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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对不住了。”陈伯笑笑,“少主今日出去谈事情了,回不回来也未可知。哪怕回来了,也要到晚上了。”
“喔……”窦阿蔻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陈伯密切注视着窦阿蔻的表情,缓缓道:“窦小姐,少主是做大事的人。但他自己却并不是很将这大事放在心上,我们做手下的,也只能替少主除去所有拖累他牵绊他的阻碍,不管是物,还是人。少主心软,我陈伯可不软,窦小姐可知道青黛?她初时与少主相认时,我以为她是牵动少主心神的那个人,曾经暗地里动过手,没有成功。后来发现,少主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不是少主的软肋,我才放过了她。少主的前途大业不容有任何闪失,也不容有任何无法控制的不安因素,你懂吗?”
窦阿蔻不懂。她不知道陈伯忽然对她说这些话是为什么,她慌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然后跑走了。
陈伯看着窦阿蔻远去的方向,夹在指间的薄薄一把匕首缩回了袖子。
窦阿蔻很郁闷,她近来诸事不顺,好不容易坚定了自己信念,却找不到那个要表白的人。
“阿蔻!”青黛正从芝兰阁中出来,远远瞧见她,热情地挥起了手。
因为傅九辛的缘故,窦阿蔻始终对她喜爱不起来,她总觉得,是青黛抢走了先生。
“青黛姑娘。”不喜欢归不喜欢,窦阿蔻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定,同她打招呼。
“你干什么去?”柳青黛好奇地打量窦阿蔻,她发现窦阿蔻今日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的衣衫向来素淡,头饰也只有一根骨簪,但她今日穿了一件粉嫩的裙衫,发上别了一朵刚采下来的桃花。
她这样的打扮,在那些注意妆容的姑娘家眼里,恐怕根本算不得装扮过了。青黛想,就算自己什么胭脂也不抹,往窦阿蔻旁边一站,也会比她艳色逼人多了。可不知为什么,每当她望进窦阿蔻的眼里,就会觉得……这污浊的世上,却是千般的好。
“我找先生,可他不在。”
柳青黛回忆了一番:“是了,九哥哥说过今日要出门办事的,倒是让你扑了个空。”
窦阿蔻不做声,原来先生什么都对青黛说啊。
“这样好了。你去九哥哥房里等他,他总归是要回来的,我估计大概晚饭后吧。”柳青黛握掌成拳,往手上一敲。
窦阿蔻睁大了眼睛:“我能去吗?”
“可以呀。”柳青黛说得理所当然,“喏。九哥哥的丹华楼就在那边。我可以带你去。”
窦阿蔻犹豫了一会儿,她想,她只是去那里等先生,大概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柳青黛主动挽起窦阿蔻的手,走在前头,她进丹华楼如进自己的芝兰阁,十分熟门熟路,窦阿蔻看在眼里,又是一阵黯然。
柳青黛并没有陪窦阿蔻很长时间,她和窦阿蔻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窦阿蔻自从进了丹华楼,就不敢随意乱看,柳青黛走了以后,她才敢站起来,随意四处走了走。
丹华楼同傅九辛在窦府的房子一样,冷清素淡,房内除了必要的家具与书,其余装饰一概没有,只有角落里一个白瓷花瓶里插了一支桃花。
窦阿蔻心里想,这确实是先生的品味。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绕过一架屏风,就是内室。一张床一座矮几,床上铺了青缎面的绸被。
窦阿蔻怔怔地在床上坐下,伸手摸了摸被子。
小的时候,她怕黑、怕冷、怕一个人。奶娘虽然睡在她的外屋,但那鼾声和咳嗽在深夜里听起来,却更为可怖。她便偷偷下了床,裹着一副红生生的锦被,绕过熟睡的奶娘,一路在黑漆漆的园子里磕磕绊绊奔向傅九辛的屋子,待先生开了门,便二话不说爬上床,滚到床的内侧,抱着先生的枕头怎么也不肯下床。先生初时板起了脸,说一通男女有别非礼勿动小姐清誉不可毁的话,往往他还在说的时候,窦阿蔻便脸颊贴着他的被褥,睡着了。
后来又几次,先生便也随她去了,甚至命人在晚上的院子里点起了灯,替偷跑过来的窦阿蔻照明——这曾是窦阿蔻最甜蜜的记忆,如此隐秘的喜乐。
等窦阿蔻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如同从前那般,抱着先生的被子躺在了他的床上。窦阿蔻快乐地在被褥里打滚翻身,鼻端充斥的都是先生的味道和气息,就像回了家那般令人安心。
她刚开始对自己说,她只是躺一会儿,马上就起来,起来后,还要替先生叠被子。可她这些日子既担心家人,又因为傅九辛的冷淡而伤心,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被先生的气息包围着,就像小时候睡在先生身边一样,她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黑甜一觉,睡梦中时间倏忽而过,待窦阿蔻迷迷糊糊醒转时,天色已黑。
她孩子气地揉着惺忪的睡眼,睁开眼一瞧,床边站着的,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先生么。
窦阿蔻使劲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床边那道挺拔的身影却没有消失,她欢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阿辛!”
然后她看到了傅九辛的表情。他似乎是刚从外面赶回,衣上发上皆是料峭春寒凝成的露水与薄霜,他的表情,也是满面清霜一般的寒冷。
窦阿蔻心里一跳,气势慢慢弱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傅九辛沉默了很久,不带感情地开口。
“我……”窦阿蔻结结巴巴,心想她不能再把这个机会给错过,于是鼓足勇气,握着拳猛地一抬头,闭着眼睛一气喊了出来:“阿辛,我喜欢你!”
她脸上是滴血一般的红,俏丽得如同天边那一抹艳丽的晚霞。
她闭着眼睛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那个从小宠她惯她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她的男人毫无预兆的暴怒。
“你给我下来!”窦阿蔻被从床上拖了下去,裹着那副被子,狠狠地掼在地上。
她的下颌磕在坚硬的床角,嘴里立刻漫开了一股血腥味。
她尚不及反应,仍然当阿辛是她的先生那般,娇娇地冲他叫:“阿辛,我疼。”
傅九辛充耳不闻,手上用力,猛地一拉扯,窦阿蔻重重地摔在地上。
沉沉的青色自她的身下蔓延开来,衬着她迅速褪色苍白的脸,她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星星点点溅在青色的被面上。
窦阿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在问傅九辛,又像是在问自己:“什么?”
“陈伯!”傅九辛喊。
“在。”陈伯应声而入,看着地下狼狈的窦阿蔻,“窦小姐,请走吧。”
窦阿蔻忽然醒了,发疯一般地冲傅九辛喊:“阿辛!阿辛!是我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的阿辛怎么会这样对她!
陈伯不耐,抓着她散乱的长发往屋外拖,窦阿蔻十指抓着地面,匍匐在地,扬起头来哭喊:“阿辛!我疼!我疼!”
于灰败绝望中昂起的脖颈,弯成了一个凛然的弧度。
她于破碎纷乱中想,大概是她的喜欢亵渎了他?大概是作为既是兄妹又是师徒的关系,她的喜欢让他恶心?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哭喊着:“先生!我不敢了!我不喊你阿辛了,我也不敢喜欢你了!先生!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她不奢求了,她只要从前那个先生就够了!
门槛极高,窦阿蔻被生生拖了出去,柔软的腰间重重地磕过冷硬的地。她痛得一下子哑了声,泪水呛进喉咙,咳嗽个不停。
窦阿蔻的耳边嗡嗡乱响,她用尽了全力咳嗽,心里绝望地想,不如把心肝都一同咳出来罢!
屋里的那个男人始终静静地看着,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句:“窦小姐,自重。你这从小爱往男人床上爬的习惯,还改不掉么?你以为这里仍是窦府吗?”
啊啊……是啊!
这里早不是窦府了。
窦阿蔻早不是那个娇宠一身的窦家千金了。
先生也早不是那个捡回来的少年了。
他是司幽国少主。
她又是什么呢?
她真贱啊。
屋外早有听闻动静的人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秋客他们十三个人,一看是窦阿蔻被拖出来,心里立刻暗道不好。想上去帮忙,却被陈伯一一盯了回去,最有办法的苏洛阳又被派去了外面,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干着急。
窦阿蔻被泪水迷了双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像是要把整个心都溺葬其中。
陈伯下手极重,窦阿蔻半睁着眼,双手摸到自己腰侧,那里,是徐离忍送她的刀。
她拼尽全力,速度极快,刀出鞘,划出一个满月的弧度,惊呼声中,她被陈伯攥在手里的长发齐齐而断,飘飘摇摇落了一地。
陈伯怔愣的瞬间,窦阿蔻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见她手里拿着刀,陈伯霎时杀气四溢,一掌袭了过去,窦阿蔻根本来不及躲闪。
“阿蔻小心!”秋客眼疾,顺手弹出一颗石子,点了窦阿蔻的穴,窦阿蔻身子一歪,堪堪躲过了陈伯那一掌。陈伯凌厉的掌风自她的耳侧飞过,窦阿蔻只觉得右耳一阵剧痛,她茫茫然然地想,大概是仅存的那个耳环,也被扯走了。
她倒在地上,沾血的耳环正落在前方。她想去捡,却被人一脚踢了开去。
她终究是留不住了。
留不住了。
铭心恨
窦阿蔻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今夜无星无月,只有桌上一盏将暗的油灯发出一点如豆的光,在墙上映出影影绰绰的暗色。
她觉得身上疼,于是轻轻地喊出来:“阿辛,我好疼——”
而后白日里的记忆突然如同喧嚣的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的声音卡在了中途,像是被谁掐灭了一般。
啊啊,怎么忘了,阿辛早就不是她的阿辛了。
窦阿蔻费力地坐起来,摸了摸身上,好像伤口都被包扎过了,衣裳也换过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她刚一动,暗处一个人影站了起来,轻声唤她:“阿蔻,来吃药。”
窦阿蔻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从暗处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