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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某个禁区,一瞬间机关开始开启,齿轮与铁链轧轧转动伸拉,顶上射出弓弩,地上钻出刀尖,两旁密密麻麻刺出无数淬了毒的长枪。深埋在墙内地下的机关转动的声音沉闷而雄壮,隆隆声不绝于耳,等到彻底平息下来时,那颗石质的兽头已经碎成了石块。
窦阿蔻惊恐地瞪大眼,不敢想象若是刚才过去的是一个人,会是怎样凄惨的死法。
傅九辛低头,在那纸上的一条黑线尽头打了个叉,然后把它旁边的线加粗加黑,转头对窦阿蔻解释:“这条路果然是死路,我们回头沿着那条主路走,错不到哪去。”
右边的路已经被证明是行不通了,便只剩下左边一条。不用费尽心机忐忑不安地去选择,身边又有傅九辛在,窦阿蔻居然生出几分郊外踏青的闲情逸致来。
左边的路也和右边的一样,一模一样的青砖磊就,每隔一丈开外的嵌在墙壁上的一盏油灯。这宫里的每条路都做得相似,若是方位辨识感不强之人,只怕要迷失在这弯弯绕绕的迷宫里头。
这条路不长,也很快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堵墙,墙上微微凹陷进去一扇门大小的浅坑,窦阿蔻上去四下乱摸,又乱揿乱按了一番,墙丝毫不动,只能失望地退回来。
傅九辛低头看了看她,窦阿蔻气鼓鼓地鼓出了一张包子脸,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那堵墙,不由得觉得好笑,抬手安抚似的揉了揉窦阿蔻已经乱糟糟的头发,走上前去仔细研究这扇门。
术业有专攻,他们俩谁都不擅机窍之术,窦阿蔻猜傅九辛也打不开这扇门,于是垂头丧气地靠在一边,心里想要是公孙墨家的三公子在这里就好了。
她这念头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听到一阵石壁摩擦的声音,窦阿蔻惊讶地看去,看到那堵墙的那个门形浅坑正往上缓缓收拢,石头与石头摩擦,扑簌簌地掉下一些石屑和尘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窦阿蔻大惊:“先生!门开了!”
“嗯。”相比起窦阿蔻的激烈反应,傅九辛倒显得很平静。
这扇窦阿蔻怎么折腾也打不开的门,却在傅九辛试探性的摸索下打开了。
这事有点邪门,窦阿蔻坚持认为是冥冥之中傅九辛的父亲与爷爷在保佑他,在保佑这支司幽国唯一传承的血脉与后裔。
门开了,因为傅九辛担心门后有机关,所以把窦阿蔻挡在了身后。被他高大的身形一挡,里面的情况一点儿都看不见,窦阿蔻急得捶他的背:“先生让让!我要看!”
傅九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她,就在这一瞬间,窦阿蔻捕捉到了傅九辛眼里的惊讶。她侧着身子从傅九辛让出来的那一条可怜的缝里挤过去,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石室。
也难怪傅九辛要惊讶,他们在这地下迷宫里探了那么久,所处可见皆是青黑色的石砖石板,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无。可在这间石室里,活人要用的东西一并都有,小到诸如铜盆夜壶之类,大到床铺梳妆台,几乎是应有尽有,这生活条件,都快比上皇宫了。
窦阿蔻不可置信地走前两步,喃喃着去摸床上铺着的被褥:“先生,这些是真的哎。”
傅九辛镇静多了,他一眼扫过房间周围,确定这里头没什么机关,然后又一一去检查房里的装置,最后终于相信了,这间房里头没有设计者的任何恶意,反而像是要把世间最美好最舒适的东西都放进去一般,在这阴森恐怖墓葬一般的地下宫殿里,这里简直是一处桃花源。
房间许久无人进来,家具床铺上都布满了一层灰,窦阿蔻拉起床褥抖了一抖,又掸了一遍,舒舒服服地一屁股坐上去,视线刚好就对着房间角落那个巨大的屏风。
这屏风看上去也是奢华之物,金丝镂空处嵌了莹润的夜明珠,使这房间无需照明也有淡淡的一层光亮。
窦阿蔻摸到屏风后面,看到那角落里还放了一个箱笼,里面居然是干净的衣物,这真是准备得太完善了。
虽然窦阿蔻自觉现在身上脏得难受,想换身干净衣服,但到底不敢贸贸然穿上去,拎着衣服在身上比了一比,又蹦跳着去看梳妆台。
傅九辛跟在她后头,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直到摸了摸嘴唇才发现自己在微笑。阿蔻总有这样一种化繁为简的本事,世上再大的风浪到了她这里,只要碰到她的笑容,好像就立刻成了一汪柔情荡漾的春水。
比如此刻,她就端坐在梳妆台前,梳着自己有些蓬乱的发髻。怡然自得,那种从容的气魄好像是坐在自己龙凤镇的家里一样。
窦阿蔻都有些怀疑这石室是地下迷宫的设计者为他或她自己准备的了,东西准备得太细致齐全,连梳子都有。
窦阿蔻一时兴起,反正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她包裹里的清水和食物也尚能支撑几天,便安下心来,索性真正开始寻宝了。
她随手拉出梳妆台的抽屉,一个一个翻找过去,前几个抽屉里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无非装了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在最后一个抽屉里,却是满满当当垒了一厚叠的书。
大约因为保存得好,这些书并没有损坏,但捱过了五十年漫长时光的纸张还是泛了黄,翻页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一片干燥枯黄的脆叶子。
窦阿蔻小心翼翼翻开一本书的扉页,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出声。傅九辛起初还看到她上蹿下跳地自个儿乐,后来见她忽然静下来,也不说话也不动作,以为她碰到了什么涂在书上的毒,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激出了这辈子最大的潜能,身形微微一动,人就已经蹿到了窦阿蔻身边。
窦阿蔻一抬头,瞧见傅九辛,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下来:“先生!你看,这就是那个!那个!”
哪个?傅九辛低头一瞧,扉页上用小篆书了几个字:金匮集注。再翻几页,里头画了各式草药图与人体的穴位图,很明显,这是一本医书。
傅九辛在电光石火间猛然悟了。这是那本传说中可解百毒的书,这是一本可以解徐离忍身上旧毒的书,这是一本窦阿蔻找到了以后喜笑颜开的书……
他抿了抿唇角,挑起眉,声音平淡如水:“你很高兴?”
“当——”窦阿蔻那个然字在喉咙口被她吞了下去,她小心觑了觑傅九辛的脸色,悻悻道:“也还好啦。”
说着把那本医书放下,还不舍地摸了摸封面。
傅九辛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把那书拎起来,淡淡解释道:“拿回去,以后也好治个头疼脑热。”
窦阿蔻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反驳半个不字,于是内心一边腹诽着这样的书拿去治头疼脑热也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一边顺从地接受了傅九辛别扭又幼稚的解释。
地下黑暗,无法感知时间流逝,但是却让两人有了大把的时间相处。只不过是一日的辰光,但因为中间相隔夹杂着如此多的变故波折,让这好不容易的重逢显得更为珍贵,即使未来依旧迷雾重重,即使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无人知晓地死在这静悄悄的地下,但在此刻,他们相依相偎,像是一起成长的两棵树,足尖互抵着,根系缠绕着,枝桠拥抱着,是的,是两棵树,而不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盛开着一朵菟丝花。
窦阿蔻的肚子准时地报告了现在的时辰,因为她开始饿了。
空旷的石室里她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叫声特别明显,傅九辛看着她一笑,窦阿蔻霎时红了脸,哎呦哎呦,分明已经是夫妻了,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最隐秘的部位都被对方探索过,看到傅九辛这一笑,窦阿蔻居然还会心神荡漾小鹿乱撞,她觉得自己没救了。
两人打开包裹进食,有情饮水饱,好不容易的重逢令两人此刻哪怕是咽糟糠都当饮茶,更何况这包裹里还算是能入口的吃食。
因为不知道会被困在此处多久,窦阿蔻特意控制了食量,只吃了个小半饱。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窦阿蔻正想招呼傅九辛休息,那人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傅九辛在床笫间素来热情,但像这样燃火一般的激情,窦阿蔻却还是第一次感受。他抱得那样紧,甚至勒得窦阿蔻骨骼隐隐作痛,他的索求无度,唇齿纠缠间深深浅浅地啮咬,凶狠得像是要把窦阿蔻吞吃入肚。
窦阿蔻难受地挣扎,但她隐隐地感觉到了傅九辛狂热中悄悄藏着的那一缕惶恐无助和害怕,心一软,顿时什么挣扎都化成了一滩水,只是由着他闹。
情至深处,两人都有些轻喘,傅九辛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道:“阿蔻,让我抱抱你……”
窦阿蔻的脸红了个透,正待点头,忽然小腹一痛,身子一僵,吃力地抬起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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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傅九辛立刻发觉了她的异样,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哪伤了,啊?让我看看!”
傅九辛紧张得冷静全无,一双手上上下下将窦阿蔻摸了个遍,奈何却没摸到点上。
窦阿蔻只觉得下腹一股钝钝的绞痛,股间有热流在一点点涌出,她并紧双腿,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和到地下时与丁紫苏的那一撞。当时她感觉并无大碍,再加上一心想着要找傅九辛,也没有放到心里去,而今想起来……
她忽然觉得全身冰凉,一种灭顶一般的窒息的感觉汹涌地朝她袭来。窦阿蔻出了一身冷汗,艰难地拉住傅九辛的衣角,蠕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先生,孩子!”
傅九辛初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然后他看到窦阿蔻灰败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孩子?”那尾音都带着颤。
窦阿蔻哭出来了:“孩子,先生的孩子、我的孩子!丁紫苏……下来的时候被丁紫苏撞了一下,我肚子好痛!”
她哭得泪水涟涟,既害怕又悔恨,颤巍巍地缩在床上,护着自己的肚子。
傅九辛呆了一呆,突然跳起来,他想去抱抱窦阿蔻,但又怕自己冒失伤了她,手忙脚乱得像一个毛都没长全的青头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