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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发玛尔达也感觉到非常快乐。听见下面房舱里女友的歌声,她自己也一边说话一边用她的歌喉附和着下面传来的戏谑的小曲唱着。
不知是弹琴唱歌使勃丽克安静了下来,还是她认为阿尔杜尔是一个危险性比较小的交谈者,她这次谈得比刚才有系统得多,她详详细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死亡和复活的经过。
“我全说了。你说,难道是我的过错吗?”这次她已面带笑容问道,还唱了一支短曲《我错了吗》。玛尔达在甲板上也和着唱起来。
“请你告诉我,住在克尔恩教授那里的第三个头颅是什么样子的。”陶威尔说。
“托马的?”
“不,是克尔恩教授领你去看的那个头!哦,想起来了?……”
阿尔杜尔·陶威尔急忙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皮夹子,在里面寻了一阵,寻出一张照片,把它拿给勃丽克看:“请问,照片上这个男人像不像你在克尔恩那儿见到的,我的……我的朋友的头?”
“不错,这完完全全是他!”勃丽克叫道,她甚至停止了弹琴,“奇怪!还有肩膀呢,有身体的头。莫非他们给他也缝上了一个身体吗?你怎么啦,我亲爱的?”她同情而惊慌地问。
陶威尔身子摇晃了一下,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走了几步,沉重地坐倒在一张沙发椅里,用手遮住脸。
“你怎么啦?”勃丽克又问他一次。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后来他轻轻地说道:“可怜的爸爸。”不过勃丽克没有听清楚这几个字。
阿尔杜尔·陶威尔很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几乎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对不起,我大概吓了你一跳,”他说,“由于心脏的缘故,我有时候会有这种不很厉害的发作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可是那个人是谁呀?他那么像……是你的哥哥吗?”勃丽克非常想知道。
“不管他是谁,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找到这个头颅,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可以把你安置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谁也找不到你。你什么时候能走?”
“就是今天走都行,”勃丽克回答说,“你们……你们不会把我的身体拿走的吧?”
陶威尔一时弄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后来笑了笑,回答说:
“当然不会……只要你听我们的话,帮助我们。我们到甲板上去吧。”
“喂,你们的航行怎样?”他走到甲板上,快乐地问道。随后,带着一个老练的海员的神气,朝地平线那边眩望了一下,担心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海的样子不大妙…你们瞧见地干线那边那条微微有点黑的天空吗?……我们要是不能及时赶回去,那……”
“啊呀,快往回开吧!我可不想淹死。”勃丽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叫道。
其实,风暴根本是没有影儿的事。这不过是陶威尔决定吓唬吓唬他的陆居客人,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到岸上去了。
拉列约定勃丽克饭后在网球场上见面:“假若没有风暴的话。”他们总共只分开几小时。
“听我说,拉列,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一桩重大秘密案件的线索,”他们回到旅馆里时陶威尔说道,“你知道,克尔恩那里还有谁的头颅?我父亲陶威尔教授的头颅!”
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来的拉列像皮球一样跳了起来。
“头颅?你父亲的活的头颅?可是天下难道有这等事?这都是那个克尔恩干的!他这家伙……我不把他捣碎绝不甘休!我们一定要找到你父亲的头颅。”
“我怕我们见不到活的头颅,”阿尔杜尔伤心地说,“父亲亲自证实了从身上割下来的头是可以复活的,可是这样的头颅最多不过可以活半小时,随后它就死了,因为血液凝固了,人工营养液可以维持生命的时间更短。”
阿尔杜尔·陶威尔不知道他父亲在死前不久发明了一种制剂, 他把它命名为“陶威尔217”,后来被克尔恩改名为“克尔恩217”。这种制剂注入了血液之后,可以完全消除血液的凝固现象,因此使头颅可以生存一个比较长的时期。
“可是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我们一定要找到你父亲的头颅,快点到巴黎去!”
拉列奔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收拾行李了。
第十五章 到巴黎去
拉列匆匆忙忙地吃完了午饭,跑到网球场上去。
略微来迟了一些的勃丽克,看到拉列已经在等她,心里非常高兴。不管这个人使她产生多大的恐惧,她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很逗人喜欢的男子。
“你的球拍呢?”她失望地问他,“你今天难道不教我打球了吗?”
拉列教勃丽克打网球已经连续有好几天了,她是一个本领高强的学生。可是拉列知道这种本领的秘密,甚至比勃丽克本人还清楚:她获得了安琪丽克的受过训练的身体,安琪丽克生前是一个杰出的网球家。有一个时期,她曾经教过拉列几下出色的抽击方法。现在拉列只要使安琪丽克的经过训练的身体和勃丽克的还没有经过训练的头脑相结合——使身体已经习惯了的动作在头脑里巩固起来——就行了。有时勃丽克的动作是没有把握的、牵强的,然而她常常做出一些异常灵活的、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动作来。比如说,当她打出一个“削球”的时候,她使拉列感到万分惊奇,这种打法,谁也没有教过她。这一灵活而又难于做好的动作是安琪丽克的得意的一招。因此,看着勃丽克的动作,拉列有时候会忘记跟他一起打网球的并不是安琪丽克。所以也就是在打网球的时候,拉列对这个“再生的安琪丽克”——他有时这样叫勃丽克的——产生了一种感情。当然,这种感情跟他对安琪丽克的崇拜和爱慕比起来是相差很远的。
勃丽克站在拉列旁边,用球拍遮住西斜的阳光——这也是安琪丽克的一个姿势。
“今天不打了。”
“多可惜!我可并不反对打几盘,虽然我的脚今天痛得比哪天都厉害。”勃丽克说道。
“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到巴黎去。”
“马上就走吗?”
“马上就走。”
“可是我还得换一下衣服,拿点东西。”
“好吧。我给你40分钟去收拾东西,多一分钟也不行,我们坐汽车来接你,快点去整理行装吧。”
“她果真有点跛。”拉列目送着走去的勃丽克,心里这么想。
在赴巴黎的途中,勃丽克的脚痛得很厉害。她躺在卧铺上轻轻地哼着,拉列尽可能地安慰她。这次的旅行使他们更加接近了。虽然,他所以那么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她,是因为他觉得他所看护的不是勃丽克而是安琪丽克·加苡,可是勃丽克却把他的关怀完全看成是对她自己而发的了,这种关怀感动了她。
“你那么好,”她含情脉脉地说,“那时,在游艇上,你可把我吓着了,不过现在我不怕你了。”接着她那么妩媚地笑起来,以致拉列不得不也报之以微笑。这个微笑是完完全全对这个头而发的,因为笑的毕竟是勃丽克的头呀。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取得胜利了。
在距巴黎不远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事件,使勃丽克更加心花怒放,也使这事件的造成者本人更加惊奇了。在勃丽克的疼痛发作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她伸出手来说道:
“你要是知道我多么痛苦……”
拉列不禁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吻了一下。
勃丽克脸上泛出了红晕,拉列也不好意思起来。
“见鬼”,他心想,“看上去我吻的是她。可是这其实是安琪丽克的手呀。不过痛是头感觉到的,这就是说,吻的是手,怜惜的是头。可是头所以感到痛,是因为安琪丽克的脚在痛,勃丽克的头感觉到安琪丽克的痛……”他简直搞糊涂了,所以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突然走掉,你是怎样对你的女友解释的?”拉列问道,以便赶快结束这难堪的场面。
“没有说什么,她已看惯我这种飘忽的举动了,况且,她跟她丈夫不久也要回巴黎去的。我想看她……请你请她来看我。”于是勃丽克把红头发玛尔达的地址告诉了拉列。
拉列和阿尔杜尔·陶威尔决定把勃丽克安顿在一所不大的空房子里,房子在美恩大街的尽头,是拉列的父亲的产业。
“在公墓旁边!”当汽车载着她驰过蒙巴尔那斯公墓的时候,勃丽克迷信地叫道。
“这是说,你会长命。”拉列安慰地说。
“难道真有这样的说法吗?”迷信的勃丽克问道。
“再真也没有了。”
于是勃丽克也就安心了。
病人被安置在一间相当舒适的房间里,一张带有帐顶的旧式大床上。
勃丽克仰靠在高高一堆枕头上,叹了一口气。
“一定要给你请一个医生和护士来。”拉列说道,不过勃丽克坚决反对这样做,她怕外人会告发她。
拉列费了好些唇舌才说服了她,把她的脚让他的朋友、一个年轻的医生看看,把看门人的女儿请来做特别看护。
“这个看门人在我们家里做了20年了,他跟他的女儿是完全靠得住的。”
请来的医生检查了她的红肿得很厉害的脚,开了一个湿敷的方子,安慰了勃丽克几句,就和拉列一起走到另一间房间里去。
“喂,怎样?”拉列焦急地问。
“目前没有什么严重的现象,不过必须注意它的发展,我隔一天再来看她,病人必须保持绝对安静。”
拉列每天早上来探望勃丽克。有一天,他悄悄走到她房间里来,护士不在,勃丽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躺着闭目养神。真奇怪,她的脸好像愈来愈年轻,现在勃丽克看上去最多不过20岁。她的面容不知怎样变得柔和了、娇嫩了。
拉列踮起脚,走到床前,弯下腰去,久久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