱,阵营土崩瓦解。
一时间,宋军士气大振,乘胜追击,势如破竹,高昂的斗志以星火燎原之势在全军蔓延开来
只见宋军左右两翼遥相呼应、纵横驰骋,潮水般一浪一浪杀上的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