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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寻常的清楚。
对于陶威尔的各方面的帮助,克尔恩感觉到又是满意,又是不满意。工作愈向前推进,克尔恩就愈相信没有陶威尔他是应付不了这项工作的。唯一可以安慰他的自尊心的是,这次新实验的实现将要由他来动手。
“你真够资格称得上已故的陶威尔教授的继承人。”有一次陶威尔的头带着不大看得出的讥讽的笑容对他说,“唉,要是我能更活跃地参与这项工作,那多好啊!”
这既不是请求,也不是暗示。克尔恩不愿意,也不敢给他安一个新的身体,这一点陶威尔知道得太清楚了。
克尔恩皱着眉,假装没有听见这声感叹。
“总之,用动物做实验已成功了,”他说,“我给两只狗做了手术。把它们的头割下来,把一只狗的头缝到另一只狗的身体上。两只狗都恢复了健康,颈部缝合的地方都长好了。”
“饮食呢?”头颅问道。
“目前还是用人工输送养料,只有含碘的消毒溶液是从嘴里喂的,可是不久就要改为普通饮食了。”
几天之后,克尔恩宣布说:“狗吃得很正常,绷带拿掉了,我想过一两天它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再等一星期吧,”头颅建议道,“小狗常用头做激烈的动作,缝合的地方可能会脱开,别勉强。”头颅本来还想说“你何必这样急急地要享受你的荣誉呢”,可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还有一点要注意:让两只狗分开两个地方住。住在一起,它们会闹起来而弄伤自己的。”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克尔恩教授带着庄严的神气,牵着一只黑脑袋白身体的狗走进了陶威尔的头颅所在的那个房间,狗显然觉得很好。它的眼睛很灵活,高兴地摇着尾巴。看见了陶威尔教授的头,这只狗突然竖起狗毛,用狂暴的声音怒号、吠叫起来。显然是这不寻常的景象使它吃惊,使它害怕。
“请你领着狗在房间里走走。”头颅说。
克尔恩牵着狗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遍,什么也逃不过陶威尔的有经验的、锐利的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陶威尔问道,“这只狗的左后腿稍微有点跤,声音也不大对。”
克尔恩觉得很不好意思。
“狗在手术前就是跛的,”他说,“腿被打断了。”
“凭眼睛看,变形是看不出来的;要摸,可惜我又不能摸。难道找不到一对完全健康的狗吗?”头颅口气里带着怀疑的意思问道,“我可敬的同事,我认为,你和我是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想来是在做复活手术时搞得太久了,并且把心脏和呼吸的‘死亡休止’拖得太久了,这,你应该可以从我做过的实验里知道,常常会导致神经系统的机能失调的。不过,你放心,这种现象会消失的。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别让你的勃丽克两条腿都跛了才好。”
克尔恩气疯了,可是竭力不表示出来。他从这个头颅上认出了以前的陶威尔教授的个性——坦率,要求严格,富于自信。
“真叫人生气!”克尔恩心里想,“这只像穿了孔的轮胎一样丝丝叫着的脑袋,还继续教训我,讥笑我的错误。我呢,不得不像一个小学生那样听他的教训……,只要龙头一转,灵魂就从那个烂南瓜里溜走了……”可是克尔恩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一点也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他注意地又听了一些意见。
“谢谢你的指教。”克尔恩说,接着点了点头,就走出去了。
出了房门,他又变得快乐了。
“不,”克尔恩教授自己安慰自己,“手术做得非常好,要使陶威尔满意可不那么容易。跛腿和古怪的声音跟我所完成的工作比较起来,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走过放勃丽克的头的那个房间,他停下来,用手指着狗说:“勃丽克小姐,你的希望不久就要实现了。你看见这只狗吗?它本来也跟你一样,只有脑袋,没有身子,现在你看,它活着,跑来跑去,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不是狗。”勃丽克的头委屈地说。
“可这是必不可少的试验呀,要是狗安上了新的身体能够活,那么你也能够。”
“我不懂,这跟狗有什么关系,”勃丽克固执地说,“我跟狗没有一点关系,你还是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够复活。你不赶快把我弄活,反而忙着去弄什么狗。”
克尔恩无可奈何地挥了一挥手,继续开心地笑着说:
“现在快了,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尸体……我是说,身体就成了,你就要成为一个所谓不残不缺的人了。”
带走了狗,克尔恩手里拿了一带尺子又回来了,他仔细地量了勃丽克的脖子的尺寸。
“36厘米。”他说。
“天啊,我难道瘦成这样?”勃丽克的头惊叫道,“我原来是38厘米。我的鞋子的尺寸是……”
可是克尔恩不去理它,很快地走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在工作室里他的写字桌旁坐好,就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了,洛兰走了进来,她竭力要保持镇定,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是激动的。
第九章 善与恶
“什么事?头颅出了什么事吗?”克尔恩抬起头来问道。
“没有……不过,我想跟你谈谈,教授先生。”
克尔恩朝椅背上一靠。
“请说吧,洛兰小姐。”
“请问,你说给勃丽克的头安一个身体,是真的打算这样做呢,还是只是安慰安慰她?”
“完全是真的。”
“你以为这个手术能成功吗?”
“能。你不是也看见那只狗了吗?”
“你也打算……使托马恢复吗?”
“为什么不呢?他已经向我请求过。不能一下子全一起来呀。”
“那么陶威尔……”洛兰突然又快又激动地说起来,“当然,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都有过正常的人的生活的权利,托马有,勃丽克也有。可是你当然明白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的价值比另外两个人要高得多……要是你愿意使托马和勃丽克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那么就更该使陶威尔教授的头颅重新得到同样正常的生活。”
克尔恩皱起眉头,脸上整个表情变得警觉而冷酷。
“陶威尔教授,说得更正确一点,他的头颅,居然找到你这样一个出色的保护人了,”他冷笑着说,“可是这样的保护人根本就不需要。你也只是白生气、白着急。当然,我也在考虑使陶威尔的头颅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先用他做实验呢?”
“就是因为陶威尔教授的头比千千万万别人的头贵重呀。我在给勃丽克安身体之前先给狗安。勃丽克的头比狗贵重,而陶威尔的头也比勃丽克的头贵重。”
“人的生命和狗是不能相比的,教授……”
“陶威尔的头和勃丽克的头也是不能相比的。你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吧?”
“没有了,教授先生。”洛兰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既然这样,小姐,我倒有几句话要问你。请等一会儿,小姐。”
洛兰在门口停下来,询问地望着克尔恩。
“请你到桌子跟前来,请再坐一会儿。”
洛兰带着局促不安的心情在那张厚垫的围椅里坐了下来。从克尔恩脸上的神色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克尔恩靠在椅子背上,审问似地望着洛兰的眼睛,一直望到她垂下眼睛。随后,他很快地把高大的身子挺得笔直地站了起来,把两只拳头用力地支在桌子上,弯身把头凑近洛兰,声音低而威慑地问道:
“你说,你没有开过陶威尔的头颅的空气龙头吗?你没有跟他谈过话吧?”
洛兰觉得她的手指尖都凉了,各种思想在她的脑子里像旋风那样打旋。克尔恩在她心里所激起的愤怒在翻腾,即将爆发出来。
“对他说实话,还是不对他说实话?”洛兰犹豫起来。啊,冲着这个人的脸骂一声“凶手”该是多么痛快,可是这样公开的攻击会把事情全部搞糟的。
洛兰不信克尔恩会给陶威尔的头安一个新的身体。她知道得太多了,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可能。她所渴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使那个把陶威尔的劳动攫为己有的克尔恩名誉扫地,在公众面前揭发他的罪状。她知道克尔恩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公开宣称自己是他的敌人,她就会使自己的生命处在危险的地位,在克尔恩的罪行没有揭发之前,她是不愿意死掉的。为了做到这点,就必须说谎,可是她的良心,她所受的全部教育,又不允许她撒谎。她有生以来还没有说过谎,所以现在她心里感到非常不安。
克尔恩的眼光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别说谎,”他讽刺地说,“别让你的良心背上说谎的罪名。你跟头颅谈过话,别赖,这事我已知道。约翰偷听到的……”
洛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我所要知道的只是你跟头颅谈了些什么。”
洛兰感到从脸上流走了的血又涌回到脸上来,她抬起头来,直望着克尔恩的眼睛说:“什么都谈。”
“唔,”克尔恩说道,没有把手从桌子上拿开,“不出所料,什么都谈。”
接着是一阵沉默,洛兰又垂下了眼睛,她现在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坐在那儿。
克尔恩突然很快地走到门边,用钥匙把门锁上。他背着手,在铺着柔软的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踱了几趟,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洛兰身边,问道:
“我亲爱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呢?把吸血怪物克尔恩交给法庭惩办吗?把他的名字踏在脚底下吗?揭穿他的罪行吗?陶威尔想必求你这样做的吧?”
“没有,没有,”洛兰忘记了自己的恐惧,高声地辩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陶威尔教授的头完全失去了复仇心。啊,这颗高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