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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也许包括我们俩刚刚说过的话。”
“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我觉得这是一个有预谋的组织。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你怀疑田野吗?”
沈默不语,耳畔回响起夏青教授的话:“怀疑,是一种勇气—不管是对一件事还是对一个人。孩子,你要记住—怀疑往往是解决问题最持久的动力,没有怀疑就没有学问。你不缺乏执着,但你缺乏怀疑的勇气。”
“说话呀,想什么呢?”夏晓薇看着发呆的沈默说。
沈默回神:“哦,没想什么。”
夏晓薇想了想说:“我怀疑易龙有问题。一、他离家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找到岜沙的那晚回家?二、他本身是一个在逃犯,家里也不富裕,大切诺基是哪儿来的?三、最初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就是火车上盯梢你的那个人!”
“易龙肯定是有问题。他可能就是一路跟踪我们回到岜沙的。你还记得他回家的情景吗?如果不是易昆伯伯拿枪出去,易龙会不会现身都很难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么,我们报警吧!”
“报警?不!教授不让报警。”
“我一直奇怪爸爸为什么不让报警?你就没有怀疑过爸爸的留言?既然你怀疑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别人布好的罗网之中,那么爸爸那句留言是否也是连环套中的一环呢?”
“你怀疑教授?晓薇,你真是疯了。”
“美国西部谚语—疯子和智者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你仔细想想,爸爸前面的话都是在说印地语。只有‘不要报警’四个字是汉语。为什么?”
沈默一拍额头:“我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细节?会不会是有人模仿教授的声音说了那四个字!—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报警而坏了整个计划。从教授遇害到我回家,三天多的时间,如果有人想在电话上做手脚,这么久的时间足够用了。”
“我发现只要一涉及我爸,你的智商就几乎为零。”
“可惜,我们没有把那段话复制下来。”
夏晓薇晃动着自己的手机:“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儿,用手机复录下来了。”
沈默不得不佩服夏晓薇的细心,想了想说:“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把你的手机给我。”
夏晓薇满脸疑惑。
沈默接过夏晓薇的手机:“我想个办法对教授的声音分析一下,如果证实这段录音有人做了手脚,我们立即报警。”
“你怎么分析?”
“暂时保密。我们回房间吧,时间长了会有人起疑心的。现在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
“得找机会甩掉易龙。”
“他既然黏上来,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甩掉。如果只是我们两个还好说,现在又多了夏晓蔷和王小翠。慢慢找机会吧!现在还得稳住他。走吧!”
沈默和夏晓薇转身。
回廊的另一端,林涛慌忙闪身。
沈默回到房间。
易龙刚刚洗完澡,披着浴巾坐在床上,不停地按着遥控器。对面的电视在各个频道乱跳,画面不停地晃动。
卫生间里,林涛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唱着歌。
沈默取出笔记本电脑。
易龙问:“还不睡?”
沈默回答:“睡不着,下盘棋。”
“没什么好电视,我先睡了。”说罢,易龙倒在床上,右手习惯性地塞在枕下,触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他的枪。
沈默没好气地冲卫生间喊:“林涛!唱什么唱?跟狼嚎似的!”
卫生间里立刻没了怪腔怪调,只有哗哗的水响—旅馆的隔音效果太差。
沈默在自己的手机里调出一个号码,编辑一条短信:“无论你在哪里,收到这条短信之后请马上上网和我联络,切勿拨打电话。切切。”
卫生间门响,林涛披着浴巾出来,凑到电脑前。
沈默瞪眼:“去!睡觉。”
林涛悻悻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天刚麻麻亮。
一阵激烈的擂门声。
易龙一个激灵,噌地翻身而起,右手伸进枕下握住手枪,左手一抖毯子,顺势遮盖住右手,右手在毯子下面握枪对着房门。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着一点痕迹。
沈默和林涛也分别起身。
王小翠慌里慌张地在门外叫喊:“沈先生,沈先生……”
夏晓蔷病了,发烧,脸色赤红。躺在床上,如一滩泥一样软而无力。她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围绕在床边的人们。
虽然医生说只是伤风,但夏晓薇依然愁眉不展。这意味着他们的行程要为夏晓蔷延期。也意味着他们的行程将增加更多的变数。夏晓薇泪眼婆娑地看着沈默。
沈默愁眉紧锁,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夏晓薇轻松。行程延误不得,但就这样丢下夏晓蔷于心何忍?夏晓蔷可是刚刚从未知的危境中逃脱出来!
“我有个建议,咱们兵分两路。林涛和王小翠留下照顾病人。我先把你们两个送到石门坎。”易龙对沈默说。
沈默迟疑。
夏晓薇说:“我看这样,你们都留下。我姐需要人照顾,有辆车也方便。我和沈默哥哥坐火车先走。等姐姐好了之后你们开车追过去也快。我们大家在石门坎碰头。”
这番话让沈默多少有些讶异。
“我不干!我要和你们先走—本来我们就是一起的。”林涛说。
沈默训斥道:“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干就给我滚回贵阳!”
夏晓薇将林涛拉到一旁:“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病人是姐姐的姐姐,有你照顾着姐姐放心不是?”
“姐姐,你这样说……我愿意留下。”
“这才是好弟弟。留下来,多长个心眼儿……”夏晓薇附在林涛耳边,悄声说:“提防着那个人。”
“姐姐,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林涛答应。
就在夏晓薇劝说林涛的同时,沈默表情凝重地握住易龙的手:“好兄弟,病人就拜托你了。但愿我们早一天会合。”
易龙的表情有点复杂:“事已至此,大家都别客气了。我本来还有自己的事情,无奈我阿爸非得让我送你们不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上午九点,易龙开着大切诺基将沈默和夏晓薇送到安顺火车站。
雨虽然停了,天依然阴着。
易龙坐在车里,看着沈默和夏晓薇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候车室。打开手机:“先生,猎物已经离开,他们将会在仙水下车。”
第三十章 跋涉
9月28日正午。
大山深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几间淡蓝的房子,一个小小的站台。名字很美—仙水。
“去石门坎怎么走?”沈默问一个在站台上卖烤土豆的山民。
“要先去中水,到了中水再搭车去石门坎。要烤洋芋吗?很香的。”山民回答,更不忘招揽生意。
“多少钱?”沈默指着土豆问。
“一块钱四个。我烤的洋芋在这里是很有名的哩,保你吃一次想两次!”
沈默看着足足有两个拳头大的土豆:“要两个。给你一块钱,不用找了。”
山民接过钱:“那可不行哩,一块钱四个,我给你包好。”一边说一边包好四个土豆递给沈默。
沈默接过,笑了笑:“这够我们吃两天的了。怎么去中水?在哪儿上车?”
山民摆摆手:“没车。”
夏晓薇讶然:“没车?没车怎么走?”
山民随手一指:“沿着铁路一直走就到了。”
“要走多久?”
“三个小时,也许两个,看你们自己走的快慢了。”
夏晓薇发愁地看着两只旅行箱,这里不比城市,旅行箱显然成了累赘。
“我们需要轻装。除了水和食物,每人只带一套换洗衣服,其余的全部寄存。”沈默说。
车站里几乎没有几个旅客,寄存物品不需要排队。
几分钟后,沈默和夏晓薇再次出现在站台上,手拖式旅行箱不见了,每人背上多了一个肩式旅行袋。
铁路线在山里蜿蜒,望不到头。
沈默和夏晓薇各自拿着一只硕大的烤土豆,边走边吃。这里的土豆的确很好吃,松软,酥香,微甜。
“你那朋友的鉴定准不准?”夏晓薇问。
“那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我高中同学。他是公安部门的声音分析师。在安顺的那天晚上,我从网上把你手机上的录音传给他,并且在虞江大学的网站上找到了教授的课件录音。经过分析,波形、频谱、语谱全部都对。那句话就是教授本人说的—不要报警。”
“我真的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让报警!”夏晓薇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沈默赶紧向前搀扶,紧紧抓住夏晓薇的一只胳膊:“小心点儿,刚下过雨,路太滑。”
“这哪是路啊?”夏晓薇埋怨道,“嗨,考拉!我以后不叫你沈默了,就叫你考拉好不好?”
“再加两个字—哥哥,这两个字不能省。”
“就不!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
“行了行了,叫两声就得了呗!小心脚下。”
“就不!我偏叫,我愿叫!爱谁谁!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
“哎哟,你饶了我行不行啊?震得我耳朵疼……”
“求饶了是不是?那好办!—亲我一下。”夏晓薇停下脚步,仰起脸。
沈默呆住。
夏晓薇闭上眼睛:“就小小的一下。”
“晓薇……”
“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夏晓薇闭着眼。
沈默迟疑片刻,慢慢低下头,在夏晓薇脸颊上轻轻一吻。
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夏晓薇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