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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赐正玩得高兴,猛地被抱离地面,本来有些不高兴,一听有小糖人,又有点挣扎了,扭捏了半天方奶声奶气吩咐,“要买不会驻牙的。”
沈千染拿扭不准宁常贤的意思,按说,宁常贤也知道她拒绝与太子同行的原因。但终是没再说什么,上前捧了儿子的脸,掏出丝帕拭去他额角的汗渍,“娘随后就来。下山路不好走,赐儿乖乖听太子殿下的话,别淘气。”转而对水玉道,“阿玉你看好赐儿!”
“放心吧,二小姐!”水玉上前从南宫邺怀里接过宁天赐,习惯地两指插到他的后颈看看有没有流太多的汗,这天气,小孩子流了汗一吹风就会发烧。
众人离散后,沈千染随着宁常贤的脚步随意在桃园中逛着。
“你母亲出生时,舅父已经十二岁,那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宁常贤有些感慨地叹着,“我还记得你的外太祖父请来了一个相士为你母亲算命。那相士说,乙木生于春季,若为女子定是倾国佳人,而年月透庚金,两庚争合,一生恐有情劫。”宁常贤说到此,停下了脚步。
“你医术天赋极似你母亲!而你的容貌……”宁常贤轻叹,手落在她的头上,捡起掉落在她发上的桃花瓣,一点一丝地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拨理顺畅了。他略有些斑白的眉梢微微翘了翘,“舅父终究不愿你步你母亲的后尘。”当年,失忆的宁常安若肯选择淮南郡王,以淮南郡王的势力定能护得住她,可她偏偏一眼瞧中上京赶考的沈越山。
沈千染听罢,缓缓道,“舅父,我与母亲终是不同,母亲一生为了爱父亲,什么都可以忍受!可我不行,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沈千染注视着桃花纷飞,心里悄悄地补上了一句:有了赐儿,一切足矣!
“染儿,这世间女子的力量终究是有限,尤其如今你的容貌已如当年你的母亲,若没有一个上位者用心护着你,怕你这一生,也未必能够按着自已的心意而过。”宁常贤扬手示意沈千染让他接着说,“南宫太子找我好几次,想向沈家提亲,甚至承诺一生许你最高的后位。东越国强民富,朝局没有西凌那般复杂多变,南宫太子的母族在朝中势力强大,他又是族中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子,他登上帝位是迟早之事,只要他能护你,这天下,没有人敢憾你半分。”
“舅父,我屡次拒绝太子,就是不希望他把太多心思放在阿染身上,他虽护得住我,可我想知道,后宫的生活真的适合我么?舅父,阿染连爱一个人的能力也失去了,怎么又会为了一个男人在后宫之中与一群女子争宠?何况,仰一个男人的鼻息,不是阿染所意!”
如果让她抛下仇恨,找一个护得住她母子的男人,那兰亭的力量足够。可那不是她所要的生活。
“纵然你不选择他,但你这次回沈家,恐怕困难重重,有太子一路相护送,对赐儿和你都是一个身份上的保护。”
“阿染是担心欠他太多,将来无以回报,这些年在东越,太子对我母子的照顾,阿染感恩在心!”沈千染眼睛有些温润,也只有舅父凡事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只是舅父的这一片心意她只能辜负。她僵硬地转开脸,看着天边最后一朵晚霞,喃喃近于自语道,“但我终究要回到我家人的身边,我要看着母亲和父亲幸福。”
“染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宁常贤眉宇间积了沉沉的担忧,“你是一个弱女子,如果你想和今上抗衡?那你就太不自量力。听舅父说,舅父不勉强你一定要和太子,但希望你能和赐儿好好过日子,父辈的事,舅父会想尽办法去解决。”这一年,他已经暗自将一些生意往东越迁移,希望来日真避不过时,这些钱财可以留给沈千染和赐儿,至少让她们二人富足一生无忧。
“舅父不必担心,染儿知道自已要做什么。舅父只需记得,若今上命宁家震灾,宁家给朝庭捐银便是!”宁家世代受先帝太多的恩惠,宁家的人一直对朝庭报感恩之心。宁家子孙,自幼禀承的所授的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祖上遗训!
所以,如果她说出她此次的目的,只怕宁常贤会第一个反对!
加上,她不敢透露太多,也是她担心兰御谡既然如此恨宁家,必定会在宁常贤身边安上自已的棋子。
这也是她到了东越不敢轻易联系宁常贤的原因。
宁家满门的血债、赐儿的死,是一条勒得很紧的枷锁,每到午夜人静时就会把她掐得窒息。固然是重生,给了她新的赐儿,但那重生前的五年陪伴的瘦弱小身体已经根植于她的心。
只要仇人活在世上一天,她就不能有半分的松懈,否则终有一天,那一双黑暗无情的手还会掐上她和赐儿的脖子。
太阳的余辉染红了满山遍野的桃花,沈千染注目将这一天最后的美景留在了心底,转身对宁常贤微微一笑,“舅父,我们该下山了。”
夕阳渐西下,沈千染跟着舅父的脚步,沿路上,处处春花,步步新绿。到了半山,遇到两个提着灯的小将士,看到二人,便下跪行礼,“末将奉太子命令为宁公和沈小姐展灯。”
到了山下,沈千染远远就看到南宫邺把天赐架在脖子奔跑着,宁天赐神彩飞扬地高举着一个风车。
春风里,不停地传来天赐“咯咯咯”地笑声。
一行人各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鞍都镇驿站门庭前。
那是一座由七八幢独立院落组成的宫苑,门庭两旁,一道幽香小径直通大堂,小径两旁种满桃花,此时开得正艳。暖风吹过,淡粉的花瓣上纷纷扬扬。
此时虽然太阳已下山,但春天时节,天不是很黑,驿站却已通火通明如白昼。
兰亭站在驿馆内的大堂门口,看着几辆马车渐行渐近,终于在驿馆门口停了下来。
他的身后,兰御风轻摇着扇子戏谑着身边一脸粉红的八公主兰悦仪,“这回终于能见着你的南宫哥哥,回头,你当怎么谢谢皇叔?”这一行,兰悦仪知道南宫邺要来,不知央求了兰御谡多少次要随兰亭去江南汶州,兰御谡却以一国公主不宜抛头露面断然拒绝。最后她知道兰御风也在接来使的名单之上,便求了兰御风,最后终于成行了。
兰悦仪的一颗心早已扑向远方那个紫色的身影,可听了这话,也禁不住嗔道,“皇叔好不正经!”嘟着嘴朝身边的申柔佳道,“申姐姐,你倒是管管皇叔,老是拿我们小辈开心!”
申柔佳侧立在兰亭的身后,她低垂着首,一直不着痕迹地偷看着兰亭修长挺拨的身躯。每回微风吹过时,兰亭的掀起的衣角总是会轻轻扫了扫她的裙裾,那样的一丝一缕的轻触,好象都荡漾在她的心口上。
兰悦仪的话她听得并不真切,只得含糊地回了一句,“你皇叔是为你好!”
这三年,她一直借住在兰郡王府,初时,郡王府的妾氏总有办法闹得她不得清静。后来,她索性将计就计,来个苦肉计,让那个梁宓儿自食其果。
申柔佳太了解兰御谡心肠软,耳根更软,虽然梁宓儿对她下了狠手,足以问刑,但兰御谡并不舍得真用家法惩处梁宓儿。
趁着兰御谡左右为难之际,申柔佳当众含泪声明,她只是一个身世飘零的女子,她从不想在这里与大家争宠,在今日,她表个态,她与兰御谡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若兰御谡看得起她,就收下她这个义妹,从此后,她愿与众姐姐姑嫂相处。
在从人面面相觑这际,她已上前抱住梁宓儿哭诉,“嫂嫂,都是我这做妹妹的一开始没有说明白,累得嫂嫂因情而生误会,因爱而生苦。妹妹在此向嫂嫂陪罪。好在,这事不大,此事不如就此做罢。”
兰御风这一年来也不是没想过将申柔佳收房,可她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她不想坊间的流言成真,她自已背了骂名也罢,还累得郡王爷的声名受辱。
这一来二去的,被拒绝多了,兰御风初时的热情也冷了下来。
如今申柔佳既然这样决定,他心想也罢,收申柔佳为义妹,换个家宅安宁!
进兰郡王府一年后,申柔佳成功地成为兰郡王的义妹,以小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住了下来。
而她的父亲申敬业,也因为做事干净利落,深得兰御风的器重,现今,已升至六品领侍,随行侍候兰郡王身旁。
此行因父亲申敬业随行,申柔佳为了能在兰亭跟前不时地露脸,自然以侍候父亲为由,跟在了兰御风的身旁。
礼部韦尚书带着随行两个侍郎及身后一群的驿馆一众官员,上前恭声道,“礼部尚书韦修仪恭迎南宫太子殿下光临鄙国,鄙国三皇子宁王殿下已设好盛宴,请太子殿下移驾!”
南宫邺下了马车后,并没有随亲迎的礼部官员直接步进驿馆,而是绕到身后的一辆马车,亲手为沈千染掀起轿帘,一脸笑意向她伸出手。
沈千染淡淡一笑,在南宫邺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又将宁天赐抱了下来。
原本是相互寒喧的驿馆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的文武官员,侍卫张口结舌地看着缓缓走在红地毯上那个紫衣女子,那是一张精美得连世间最好的玉雕师也无法刻画出的脸孔,青丝如墨,眉如新黛,睫如双翼,眸如皓月星辰,淡红的润唇魅惑的勾起一抹浅笑。一身紫纱长裙裹着修长玲珑身躯,轻纱掩绕,缓行中,裙裾飞扬,飘飘如仙。
时间好象在那一刻停止,风停了,花儿含羞榭了……
袖襟下,兰亭紧紧握住拳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手一旦放松就会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双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眼睛,那眸中的拆芒中总是暗隐着一抹挥不去的苍桑,这样的眼神从来不该是一个少女所拥有的,这世间,他只从一个少女的眼睛里看过。
他突然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疲惫,不象是行军三日三夜未眠的那种疲倦,而是从心底延伸到骨髓里的那种倦怠,铺天盖地的席卷向他——整整三年,寻了三年的人,想了三年,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