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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厉三公子喜欢,我便送一盏新的与厉三公子如何?”
“那敢情好。先谢过窦老爷。”
其实那琉璃灯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厉三厚着脸皮要这么一件东西,可见眼皮子是真浅。
窦进财有些看不起他,心里琢磨怎么送客。这时忽听厉三又说:“呵呵,窦老爷,令千金阿蔻小姐,说起来还是我的同门师妹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在窦阿蔻身上打转,窦阿蔻很不舒服,厉三看她的眼光令她觉得仿佛那眼神是穿透了衣裳,盯着她的身体看一般,太淫|邪了。
“小师妹,听说你前几日及笄,哎呀,倒是到嫁人的年纪了。不知心里可有意中人?要是没有,不妨考虑在清墉城里选一个如意郎君,你们皇商世家,自然只有江湖中武林世家能般配得起。”
又要是江湖中的武林世家,又要是清墉城的同门师兄,算起来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顾怀璧和厉三两个人。显然厉三不可能给顾怀璧来说亲,那么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
窦阿蔻再笨也知道厉三这是打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可是上一次看到他,他不是还对那舞绸带的殷姑娘有意吗。
窦阿蔻很生气,又不好发作,她从小到大都被傅九辛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暗自生闷气。
于是傅九辛一进厅堂,看到的就是窦阿蔻鼓起的双颊,像是两团白胖的小馒头。
窦进财心里也不爽快,他还没不靠谱到把女儿许给这种人的程度,于是喝着茶,寻思怎么把话堵回去,傅九辛的到来刚好让他找到了一个契机:“厉三公子,阿蔻年纪还小,我还想让她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再者说了,就算找夫婿,我这个爹还说不得准呢,还得给九辛过过眼,九辛觉得不错,那才有谱。”
傅九辛抬了抬眼,窦进财话说完,他心里就明白了,他朝厉三看去一眼,后者还在盯着窦阿蔻看。
厉三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美妙,窦阿蔻出身皇商世家,虽然没权但有钱,如果娶了窦阿蔻,他在厉家不仅能扬眉吐气,日后行事遇到花钱处也要方便许多,毕竟钱能解决许多事情。至于殷姑娘么,哼,窦阿蔻这么笨,纳个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想象里,就没有注意到傅九辛正冷冷看着他,直到发觉傅九辛不知何时挡在了窦阿蔻前面,才讪讪收回视线。
窦阿蔻一看到先生,像一只小奶狗见了主人,就差没抱着先生大腿摇尾巴了。她躲到傅九辛背后,立刻有了底气,气也不生了,胆子也放大了,捏着傅九辛的衣角小声嚷嚷:“先生,揍他。”
傅九辛没有搭理窦阿蔻的胡言乱语,他拿着琉璃灯朝厉三走去——他刚才出去就是照了窦进财的吩咐去库房拿琉璃灯的。
他用火折子点燃灯芯,拿给厉三看:“这琉璃灯是塞北巧匠所制,方才未点燃时,从外观看是鱼戏莲叶图;点燃以后则变为喜鹊登梅,三公子可满意?”
其他人都在听傅九辛的话,跟着他看着转动的琉璃灯,谁都没看到灯罩下面,傅九辛反掌捏住厉三手腕上的命门,他右手转着琉璃灯,灯油晃动,溢出油盏,一滴滴带着尚在燃烧的小火苗坠在厉三手背上。
厉三脸色发青,却又挣脱不得,开口大叫未免太失面子,正是苦不堪言的时候,有一个声音朗朗自门外传来:“窦老爷,晚辈给您来拜晚年了!”
“哦呀!是师兄!”窦阿蔻欢欣地跳下椅子,往门外跑去。
厉三在清墉城的时候看顾怀璧很不顺眼,但此刻他很感激顾怀璧的及时出现,因为傅九辛终于松开了手,跟在窦阿蔻后头,出去迎接顾怀璧。
窦进财高兴起来,他很喜欢顾怀璧这个后生,于是使唤下人煮茶准备点心,带着顾怀璧一同往后院梅林走,说是要大家一起赏梅烹茶。
厉三也是客,厚此薄彼不能做得太明显,窦进财也只得叫上了他,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院走。
窦阿蔻觑准了傅九辛的位置,一下子溜到他身边,仰着头看他:“先生,我要跟你一道走。”
先生正在发怒。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苦养大的一只白白胖胖的肥羊,他自己还舍不得动一下,却被一个贼薅了一把羊毛一样……唔,大约这比喻不大恰当,但总之先生很生气,如果不是在窦家厅堂,他一定要卸下厉三一只胳膊来。
窦阿蔻跟着傅九辛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能摸透先生三分脾气的,她知道先生现在在动怒,于是不敢讲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傅九辛一低头,看到窦阿蔻正紧紧尾随在他身边,她也不好好走路,两手握在身后,踮着脚尖,踩着石板路上不规则的花纹蹦蹦跳跳着前进,耳朵上那两个红色绒球也在一晃一晃地跳跃。
先生一下子就发不出火了,他在心里叹气,摸了摸窦阿蔻的脑袋,不说话了。
一行人到了梅林,深冬季节,梅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嫣红鹅黄自皑皑白雪中探出头来,顾怀璧和厉三都赞叹连连。
窦进财很自豪,他喝了一口茶,深觉此等赏梅雅事无丝竹相伴很遗憾,家里正好又有一个现成的琴师,于是徐离忍就又被叫上场了。
徐离忍奏梅花三弄,一曲罢了,窦阿蔻一愣一愣的,她惊叹:“徐离真厉害。”
厉三本来没注意这个琴师,听窦阿蔻一说,瞥了一眼,原来是徐离忍啊。
他也很讨厌徐离忍。在清墉城时,徐离忍没少摆脸色给他看,一个市场上买回来的下|贱货,偏偏装得自己特清高。再者他刚才被傅九辛暗里整治,憋了一口气没地儿出,于是想拿徐离忍出气。
他说:“窦老爷,我想问你要这个琴师,不知窦老爷肯否割爱一让?”
窦进财压根没想那么多,一个琴师而已,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只兔子一只狗,不假思索道:“行啊。厉三公子要是看着喜欢,你就带走——”
“不行!”
窦进财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气鼓鼓跳起来,大喊着不行,怒道:“阿蔻你做什么?”
“爹,徐离不行!”
“你倒说说是为什么啊?”
窦阿蔻顿时涨红了脸,她脑子里咚咚锵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他……他是我师父买回来的,师父没说送人,爹就不能送。”
窦进财“哦”了一声,想想也对,于是对厉三说:“对不住了厉三公子,小女既然这样说了,要不徐离忍就算了吧。若是厉三公子想要琴师,窦某再送一个就是了。”
厉三哼了一声,不予作答。
窦阿蔻呼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坐下来,还朝徐离忍笑了笑。
顾怀璧眼风在徐离忍和窦阿蔻之间一扫,悄悄勾上傅九辛的肩:“傅兄,这小妮子真的动春心了呦。你就这样看着她把徐离忍带回来?在你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这不像傅九辛的作风啊。
傅九辛淡淡道:“无妨。”
窦进财逼窦阿蔻相亲逼得紧,与其看着窦阿蔻嫁入别家,还不如先由着徐离忍拖住她,至少在眼皮底下的事,他管得住。
远处梅树上一只鸟正啁啾着在枝头跳跃,傅九辛阖上茶盖,遥遥地注视着那只鸟。
顾怀璧顺着傅九辛的视线看过去,那只跳得正欢的鸟突然像是被什么打中似的,来不及鸣叫一声,自梅花枝头栽下,噗通一声栽进了雪堆里。
先生笑了笑:“鸟总是要归林的。”
小兔灯
“先生!哦呀!先生!”
窦阿蔻的声音隔着一个花圃就传了过来。
傅九辛眉头一动,笔下一个字的一捺撇出去很远,他正皱着眉头看那张纸,窦阿蔻跑了进来:“先生!给我十贯钱好不好?”
傅九辛眼也不抬,揉皱了纸张,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挥毫:“你要钱做什么?”
“先生,今日元宵,我要去街上买花灯和糖葫芦。”
“你过年的压岁钱呢?还有每月的月钱,你爹瞒着我偷偷塞给你的那些零钱,都花光了么?”
窦阿蔻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但这时候还是很心虚,支吾道:“先生,那些钱……我想存起来当嫁妆嘛。”
傅九辛闻言徐徐看了她一眼。
窦阿蔻连忙低下头,其实她的那些钱,都拿去给徐离忍买补品和衣服了,她一直记得徐离忍上一次发病时痛苦的样子,虽然他不肯说究竟患了何种病,但多吃点补品总没错的;还有天气那么冷,他穿得却还那么少,于是窦阿蔻就去街上药铺子里买了些上好山参,再去成衣店里买了新做的缎子面棉袄,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没买什么东西,可钱一下子就剩没多少了。
窦阿蔻心里暗暗希望先生没有看穿她。
傅九辛盯了她好一会儿,搁下笔淡道:“十贯钱够了?”
“够了够了!”窦阿蔻欢欣雀跃,“足够买一盏大大的老虎灯了!”
傅九辛准备掏钱,顺带问了句:“有人陪你上街么?”
窦阿蔻扁嘴:“本来想让徐离陪我去的,可是他不肯……先生,先生你陪我去好不好?”
傅九辛掏钱的手一停,捞出一贯钱来:“我不去了。钱给你。”
“先、先生……这里只有一贯钱……说好是十贯钱的。”窦阿蔻忐忑不安。
“就这么一贯钱。”
窦阿蔻委屈地“喔”了一声,拿过钱来,她想,没有老虎灯,但一贯钱买个小兔子灯也够了。
眼看着窦阿蔻消失在门口,傅九辛将笔一搁,这字是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叫来了一个丫头:“跟着小姐出门,别让她出事,别让她吃多了。”
这边窦阿蔻刚出门,窦府就迎来了一个客人。
窦进财哈哈大笑地迎出去:“老兄,你可算是来了。这都正月十五了才来拜年,你也可真拖。”
来人是窦进财交好的一个同僚,也是皇商,不过是主营宫中嫔妾妃子们的胭脂水粉,姓水。
两个老头子寒暄了一番,落座详谈。
窦进财知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