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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儿就是在这张床上出生的,是郭嬷嬷接生的,所以,我一直感激她、信任她,我以为她会象守护年幼的我一样,守护着我的孩子,可没想到,原来是她给我下毒……还亲手把我杀死……”她忽然抱着自己的头,着了魔似的,一下一下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很疼呀,她撞我的头……我恨呀,到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呆在自已身边的全是居心叵测的人,而真正关心我的人,却被我一个一个地赶走……”她蜷在那,牙齿打战,浑身发抖,像只被断了双翼,拔光了羽毛的小鸟,在蛇腹中垂死挣扎,等待死亡……
瑞安死命掩着双耳,她不想听,这太恐怖了,可沈千染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她拼命地摇着头,她想跑,想离开这,可她的腿脚都软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啊,你不要说了,你一定是鬼上身了,我的娘呀,我,我,我可没惹你,我走了……你不要找我!”瑞安再也控不住恐惧,开始失态地尖叫起来……
瑞安的尖叫象一道雷鸣划过沈千染的心,灵魂象穿越了时空一般回到了现在,她蓦然清醒。
沈千染轻轻放下手中的枕头,就在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她的悲伤和痛苦仿如潮汐般地从脸上褪去,那一双眼睛瞬时如爬行动物的眼睛一样,冰冷而无情,她走上前几步至瑞安的身边,微俯下身,“你起来吧,我给你看看脸上的伤,保证你……完好无损!”
瑞安听到熟悉的冷漠和讥讽的语声,恐惧而又不安的心反而踏实了下来,她缓缓抬头,看到沈千染眸光带着清冷,无一丝温度地看着她。
瑞安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沈千染的嘴角突然绽开一丝笑,“不相信我能治好你?”可那双眼眸依然象结了冰。
看到这熟悉的眼神,瑞安反而如释重负地一笑,近于本能地反问了一句,“真的能完好无损?”刚问出,又后悔,她怎么能置疑沈千染的医术呢?
“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我肯定是相信你!”瑞安心想,刚才真是活见鬼了,怕成这样。沈千染若真的要对付她,那太容易了,何必要装神弄鬼呢?她身边不是隐有高手么?
沈千染象看出她的心思一般,突然招了一下手,果然一个灰衣人如鬼魅地出现,“二小姐,请吩咐!”
“你到我的寝房里,在柜子下第二个暗格中,把里面的一个大箱子拿过来!”
“是!”话音刚落,人影一闪,便无影无踪。
大箱子,她拿大箱子干什么?
瑞安不安的心又开始龟裂,自已曾得罪过她,若是她要报仇,此刻正是好时机,把她肢解后再放到箱子中,然后活埋了,在这荒凉之地,谁能够发现?她越想越怕,越想越不安,终于忍不住,上前猛地朝沈千染跪了下来,“啪啪啪”地连连打了自已几巴掌,眼里全是惊恐的狂乱,眼泪忽地掉下来,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二小姐,我明日就要去江南,这一去短也要三个月,长可能要半年。所以……临走时,我瑞安跟你道个歉,以前呢,我性
子有些急燥,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至于,我跟你母亲之间,其实也是一些口角之争,等你嫁了人后,就知道,这在宅门里实属平常,啊……。”
“瑞安,我不是杀人狂魔,不会把你肢解!”沈千染读透她心中的恐惧,她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纹,她缓缓走至窗边,淡淡地看着窗外的半人高的杂草丛。
“哦,那是,那是!”瑞安揪着胸口的衣裳,她似乎有些放下了心,却又碜得发慌,她心里像掉进了一根羽毛,挠心挠肺地,疼又不是,痒又不是,让她的五脏内腹都不安生。
暗卫很快就带回一个大箱子。
沈千染打开后,看着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这些,都是在东越时,倾城教她如何配置,如何使用。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她朝瑞安招了招手,漫不经心道,“一个时辰后,我让你看看你的脸,不但完好无损,还会比原来漂亮!”
瑞安倒从不曾见沈千染信口开河过,既然她这样说,肯定就是能办得到。她有些喜出望外,连声讨好地应着。
沈千染开始动手在她脸上抹着,有些刺痛,瑞安心想这些药水可能是速效的,她闭着眼睛忍着。可最难以忍受的,是沈千染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硬把她的眼角撑开,让眼部周围的肌肤张着,她疼得连连抽气,忍不住吸着气问,“快好了么?眼睛疼得历害!”
“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
半个多时辰事,沈千染突然开口,“脸已经好了,公主殿下可以动手摸一摸,是不是特别光滑?”
瑞安轻轻一摸果然无一丝凹凸不平的感觉,她忍不住用双手抚了抚整张脸,虽有些痛感,但手心里传来的感觉确实是没有任何暇疵,她又惊又喜,连连赞叹,“想不到你医术这么高,这简直是神了!”
沈千染诡异一笑,缓缓地退了一步,看着瑞安,慢条斯理地告诉她,“这不是医术,这是易容!公主殿下,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么?”她从箱子中拿出一面镜子,很小巧的菱花镜。
“什么样子?”瑞安心都抖起,有些不安、有些兴奋。她迟疑了许久方缓缓接过,她怕,怕看到镜子后的那张脸比下午在前堂看到的更可怕。
她就象孩子一样,一点一点地移动着镜子,先是看到下巴,接着是嘴唇,她的心越跳越快,心中叫嚣着,这样的肌肤,这样没有一丝皱纹的嘴角,还有那无暇的鼻翼,她喜欢!她喜欢!
太好了!太好了……当看到镜中呈现出的那一张完整地脸时,她先是难以置信地凑近端详,瑞安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甚至听到血液开始从心脏抽离地声音……
纵然是想破了脑袋,掏干了心思,她也不明白,沈千染为什么把她变成这模样,她只是下意识地知道,她逃不开了,再也逃不开,眼前的女子不是恶魔,她就是地狱,可以席卷众生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变成她?”连番的打击震得她神魂俱散,她摇晃了一下,像个傻子一样,频频地晃着脑袋。
沈千染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拨开她颊边的碎发,口里却残忍地、一字一句戏谑,“你羡慕了她半辈子了,不就是因为她有这张脸么?你痛恨了她半辈子,也不是因为妒忌她这张脸么?现在,我给你,让你变成她。我倒要看看,你有了她的脸,会不会有她的命!”
“不,我现在不想,我只想做我自已,你把我变回来……”她疯狂地嘶叫,浑身战栗,一直绷紧的线啪的一声断了,可她的话音未尽,只觉得身体一软,就倒落在地。
“迟了!”沈千染看着瑞安倒下的身体,她俯下身,唇边一抹淡弧对上瑞安惊恐的双眸,“瑞安,现在还不是害怕的时候,到真正害怕的时候,你会一点一点地疯掉!可惜我看不到你变成疯子,那个过程一定很精彩……不过,在你疯之前,我得让你拥有最后的清醒!”
她看着瑞安楚楚可怜满目哀求的眸光,伸出手摸着瑞安冰冷的侧脸,缓缓地告诉她,“从玉冈牌开始,你所有见过的人,听过的事,都是我在安排,你的永恩候府的房契如今就拽在我怀里,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永恩候府么?你到了地下后,让你的亡夫告诉你吧!”
瑞安睁着惊恐的双眼,对着沈千染冰冷眸眸,她仿佛看到,那幽森的瞳孔中有无数个鬼魂向她走来……
西凌皇宫。
御书房内,皇帝身着明黄九龙攒珠锻袍,外罩着一层透明的薄纱,袖口绣金滚边下的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随意敲打着案角。眸光清冷如月,他淡淡地扫视着底下躬身站着的三个大臣,似乎没特地看谁,又似乎把三个人全瞧到无以遁形地步,象戏弄猎物般的雄狮,看着底下三人毫无知觉地步入自已的圈套。
“接着议吧,柳丞相,扬州还有什么动静?”
“启禀圣上,除了扬州城南一股在流民骚乱外,又聚一股新的饥民涌向扬州,若不及时控住,很可能会让刚控制住的扬州城失守。如今饥民中,有二成化为流寇,在各州滋拢商户。江南一带的商户人心惶惶。”柳相一抬头,看见皇帝的眼睛宛如两潭深黑的泉水,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带着阴暗的魔力,看得他心里发毛。他低下头,神色有些狼狈。
“什么是滋拢商户?”皇帝顿了顿,又开始敲他的桌子,忽然抬头说,“赵传铭,你来说说。”
永安候赵传铭上前一步,应声道,“陛下,那些饥民原先主要抢的是粮商的米仓,发现粮仓要不是空的就是霉的后,就开始哄抢粮店,最后才开始攻击官粮,以微臣之见,只要朝庭调度的足够的粮食,不再发生饿死,或易子而食的事,这骚乱自然就会平息。不必派兵去镇压”赵传铭沉呤片刻,又道,“大军若开拨镇压,粮草亦要先行,这恐怕……”
“今天先议到这,你们先散了吧。”兰御谡拂了拂手,抚住了有些酸胀的额头。
众人散了后,皇帝修长的手指轻揉着额头并不言语,一旁的赵公公上前轻声地提醒,“皇上,夜深了,不如就寝吧!”
兰御谡蓦地一震,惊问,“什么时辰了?”
赵公公忙回道,“子时刚过!”
兰御谡微微松了一口气,全身往后一靠,合着眼问,“沈越山呢?”
赵公公回道,“还在南书房,与几个户部的大臣在核算灾民的数量及需马上购进的粮食。”
“退下吧!”兰御谡闭着眼拂了拂手。
帝王感到全身心的疲惫,昏昏沉沉,却没有一丝睡意,他总是想着,人的睡眠愈来愈浅愈来愈短时,是不是代表着生命越来越短暂。可他不想死,一点也不,至少在沈越山活得好好的时候,他也要撑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案头前一颗砾大的明珠,不知是因为太疲劳而出现幻觉,或是眼睛看久亮光出现眼花,那月明珠辉中竟出现少女是的宁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