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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戚少商一脸的迷茫,顾惜朝解释道:“这条河跟辽营里的那条河是一个源头,分作了两支而已。以前是被鹤翼阵右翼给挡住了的,我纵有心也没法子过来。还好你引开了这那二十万右翼辽兵,此刻辽兵都守在正北方,暂时还没也顾到这里。”
戚少商突然就想到了初遇顾惜朝时,初九他们村子里的那些暴毙的马贼,心底开始泛起寒意,但是看光景也不像是要下毒的,倒像是做拦河坝:“你想利用这条河做文章吗?”
“下毒当然是最简单的。不过,只怕戚大侠的侠义心肠又发作了,又说伤及下游无辜百姓。”顾惜朝忍不住又用冷哼着的腔调说一声“戚大侠”,赫连春水忍不住偷笑,他也知道这一声戚大侠是很能让戚少商抓狂的。“这条河分了两条支流,一条流经辽营,一条从宋营那里边流过。这里水源原来就不多,差不多宋辽两营的几十万人都靠这条河生存的。所以,我想叫他们在这里拦一条坝,截断辽营那条河的水流。现在是枯水季节,水全流到我们那边去,也不会淹起来。而辽营那边河水一枯竭,辽军最多撑得了五天,就没了战斗力。”
戚少商闻言微笑不不已,赫连春水以为他是赞赏顾惜朝的计谋,却哪里想得到,戚少商的心里另一番心思。顾惜朝的倔强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点,而终究还是被一点一滴地潜移默化了,那身能引得人神共愤的戾气终究还是慢慢的消逝了,却又别扭着不肯承认。单是这份孩子气的纯真,就让他甘之如饴。
见戚少商只是微笑,顾惜朝有些不满,瞪着眼道:“你傻了吗?倒是说点有如建树的意见。”
“我留在这里守水源,好不好?” 顾惜朝还真的跟温良恭谦无缘,戚少商不由得有些哀悼自己刚才含情脉脉的微笑。
“你伤还没好,别逞能。再说你在平顶峰撑了这么久,把这右翼人马全调过去了,已是大功一件了,留点机会给别人吧。”
那名将领跟随赫连家已久,还参加过鬼谷关一役,他笑着对戚少商道:“戚将军放心好了,这条河决不会教辽贼抢了去的。您就安心养伤吧。这点小事留给我们做就好了。”
戚少商还是不死心,“那下游的水库呢。我去那里总可以吧。”
“也有人去了。”赫连春水闲闲地在一边说了那边将领的名字,也不是无名之辈。戚少商无奈的道:“那我带兵绕到敌营后面,以防他们从幽都运水过来。”
顾惜朝忍不住又开始瞪戚少商;这人还真是劳碌命呢,腿上还有伤,就又恨不得冲到第一线去:“这三十几万的人饮用水,从幽都运水,一天根本运不了多少,这三十多万辽兵全靠运水度日的话,最多只能满足上层将官,而一般的士兵多半还是没水喝,到时候,军心动摇,我们不是更事半功倍?”
到了下午,拦截河水的土坝,已基本完成。以离万一,士兵还在不停的加固加高。离河坝不远的防御工事也已初具规模。顾惜朝又吩咐了那名将领几句,才打马回营。见天时还早,三人都难得有空闲,便沿着河边,信马由缰,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又聊到了穆鸠平身上。
赫连春水道:“跟萧叔寒也打了好几仗了,你都没叫老八上过战场,闷都快闷死他了,也是时候叫他了吧。”
“不是我信不过他。只是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清楚。别看他一提起莫珑就恨得牙痒痒的,真见了莫珑,我还真不信他会下得去手。我不让他上战场也是为他好。” 顾惜朝也不是气穆鸠平想不明白,而是战场上任何一点一点的动摇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穆鸠平无疑是不可能完全泯灭对往日温情的眷念,哪怕他知道这温情只是面具,撕开就不堪入目的阴险。
“老八是个直肠子,他未必能领会得到这个。再说让他上了战场,我们都在一边盯着,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戚少商是最了解的穆鸠平的,来了边关不让他打仗,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算了。
顾惜朝想了想,还是摇头,见戚少商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得又说道:“再说吧。我尽量想着派他吧。”
走回宋营时,河水已比来时明显高出一些,水面也在加宽,好些石都沉在了水底。 水流也明显得急了很多,曲曲折折的,欢笑奔流,银花跳跃,有时被青绿的小丘遮断,有时被河床上大石挡住,汇成小潭,然后绕个急湾,顽皮地夺路而逃。它不断地变换着姿态,向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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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辽军就开始向上下游两侧发兵,而宋兵已占了先机,辽兵几次进攻都被击退。顾惜朝并不是很在意辽兵的行动,料定萧叔寒现在兵力上不占优势,还得提防宋军夜袭,无论如何也不敢派大军抢夺水源。 充其量,萧叔寒的这种挣扎只能算是一半听天命,一半尽人力。
白天,赫连春水亲自带兵挑战,三几个回合之后就回来,存心不让辽军安生。三天之后,赫连春水见辽兵大多已是嘴唇灰白,裂开了口子;血痕斑斑的。回来后就形容给顾惜朝听。
顾惜朝见时机成熟,吩咐众将升帐议事,议定了两天之后发起进攻。铁手觉得还可以等上一等,辽兵剽悍,现在只是少水,还没到焦渴难耐的时候。
顾惜朝道:“不能再等了,两日之后的酉时,会变天,日后就是梅雨时节了,水源就没这么紧张了。再说”此时,戚少商伤势已愈,平顶峰的人马也已汇合过来。宋军兵多将广,士势如虹。戚少商,和另两名将领,各领十二万大军,分三路进攻。赫连春水亲自坐阵,铁手督战,而顾惜朝自己留守大营。
正说着,顾惜朝觉得腿被人轻轻踢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是戚少商,抬眼看见戚少商的神情,顾惜朝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叫过穆鸠平,穆鸠平没料到这次顾惜朝真的会派他出战,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征征地瞧着顾惜朝,忘了应答。
顾惜朝在沙盘地图指了一条小路给穆鸠平看,吩咐他待两军交战之时,带领人马从这条路上绕到后方,防备战败的辽军逃走。
沉吟了一会儿,顾惜朝又道:“就你一个人的话,只怕人手也不够,小妖,你跟息红泪说一声,叫她明天苦一趟,跟穆鸠平一路。”戚少商知道他担心穆鸠平坏事,而穆鸠平性子太爆,一般人的话,他也听不进去,放眼这边关,也只有自己和息红泪,才劝得住他。这样安排,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到了大战之日,天刚麻麻亮,宋营就开始埋灶做饭。待天亮时,一切准备停当。阴森凄凉的号角中,鼓声细碎得如万马踏蹄般响起来。震荡得整个地面都在颤动。顾惜朝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帅帐里,听着号角鼓声,在书案上铺了一张薄如蝉翼坚洁如玉细腻光润的澄心堂宣纸,取过几管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叫了一名文吏帮着磨墨。
那文吏疑惑地道:“先生是要作画吗?”外面震天的杀声已经响起来,留守的几千名官兵都严阵以待,恐生变故。此时的顾惜朝应该在帅帐内静侯军情,或在营地巡视,而不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写字作画,哪有半点两军对垒的紧张,好似只是平常的行军之旅。
顾惜朝看出文吏心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这一仗打得不再是智谋战略。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全靠三军将士之勇。辽军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我军正是士气如虹,如果这样都能输掉,大宋也不必,直接让中原大好河山算了。”说罢,他半低了头,提了笔,专心致志的画起画来。长长的卷发垂落,遮了他的脸,只看见他卷了衣袖露着出来的一截手腕和整只手,修长的手指如春天里初长出来的竹节,秀美而且柔嫩,白生生的素腕时时翻转,带起明晃晃的光泽。那文吏忙凝神屏气,回转目光,也低了头,目光不敢再离了砚台。
前方军情流水价的报了进来,“正前方,辽军弓箭太猛,戚将军一时没有进展。”文吏心里一颤,手一抖,一大滴墨水溅了出来,顾惜朝头不抬,动力于腕,道:“告诉赫连元帅,给戚将军那边加派百名十字机弩的射手。”
“左前方,已按预定计划占领高坡。”
“右前方,已连杀辽军三员大将。”
“正前方,戚将军与辽军混战,辽军拼死抵抗,双方各有死伤。”
。。。。。
顾惜朝头也不抬,一一作答。震天的喊杀声,离得并不太远,清晰可闻,甚至还可以隐约听到士兵临死前的或短促的或凄厉的惨叫声。顾惜朝只是充耳不闻。几个时辰以后,一幅栩栩如生的行军图出现在书案上。
落日西照,朔风啸啸,平坦的沙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千上万个帐蓬,那些个行伍中的首领,正在召集各自属下的士兵。右下角的山道之间,还有士兵在逶迤而来,战旗映着落日,随风翻飞。最杆的那杆旗下,一穿着盔甲的将军勒马站立翘首远望,那眉眼跟戚少商很有几分相似。
那文吏忍不住赞道:“早就听说,先生文才风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人中楚翘,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小人平生所见的字画,已不计其数,都不如这副画好。”
顾惜朝偏头一笑,道:“是吗,你倒说说看,好在哪里?”
那文吏肚子里也是有些墨水的,恭敬的答道:“看得久,隐隐听到战马长鸣,将旗猎猎声。唐人诗中说吹动行人喧喧行人起。笳悲马嘶乱。争渡金河水。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其中意境也不过如此了。”话音刚落,外面说有一迭声的报声由远及近。吏官顿时醒悟此时尚是与辽军对决的后营,战况未定,哪里谈诗论画的时候。
顾惜朝一笑,刚刚搁下笔,就有士兵来报:戚少商已大获全胜,请顾惜朝前往汇合。顾惜朝喜不自禁,命文吏好生收拾,出了帐蓬,翻身上马去会戚少商。
此时天阴沉沉的,带着很重的湿气。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太阳已不见踪影。一望无际的战场上,刚经过的一场白刃激斗,真的是空前惨烈,两军士兵的尸体重重叠叠,有的断头,有的没了胳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