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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子有着典型的东方血统,黑发柔顺美好,带着婉约之感,却又眼神凌厉。
“你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优秀心理医生,却来告诉我这样一句话。”付辛博用手抚过钟楼上的每一块砖块与木头,淡然微笑。
华疏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清楚的对他说,“我是中英混血。我父亲是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专家,信奉一切皆为科学;我的母亲却是一个虔诚至极端的基督徒,信奉的是一切超自然的力量。”
付辛博若有所思,回头望向她,“那么,你便是一个矛盾体了。”
华疏微笑,“是的,我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感,于是便在不停的寻找它们之间的微妙平衡。”
付辛博继续绕着钟楼慢慢的走,西安城中心,东西南北四条街的正中心里,这一座钟楼仿佛历史的沉重句点。
“你知道么,我曾经在幻觉里,将这座钟楼看的一点不差——我从未来过,却在疼痛与混乱中看到了所有的风景。”
顿了顿,他将手指向门扉内的彩色壁画,“西厢听琴,柳毅传书,伯乐相马……你知道么,我全都在幻觉里看过。”
华疏沉默不语,只听付辛博仍然娓娓道来,她的眉头紧皱,似是在深深思索。
“我甚至将每一处细节都可以说的分毫不差,就像我曾经也这样抚摸过它们一样——可是,上帝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在幻觉里看到它们之前,我都没有在网络上搜索过。后来我确实搜索了,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那么强烈的熟悉感啊,就像,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一样……”
“我认识它们,只不过……”付辛博忽然拧起眉头,静默。
华疏有些着急的问,“只不过什么?”
付辛博慢慢走上砖台,抬手指向楼基座的西北角,“只不过,我从未在幻觉里看过那座钟。”
华疏走到那座钟前,仔细的望着碑台上的介绍,
原来,这座钟是1996年西安市为了促进旅游发展而仿制的一座唐朝的景云钟,1997年的1月,这座钟才正式敲响。而原来真正的唐代的景云钟,是在清乾隆五年时,被巡抚张楷在重修的过程中移出,后来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不知所踪。
“如果你在幻觉里将它们看的清楚,那这么大一座钟,你不该看不到……”华疏说完,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相信了付辛博所说的那些关于幻觉的话。
实际上,她应该首先对他的想法表示怀疑,并试图去进行科学的解释——可是华疏自己知道,她对于超越自然的力量也许更有兴趣。
她是一个矛盾体,而且是偏向于非科学的一面。
付辛博轻轻一叹,拾级而上,登上了顶楼。
忽然汹涌而来的钝痛之感袭击了他的心脏,不能控制的,不能停止的,突如其来的钝痛——那种痛,像是看到自己最爱的人死去时的疼痛。
为什么,忽然想到的,疼痛的原因,是爱,和爱人呢?
付辛博还没有爱过谁。
可是那种疼痛,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就是生生让他有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华疏看到他眼神涣散,那种痛苦的感觉很明显,她走上去想要扶住他,却听见付辛博指着鎏金宝顶的铜叶,有些颤抖的说,“我看到的,这里的宝顶是坏了的,我还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鲜血……”
华疏望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付辛博,忽然发现不知道该怎样说,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充满了玄而又玄的空气,上天太悲悯,于是我们要自己找寻答案。
因为——正确的答案总是惊心。
“华疏,你知道么……我知道我曾经,就在这里,那么的爱过一个人……”
付辛博望着钟楼的四周,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深藏在记忆里,就是无法清晰的出现一个来龙去脉。
“华疏……帮我,我需要想起一些事情来。”
“你……你想……”华疏隐约预感到一些什么,却又不确定。
“我想尝试一下Hypnotism,我想,你可以利用催眠术帮我想起一些什么来。”
付辛博望着华疏的眼神里有很深的信任,“我真的,很想找到答案……”
终于,华疏点了点头,“好。”
付辛博点头笑笑,“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计时收费,我知道催眠术非常耗时耗力。”
突然静止,他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知道Hypnosis有两个层次,个人心理活动的接受情况是第二个层次,我希望你能尽量减少在Hypnosis过程里的暗示……”
华疏笑笑,“简言之,就是你希望尽量凭借你自己的脑神经系统功能想起一些在混乱中想不起来的事,对么?”
付辛博但笑不语,只是抬头望向顶楼的方向。
华疏仍然微笑,“我的老师是G。Braid的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Hypnosis一词的创造者,Hypnotism的创始人,所以,我将是最遵守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
听完这些话,付辛博转过头来,疏离微笑,“那么,合作愉快。”
七 惊梦
进入催眠状态后,脑内乙酰胆碱、多巴胺疲劳素等分泌改变,影响交感、副交感神经的平衡,从而和催眠者单线联系。
音乐是付辛博要求的Keren Ann,孤独的,让人几欲死去的声音。
幽暗迷蒙的房间里,深深陷入沙发里,一种名叫without perfurm的熏香淡然安逸,令人想要沉睡。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付辛博知道,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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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幻觉只是幻觉,为什么幻觉里的东西那么鲜明,如此清晰。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些曾经出现在眼前不甚清晰的场景。
如果只是幻觉,如果只是身临其境,可是那些刻骨之感又是从何而来。
那是大漠荒烟,北地风沙,夜晚疏落的毡营,还有浓密的相思。
尘清虎落,只见剑芒一般的月华,闪落在永夜更漏里,看着时光一滴滴的过。
他看到白色的大鸟在荒原上飞过,幽幽原野间火影憧憧,一派肃杀。
这一切,萧疏,昏昧,无疑都在暗示着战争开始之前的安静。
他看到万千将士正在浅眠,铠甲放在身侧不远处,旌旗不断飘飞,随风飒飒。
边关羌笛,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付辛博知道,这是在催眠之中。
这一切不是正在发生,可他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紧张感。
那一刻他可以确信,他一定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是的,也许他是这毡营中的一个普通的将士,也在浅浅的小憩,等待着明晨的一场战争。
边关肃穆,男儿豪气,热血澎湃,直斩楼兰。
他似乎听到了那铮铮剑鸣,在北域的夜晚直冲天端。
原来,前世的自己,是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士。
前世——付辛博发现自己已然认同。
一朝携剑起,上马即如飞。
铁马冰河入梦来。
何等豪迈。
可是忽然,他心中一凉,一瞬间寒意四起,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是一种遇险之前的危机感,那一刻他几乎确定,危机马上就要来了。
他不仅惊呼出声,为前世的自己,为前世自己的战友捏了一把汗。
果然,不一会儿,狼烟四起,突如其来的风,突如其来的火。那火势倏忽出现,不多时便有燎原之势,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刺痛的灼热感。
有敌偷袭!
他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因,他很想喊醒这些将士。
可是那些看似浅眠的将士却一动不动,任凭火势越来越大,空气中充满了焦烂的人肉味道,混着火与油的刺鼻之气。
他觉得胃好像被人一拳击中,令人作呕。
越来越灼热,越来越刺痛,他终于仰天长啸,一声悲怆。
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毡营中逃了出来,凌风而起,跃上一个高地。
那男子身形踉跄,仔细看去终于发现,男子的胳膊上已满是烧灼的痕迹,手中拿着一柄长剑,聚起星光,却没有出鞘。
站在高处的男子,俯望低处,尸横遍野,人间地狱。
他在这里看着那个白衣男子,似是能感受到那人心中无比的悲愤。
弹指之间,许多条生命便这样陨灭,曾经并肩杀敌、饮马冰河的兄弟们,就这般丧了性命。
他的心脏被重击的疼痛不已,如他在受着这般的痛,丝丝缕缕,不断。
然后他听到潮水般的喧哗声,仔细望去,却看到忽然涌入的人马。
战马,军士,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而此时东方渐白,刚才的一切褪去,只余下死味久久不散。
他看到围上来的兵士让出一条道来,一个策马前行的将军,傲然无俦,来到了白衣男子的对面,与他相望。
他看不清那个将军的脸,却忽然感受的到奔腾而来的汹涌恨意。
他在全身心的恨着那个将军,是的,他确定。
因为他知道,那个白衣男子也在恨着。
他听到白衣男子几乎咬碎了牙齿的声音,在刚刚死去的夜晚之后,在肃杀的清晨里,萧疏如鬼哭。
“是你,是你!”
而那个模糊的身影御风而行,淡然的微笑,“不错,是我,全都是我。”
一道霹雳呼啸而来——剑芒之中白衣男子的脸清晰的展现在付辛博眼前,赫然是自己!
刹时震撼,心脏痛哭出声——
于是,惊梦!
八 重逢
吓出一身冷汗,那些幻觉不再,如从山崖溪涧底处回到平坦大地。
付辛博在沙发里静静呆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刚才的景象历历在目,杀机,背叛,牺牲。
他亲眼看到曾经的自己所经受的一切苦难,却是无能为力。
那种宿命而挣扎无力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华疏安静的坐在对面,眼神复杂的注视着付辛博。
空气里忽然变的死一般沉默,付辛博选择缄默不言。
直到呼吸渐渐平稳,付辛博终于说,“那么,这次就到这里,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