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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辩读了一下,看到上面分明写的是:我有两个好哥哥,一个是丹哥哥,一个是青哥哥,他们是对我最好的人……最最喜欢他们。字迹旁边还有一幅可笑的画,三个寥寥数笔表示的小人,中间那个小人握了一个硕大的风车。他犹豫的看了一会,突然记起了那个男人在他耳旁唠叨个不停的声音:“尘儿,我是萧丹生,你记得我吗?”
丹……难不成是那个人。心里一闪过这个念头,竟然是异常汹涌的排斥情绪,还有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隐隐悲哀。他抱着头苦苦思索了一会,依然不能明白那两个人究竟是谁,在不在他身边,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听到门扉轻轻响了一下,于是一个翻身,又缩回了被窝。
这一场连日不停的暴雨,在第二天终于慢慢的停了。可萧氏两兄弟的忙碌依然没有个尽头,萧麟帝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让迁都的行程再次延期,两人被迫暂时接掌起复兴皇城的任务,修复破损的街道和城墙,并且忙着安置陆续前来的萧国子民,让他们住进原本是梁人辛苦建筑的房舍,这种非人的劳累让一向冷漠的萧青行也有些厌烦,却只得一遍遍强自忍耐。
而另一方面,萧丹生连日来的少见踪迹,也让唐尘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进食和正常的作息,只是每天晚上,萧丹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仍然坚持选择和少年一起度过,当唐尘发现自己已经有些习惯坐在那个男人的膝盖上一口一口的吞咽食物的时候,脸色再次阴暗起来。他潜意识的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弄不清记不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答案。
这一天,天上的日头懒洋洋的照着,风不疾也不缓,唐尘穿着一件淡蓝小袄,脚上踏着一双舒适的牛皮小靴在院里闲坐的时候,看到萧丹生正和一个青衫男子低声争执着,心里一愣,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听的,于是掉头往回走去。不料身后那青衫男子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孩子,是唐尘吗?”
唐尘不知道该不该走,于是脚步就停在那里。这个时候萧丹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尘儿,呆在这里干什么,回屋去。”萧青行却在这个时候轻笑了起来:“你既然留着他,迟早都是要和我见面的,你能藏他到什么时候。”
萧丹生不悦的哼了一声,低声道:“琳琅姐的画像在东厢房,我一直好好收着,你拿了就走吧。”萧青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暗淡了一下,冷哼了一声,不再管唐尘,和萧丹生并肩走向东厢。唐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好在一旁的侍从轻声说了一句:“青行大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呢,对琳琅郡主……”
唐尘一愣,朝说话的人看去。青行……?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再次浮现在脑海:“这世上我有两个好哥哥,一个是丹哥哥,一个是青哥哥……”他咬牙几乎是愤怒的想要摒弃这个念头。绝不可能是他们!绝不可能!如果萧丹生第一印象只是让他愤怒的话,那个叫青行的陌生男人,则是让他从心底觉得发寒。他想着想着,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主意,并且顷刻之间主意已定,他匆忙的抄近路朝东厢跑去,从窗户翻进房中。不多一会,就在墙上找到了那个绝色女子的画像,还有案牍上厚厚一沓萧丹生处理好的公文。
唐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用复杂而仇恨的眼神看着这些东西,然后拿起砚台,朝那幅画砸去,顷刻之间墨汁就把那画像弄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毫不犹豫的做完这些,唐尘又几步走到案牍前,随手拿起公文,开始用力的撕扯着。当那两个人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张被毁的触目惊心的画像,和满地碎成片片的公文。
萧青行看到画像的那一刻,一直静如寒潭的眼睛终于变了,脸还是面无表情的,只是那气势突然变得和刀子一样可怕和凌厉。他看着异常安静而沉默的罪魁祸首,轻轻的问了一句:“你干的?”他看见那个少年低头默认的表情,再不迟疑,狠狠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萧丹生一惊,伸手拉了一下,没拉住,于是巴掌就毫不留情的落在唐尘脸上,唐尘就那样直直的被扇的向旁连退几步,坐倒在地上,一边脸颊瞬间肿的惨不忍睹,嘴角也流下细细的血迹。
可就在这个时候,唐尘无声的笑了出来。萧青行第一次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看到唐尘微笑着并且不屑的看着他。
——“他们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最最喜欢他们。”
不是你。唐尘似乎已经找到了心里最渴望的那个答案,心情舒畅的笑着。可他还来不及高兴太久,突然发现被搂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他看到萧丹生根本不去看被他毁了一地的公文——那分明是他几天几夜的心血——仅仅是,仅仅是无比心痛而专注的护着他,小心的查看他伤肿的脸颊。
萧丹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心痛都写到了脸上,光顾着轻轻哄着少年,一遍一遍的柔声问:“尘儿,痛吗,痛不痛?”
第7章
萧青行侧目看着这近乎诡异的一幕,唐尘刚才那一个轻蔑的笑容,将他已经强自压抑的怒火撩拨到极致。他眼睛的颜色原本就是极为纯粹的墨黑,盛怒之下,竟然泛着幽幽的暗蓝光泽,看得人如同身处万里冰封的雪原,身心内外都是彻骨的霜寒。
他看着萧丹生失态的模样,不怒反笑。冰冷的目光配着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在优美的嘴角一丝丝渲染开来,他轻声道:“你真的很担心他呢。我从没有看过你这幅低声下气的模样,这已经不单纯是喜欢他这副皮囊了吧,你是觉得他很可怜,你是觉得他善良无邪的像一张白纸,你是觉得他沉默不语的模样都楚楚动人……只可惜,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根本没资格以守护者的身份惺惺作态,我也根本不认为一个善良无辜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毁了这幅画——”
如果萧青行此刻游走在爆发的边缘,萧丹生也未必就是冷静的。怀里少年脸上的笑容已经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带苦涩的异样表情,那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怀里用力挣扎,仅仅是恐惧的看着他,仿佛遇到了什么不能接受并且难以置信的事情。在萧丹生眼里,这不过是这小东西受惊的一种表现。他可以无视唐尘的愤怒,却无法忽略唐尘的恐惧——
“画?”萧丹生冷声答道:“纤毫不差的画像,以你的笔,画几千幅几万幅都不再话下。你今日偏偏借题发挥,想来只是打定主意和尘儿过不去是吧,你看他不顺眼,他根本没忘了他是……”
说到这里,两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同时噤声,表情复杂的飞快看向少年,却不期恰恰撞上唐尘正看着他们的目光,疑惑而饶有兴趣的,平静而晦涩难懂的。于是,他们脸色都有些变了,这个……明明应该还缩在别人怀里发抖的人,刚才却似乎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且还在尝试从中提取他所需的所有信息。
唐尘一愣,他不清楚刚才还在争吵的人怎么说不吵就不吵了,正在思索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子腾空而起,居然是被萧丹生横抱而起。那个人气急败坏的对唐尘大喊着:“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我上次看你很喜欢呆在后花园的不是吗,今天就乖乖在那里玩,如果敢乱跑,我以后都把你锁在房子里。”
唐尘觉得这人的怒火简直来的莫名其妙,可他也早已失去了反驳的能力,整个下午,他都被迫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假装睡觉,终于睡着了的时候,又开始被一个人弃而不舍的轻拍脸颊,直至把他拍醒来。唐尘睁开眼睛看到那人暗红色的武官官服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到不知道如何才能抒发自己的愤怒,最后唐尘想了又想,脸色平静的把被自己压蔫了的一簇草拔了下来,塞进了那个男人的后领。
第8章
萧丹生被这种报复行为弄得愣了一会,才低笑着解释道:“他们说这药活血化淤,吵醒你了?”唐尘低下头摸了一下自己被拍痛了的脸,才发现那里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他愣了一下,然后推开萧丹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花荫深处走去。
萧丹生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意外的发现自己不生气,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他又想起萧青行不久前说他的话,那话无论说得对不对都不是重点,他只知道自己一句都听不进去,那个孩子一定是他天生的克星,是来把浑身是刺的他磨的圆滑的,是来让眼高于顶的他变的卑微的,是来告诉他当总是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傲视山峦的一颗心被人踩在地上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就像此刻这样,像被一把小刷子不停的挠,痒的发痛。
唐尘走的时候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被困居在这个刻意营造的宁静环境下,他却越发的变得谨慎而多疑。路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带着一张无辜的面具,行色匆匆的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只有初春的风,还是和缓的,却带着料峭的寒意。
屋子是暖的,紧闭的窗户,长燃的香炉,上了年岁的桐木家具上簇拥着崭新的锦绣被褥,床边连着一个小软榻,那就是他的栖身之所。无声的人纵使真能用无声的语言进行抗拒,抗拒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他只能慢慢习惯午夜梦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人抱到了床上,慢慢习惯
在那个人高温的怀抱里找到能够安眠的位置。
当萧丹生从门外踱进来的时候,发现唐尘坐在最靠窗边的桐木椅上,一手支着下颚,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萧丹生朝他笑了笑,轻声问道:“尘儿,你刚才,是在生气吗?”
唐尘看着他,表情疑惑而安详,他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任何想辩解的意愿。这是他新发现的游戏,每次萧丹生不明白他要说什么,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都会微微僵硬一下,露出带点惘然的痛苦表情,就像此刻。
萧丹生有些痛苦的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