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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戏班外,她还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千魅坊来献舞。
届时,年纪稍大的贵妇可以去老夫人后院听戏,而千魅舞坊的舞台将设在沈家荷池边的茶亭里,这得感谢瑞安的一番心思。这三年,经过她的几次修缮,这园中被扩了一倍,至少能容得下百人而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今晚的夜宴虽然在沈宅内办,但所有来的人,将都会见识到百年家族宁家最后留在西凌的光彩。
整个东院,此时最宁静的要数于宁常安的寝房。
守在门口的水觅和水月见到沈千染,帮她打开了门。
沈千染正想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回身吩咐道,“水月,你去一趟我院里,吩咐水玉将我搁在柜子里的兰色包袱拿来。”
“是,二小姐!”水玉应了一声,关上门后打了个响指,巧笑,“水觅,你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放心吧,一刻也不会离开的!”她们二人已在这连守了三天。
沈千染刚刚挑开珠帘,里面守在宁常安床前的小天赐听到珠子碰撞发出的脆响,突然扔了手中的书,象个小雪雁般地扎进沈千染的怀中,娇软地声音中透着一丝哭腔,“娘亲,娘亲,抱抱赐儿。”
“赐儿,怎么啦?”沈千染面色惊惶,忙俯下身,将小家伙抱起来,只见他的眼圈泛着红,撅着小嘴,好象万分委屈的模样。
“娘亲,赐儿爱你,很爱很爱你,娘亲……娘亲……”软软的手臂团上沈千染的脖子,小小的脸埋在沈千染的耳旁,那一声声带着温热的娘亲瞬时把沈千染的心融成血浆,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语调极轻,唯怕惊了她怀中的宝贝,柔声细慰地,“赐儿,发生什么事,可以告诉娘亲么?”
小天赐琉璃眼眸眨了眨,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哗啦啦地落着泪,小小的脸皱成一团,抽泣了几声后,软软地童音响起,“娘亲,是不是很痛,娘亲为了给赐儿……治病,是不是痛痛……祖母她痛痛……说娘亲更痛痛……”话未说完,连连抽咽着,“赐儿难受……好想去找娘亲,抱抱……祖母痛痛,赐儿不敢走……”
小天赐并未表达清楚,但沈千染却听明白了,小天赐知道了当年自已为了把他平安生下,把所有的毒逼到自已的身上,这些一定是宁常安一边给自已逼毒,一边把逼毒过程教授给宁天赐。
“赐儿别哭,都过去了,娘亲现在很好,不痛痛了。”拇指轻轻拭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她眼眶却已不争气地蓄满泪液,看到赐儿红肿的双眼,似乎之前哭过的模样,竟是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重生后,她极少极少落泪,只有在赐儿面前,她方觉得自已还是一个人,会哭、会笑、会觉得幸福!
赐儿,她的赐儿!
她咽了所余的伤心,亲腻地用前额轻轻顶了顶小天赐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吻去他的泪花,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问,“外祖母呢?”
小天赐恣意享受母亲柔软温暖怀抱后,方慢慢地停止哭泣。
听了沈千染问起宁常安,方一手掩着嘴,一手指着床榻,琉璃眼里带着一些惊惶,“祖母痛痛,赐儿给她针针,睡过去了……”
“针针?”沈千染暗吃一惊,声音却极力显得平常,“赐儿,你是说,你给外祖母施针炙了?”
宁天赐绽开一个漂亮得天怒人怨的笑容,小脑袋用力地点着,骄傲地说,“祖母说赐儿很棒。”
沈千染面上赞赏地亲了一下宁天赐,心中却焦急如焚,赐儿到底是两岁的孩子,怎么能精准地把握好穴道位置,及控制好施针的力度。
她忙抱着赐儿往寝房里冲,走到榻边,刚掀起维帐,宁常安感觉到光亮,便睁开了眼,撞上沈千染满目焦灼的眼神,轻轻一笑,安慰道,“染儿不必担心,毒已经全部排出了。幸好方才有赐儿在,他给我施了针,缓解了疼痛。”当时,她疼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唤了声赐儿,只说口型说了个痛字。小天赐便从针匣里找出银针,虽有点紧张和慌乱,但还是懂得先消了毒,再给她施针。
落针准确,力道恰好,连宁常安都无法置信这孩子的天赋竟如此之高。
沈千染见母亲经过这三天的强效排毒,脸色虽很苍白,但黑纹已完全褪却,只是那一头的白发还未完全恢复黑亮。
她掏出锦帕,轻柔地为母亲拭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层晶薄波光在她眸底再次无声漾动,终于干涩着声音道,“娘,不是说好了,等我来的时候,帮您施针么?”母亲定是舍不得让她看到自已在痛,所以宁愿独自承受。
宁常安脱力地挤出笑容,轻声安慰道,“不碍事,有天赐在一样!”
沈千染看着枕巾上辅着母亲的一头白发,心头又是狠狠一烫,双眸悬泪滢滢,“娘,您辛苦了,为了保全我,您这一年竟自毁容貌。”
宁常安告诉她,从服下十年白发换红颜二年后,她发现,有人借着申氏和琴儿的手持续给自已下另一种毒。而这种毒的配置方法,很可能来自她的同门师姐秦之遥。她不动声色,极力配制解药,可是她从未习过毒术,最后,只能挺而走险,采取了以毒攻毒的方法,她让笼月悄悄地将这种毒药放在沈千染的枕芯里,慢慢化解秦之遥的毒。
接着,她将自已完全封闭在寝房中,让秦之遥以为她已经完全丧失斗志。
万没想到沈千染会在第八年中怀孕,若再用她所配制出的药,腹中的胎儿将难保。所以,她只能选择相信兰御谡,放下自尊,出卖自已,去皇宫中求药。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求到解药,届时,她与丈夫和孩子远离京城,再也构不成对秦之遥的威肋。那她与兰御谡秦之遥之间的恩怨就全番化解。
想不到,只换来一身的污辱。
那时,她方醒悟,兰御谡与秦之遥都是同一类人,他们是永远也不会放过她。
那夜她与沈越山从宫中回沈家后,常妈将倾城留给她的解药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不敢服下,她怕皇帝和秦之遥知道了解药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以两人的疯狂,定会寻找沈千染的下落。所以,她依然把自已封闭在寝房中。
两年后,十年白发换红颜自行解去。她马上自行毁颜,让隐在暗处的秦之遥以为自已这些年暗下的毒药成功,因而放下戒心。
她日夜把自已囚在小楼中,拼命地研究着倾城留给她的毒术手抄本。
因为她知道,她的女儿终有一天会回来。
宁常安在沈千染的扶持下,慢慢地坐起,她不在意地一笑,卷翘的秀睫像密帘般遮垂下来,“所幸一切都值得,用一年的自行毁颜换得三年的时间给你。”
“娘,我们以后会很好,你和爹一定会幸福!”沈千染抱着儿子在母亲的身边坐下,看着消瘦却如此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宁常安,瞳孔凝出震动,难怪,一国的皇帝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宁常安的美仅用语言是无法形容。
昏暗的灯光下,宁常安琉璃幽眸尽处,仿佛藏匿着太多无人可知的情绪。她淡淡地愁视着女儿,轻若叹息的落下一句,“染儿,娘和爹真的不放心把你留在这。如果你肯放下一切过往,就带着赐儿和娘一起走吧。”
“不,娘,您别再劝我,我做不到!”她眸华如水,语声淡淡,“只有我留下来,才有可能换得一世的安宁。”她不能丢下宁家,更何况,逃避不是办法,否则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有一天会被仇敌挖掘出来。
“所幸这一年时间,我终于骗过秦之遥,让她以为我一生恢复容貌无望,对沈家总算放了一马。倾姨带你走前留给我的师门毒术的手抄本,我已经全数学会,并让赐儿全部背熟,希望他能尽快学会。这样,你们母子二人,就无需再担心秦之遥。”
“不,女儿不想让赐儿介入到这件事情中。他学医术可以,但毒术……”沈千染摇摇首,眼里是明显的排斥。
宁常安看着女儿,清忧的眼眸中含着淡淡忧虑,“染儿,兰御谡他虽无情,但他至少是站在明处,但秦之遥不同,她可以易容为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把一身的医术授于赐儿,或许他将来反而能保护你。因为他的嗅觉异于常人,再好的易容术所需的材料都有些独特的味道,这一点,娘无能为力,包括娘的师付鬼医也无能为力,仅有赐儿,他或许是秦之遥的天敌,娘想倾一身的医术,毒术全教授于他。”
“娘亲,赐儿太小了,染儿不想他学这些!医术还能接受,毒术,万一操作不当,伤了自已怎么办?”沈千染摇首,断然再次拒绝。
“赐儿不小了,赐儿可以保护娘亲。祖母教赐儿认的东西,赐儿全都用心记下了。”小天赐着急地举着双手,表示自已行,然后,紧紧地箍着她脖子,就是一阵磨蹭撒娇,“赐儿要保护娘亲,要保护娘亲!”
“好……乖赐儿……保护娘亲!”沈千染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肩膀,心里象渗了蜜一样的甜。
可是,她只想独自去面对那些丧心病狂的人。
她怎么能让赐儿去面对这些?她做不到!她的眼睛忽然像掀起云涛浪涌,变得深炽足可毁灭一切,近乎斩钉截铁地道,“娘,赐儿太小,我不想让他去学,学会了,就会去背负。他才两岁,不应该去背负大人的恩怨。何况,我在东越三年,倾城也告诉了我很多有关秦之遥的。倾姨说,再高深的易容术也会受身体体形的限制,若身量过高,或是过胖,过矮,秦之遥都无法易容成对方的模样。”
沈千染现在才明白,为何水玉身量如此高,而水荷娇小玲珑,笼月侍候她时,年幼,体形也未长开。这些她身边的人都是秦之遥无法易容的对象,原来这些年,母亲一直倾尽全力地在保护着她。
是她的无知,让水玉被活活打死,紧接着,水月、水觅、水荷伤心地离去。少了精通药理的水月,封闭在寝房中的宁常安再也无法托可信的人去找适合的药材配毒药,导致了前世太多无法预料的悲剧。
宁常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