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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轮船-故事外的故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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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件事可以使莫蒙生气,那就是:在为某人筹办丧宴的时候,如果忘记了请他去参加亲属会议……在这种情况下,他往往气得不得了,而且十分难过,但这不是因为没有拿他当回事儿,——在这种会议上他反正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到到场罢了,——而是因为破坏了古风。
  莫蒙有自己的不幸和伤心事,他往往因此十分苦恼,夜里常常哭。这一点外人几乎一无所知。家里人是知道的。
  莫蒙一看到站在流动售货车旁边的外孙,就看出这孩子有不称心的事。但售货员毕竟是远道而来的人,老人家还是先跟他打招呼。他赶快翻身下马,两只手一齐向售货员伸了过去。
  “大掌柜,恭喜发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的商队平安到达啦?生意兴隆吧?”莫蒙满面春风地摇撼着售货员的手。“咱们多日没见啦!欢迎欢迎!”
  售货员听了他的话,看着他那寒碜的衣着(还是那双绽开了缝的油布靴,还是老奶奶做的那条粗麻布裤、那件破褂子,还是那件由于雨淋日晒变成褐色的破毡帽),不禁淡淡地一笑,回答说:“商队倒是平安无事。不过,这可不好,商队到你们这里来,你们却躲到森林、山谷里去了。而且还要叫娘儿们守住每一个子儿,就象守住命一样。这里哪怕货物堆成山,却没有人舍得花钱。”
  “别见怪,好同志,”莫蒙不好意思地道歉说。“我们要是知道你来,决不会跑开的。至于没有钱,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到秋天等我们卖掉土豆……”
  “随你讲吧!”售货员打断地的话。“我反正了解你们这些臭财主。你们住在山里,土地、干草要多少有多少。周围都是森林,三天也跑不遍。你不是还养牲口、养蜂吗?
  可是要花钱就舍不得了。你就买床绸被面吧,缝纫机也还有一架……“
  “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莫蒙解释说。
  “我才不信哩。你心疼钱,老头子,你一股劲儿地攒钱。攒钱干什么呢了”
  “真的没有。我可以向长角鹿妈妈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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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那就买段绒布,做条新裤子吧。”
  “要是有钱,我一定买,我向长角鹿妈妈发誓……”
  “唉,真拿你没办法!”售货员摔了一下手,说。“白跑一趟了。奥罗兹库尔在哪里?”
  “一大早就出去了,好象是到阿克塞去了。找牧羊人有事。”
  “就是说,是作客去了,”售货员会意地、直截了当地说。
  出现了很尴尬的冷场。
  “你千万别见怪,好同志,”莫蒙又开口说。“到秋天,真主保佑,等我们卖掉土豆……”
  “到秋天还远着哩。”
  “这么着,那就请原谅了。要是肯赏光的话,就到我家里喝杯茶吧。”
  “我可不是来喝茶的,”售货员谢绝了。
  他正要关车门,当下又望了一眼站在老汉旁边、抓住狗耳朵、已准备好跟了汽车跑的孩子,说:“那就买个书包也好。看样子,这孩子该上学了吧?几岁啦?”
  莫蒙脑子里马上出现一个念头:他是得向苦苦劝购的售货员多少买点东西,而且外孙也确实需要一个书包,今年秋天他是该上学了。
  “噢,这话对。”莫蒙连忙掏钱。“我还没有想到哩。可不是,已经七周岁,虚岁八岁了。来,过来,”他朝外孙喊。
  老人家在几个口袋里翻了一阵子,掏出一张收藏好的五卢布钞票。
  看样子,这张票子他已经揣了很久,已经被压实了。
  “拿去吧,大耳朵。”售货员一面(目夹)眼睛逗弄小男孩,一面将书包递给了他。
  “这一下就好好学习吧。学不好文化,就得一辈子跟爷爷呆在山沟里。”
  “学得好的。我家这孩子很伶俐,”莫蒙一面数找回的零钱,一面回答说。
  然后他朝很不自然地拿着书包的外孙望了一眼,一把将他搂到怀里。
  “这可是一件宝贝。到秋天就可以去上学了,”他轻声说。爷爷一只僵硬的大手温柔地捂在外孙的头上。
  孩子也感觉到,喉咙眼儿好象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切地感觉到爷爷太瘦了,他闻到了爷爷衣服上那种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干草气味和干活的人的汗味。这个忠实、可靠、可亲的人,也许是世界上唯一心疼这孩子的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憨厚、有些古怪的老头子,那些精明人就是把他叫做“快腿莫蒙”的……那又有什么呢?不管他怎么样,自己有个爷爷,总是好的。
  这孩子自己都没有料到,他会高兴成那样。以前他想都没有想过要去上学。以前他只看到过上学的孩子们,那是在山后伊塞克湖畔的一些村镇里,他跟爷爷去参加德高望重的布古族老人的丧宴时看到的。从这一刻起,孩子就离不开书包了。他马上就欢天喜地地跑去找护林所的所有居民,向他们夸耀一番。先给奶奶看:瞧,爷爷买的!然后给别盖伊姨妈看。姨妈看到书包也十分高兴,而且还夸奖了他几句。
  别盖伊姨妈难得有心情好的时候。她经常愁眉不展,心情十分烦躁,总是不理睬自己的外甥。她顾不了他。她有她的不幸。奶奶说:她要是有孩子的话,那她会大不一样的。就连她的男人奥罗兹库尔也会大不一样。要是那样的话,爷爷也会大不一样,不会象现在这样。虽然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别盖伊姨妈,小女儿就是这孩子的妈妈,——可是,他照样不好过。没有孩子不好,要是孩子没有孩子,那就更糟。奶奶是这样说的。他真不懂……
  他给别盖伊姨妈看过之后,又拿去给年轻媳妇古莉查玛和她的小女儿看。然后又跑往割草的地方去找谢大赫玛特。他又一次从赭色的“骆驼”石旁边跑过,又是没工夫拍拍它的驼峰,又擦过“马鞍”石、“狼”石和“坦克”石,随后就一直顺着岸边醋柳丛中的一条小道朝前跑,然后又顺着割净了草的长长的一条空地朝草地跑去,终于跑到了谢大赫玛特跟前。
  谢大赫玛特今天一个人在这里。爷爷早就割完了自己分到的一片,也带手割完了奥罗兹库尔分到的一片。而且他们已经把干革运回家了:奶奶和别盖伊姨妈拢堆,爷爷装车,他也帮爷爷将干草往大车跟前拖。他们在牛栏旁边堆了两个草垛。爷爷将垛顶封得十分严实,多大的雨也淋不过去。两个草垛光溜溜的,就象用梳子梳过似的。每年都是这样。奥罗兹库尔从来不割草,全推给丈人于,就因为他好歹是个头头儿。他常说:“只要我高兴,马上就能把你们辞掉。”他这是对爷爷和谢大赫玛特说的,而且是醉后说的。他是不可能辞掉爷爷的。辞掉爷爷,谁来干活呢?没有爷爷,那怎么行呢?森林里的活儿很多,特别是秋天,事情多得很。爷爷说:“森林不象羊群,森林是不会跑散的。但是,照管森林并不省事些。因为一旦起火或者山洪暴发,树不会自己跑开,不会挪地方,长在哪里,就毁在哪里。可是,一个管林子的人,就是要不让树木受损失。”
  至于谢大赫玛特,奥罗兹库尔是不会辞池的,因为他非常驯顺。他百事不问,从不顶嘴。
  不过,他虽然是个又驯顺又壮实的小伙子,却懒得要命,喜欢睡大觉。所以他才成了看林子的。爷爷说:“这样的壮小伙子,到国营农场开汽车、驾拖拉机耕地才是。”可是谢大赫玛特连自己菜园里的土豆都懒得管,菜园里到处长满了滨藜。古莉查玛只好抱着孩子去侍弄菜园。
  谢大赫玛特一直拖着不肯割草。前天爷爷说他了。爷爷说:“去年冬天,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牲口。所以我匀给你干草。你要是现在还指望着我老头子的干草,就干脆说咄那我就来替你割。”这话管用了,谢大赫玛特今天一早就挥动了镰刀。
  谢大赫玛特听到背后飞跑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用衬衫袖子擦了擦脸。
  “你干什么?有人找我,是不是?”


  “不是的。我有一个书包了。瞧。爷爷买的。我要去上学了。”
  “就为这个跑来的?”谢大赫玛特哈哈大笑起来。“你爷爷脑袋里有一条糊涂虫,”
  他将一个手指在鬓角上转了两圈。“你也是个小迷糊!好吧,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书包。”他拉了几下拉链,把书包翻看一遍,便轻蔑地笑着摇了摇头,把书包还给了孩子。
  “别忙,”他叫道,“你究竟上哪个学校?你的学校在哪里?”
  “什么哪个学校?种畜场的学校呗。”
  “就是说,要到杰列赛去上学?”谢大赫玛特吃惊地问。“到那里得翻一座山,少说有五公里。”
  “爷爷说,他骑马接送我。”
  “天天来回接送?老头子真是想迷了心窍……他自己上学倒是正当年。他可以和你坐同桌,上完课一起回家!”谢大赫玛特笑得前仰后合。他想象着莫蒙爷爷和外孙同坐一桌的情景,觉得好笑极了。
  孩子一声不吭,他窘住了。
  “我这是说着玩儿的!”谢大赫玛特解释说。
  谢大赫玛特轻轻地弹了一下孩子的鼻子,把爷爷那制帽的帽檐一下子拉到他眼睛上。
  莫蒙一向不戴林业人员的制帽,他不好意思戴(“我算得什么官儿?除了我的吉尔吉斯毡帽,别的什么帽子我都不戴。”)。莫蒙夏天戴的是旧式的毡帽——一顶用褪了色的黑缎于缘边的白色尖顶帽,这是一种过了时的骑士帽;冬天戴的也是旧式的羊皮帽。林业工人的绿制帽他就给外孙戴了。
  谢大赫玛特听到新闻后采取了这种嘲笑的态度,这使孩子很不高兴。他皱着眉头将帽据向上面推了推,当谢大赫玛特想再一次弹他的鼻子时,他将头一扭,顶嘴道:“别没有完!”
  “嘿,你火气还不小哩!”谢大赫玛特笑了笑。“你别不高兴。你的书包好极了!”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滚吧。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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