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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像只猛虎一样向前扑过来。
柯拉绝望地向后一躲。
那人又向前一扑。
柯拉咯哒哒地尖叫起来——母鸡的声带不受她意志控制,以此来表示它的存在。身后就是开着的窗子。
她慌乱中匆匆一瞥,发现窗子下的楼很高。
那人发现了她在看什么,便声音嘶哑地说:“你在八楼呢,小母鸡!考虑一下你的安全吧!”他恶狠狠地笑起来。
这人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要了她的命。
柯拉退到了窗台上。这人扑上前来。
柯拉明白,她最后一线机会就全看这只母鸡能不能飞了,机会真是太小,因为这只鸡过于肥胖笨拙。
柯拉双脚一蹬窗台,脸朝后扑进了茫茫夜空。这该死的身体哪怕能稍稍飞这么一下,它也就救了自己一命。
这身体慢慢翻转着冲向地面。它不想飞。
许多亮着灯的窗子从柯拉眼前一闪而过,在其中几扇里还能看到医生或护士的影子。有人朝她挥手。
柯拉心里默想着:伸开手,上下挥。
翅膀打开了。
扇一下,再扇一下……下坠速度是不是慢下来了?用力些,柯拉,加把劲!想想,你上周还做过体操。扇快点!扇狠点!
她眼前又重新出现了那扇窗,那扇她刚才掉下去时从旁边经过的窗。
窗前站着个小男孩,头上裹着绷带,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淘气包。一眨眼功夫,他就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弹弓,射出一枚樱桃核,正打中柯拉的头。
柯拉痛得眯了一下眼睛,就又向下掉了两层楼。
再往上飞的时候,柯拉尽量飞得离窗户远一些。
两三分钟后,柯拉已经学会了均匀地扇动双翅。
她飞向八楼,看见大敞着的窗前站着那个头蒙丝袜的男人。那人把刀朝她扔来,刀子寒光闪烁,直向她射来。她用长满皱皮的爪子稳稳地抓住了刀,迅速飞离医院大楼。她受够了。
终于着陆了。
先是她身上拖着的皮带扣叮当作响地碰到了地面,接着脚踝就磕到了坚实的草地,她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一个小花坛中。花坛里开满了花。
“唉哟,”柯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出乎意料的念头,“可千万别伤着小家伙!”
柯拉向四下里看看,她所谓的“小家伙”指的是什么?柯拉猜想,她这个新身体是在为即将产下的那些蛋担心。这个念头把柯拉吓坏了。万一有人突然在此刻出现,发现她在做什么,那怎么办?万一这些事被某个缺乏责任感的记者刺探了出来怎么办?那她是不是要被迫辞职?或是躲到某个偏远的警区了此残生?虽然翅膀有些碍事,柯拉还是摸了摸她那长满了轻柔厚实的羽毛的肚子,看肚子有没有因为怀着蛋而凸出来。
这时,医院里那些熄了灯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亮了起来,接着柯拉听到了尖叫声和嘈杂声。显然,那里拉起了警报,人们正在找她。
柯拉解下皮带放在草地上,她可不打算这么狼狈地出现在人前。可是,当嘈杂声和叫声离她藏身的灌木丛越来越近时,柯拉还是走了出去。医生和护士们看见她都非常惊喜,他们已经断定她是从八楼不小心摔下来的。
柯拉想让他们相信,她就是用自己这双鸡翅膀飞到地面上来的,可是她的话没人信。因为,除了柯拉之外,人人都知道,鸡们,即柯谢罗星教养高深的可敬公民们,自从学会了建房而不再造鸡窝,并开始使用电脑以来,就再也不会飞了。不错,个别柯谢罗人在小时候还能在儿童游乐场上飞一飞,其中身手最伶俐的还能落在细绳上。可这些例外情况不过是证明了普遍规律罢了。
柯拉自然不能赞同这个普遍观点,她的身体也许本来不能飞,可是如果有人拿着把尖刀冲着你扑过来,那你就是没长翅膀也能飞起来。
不过,惊魂未定的医生们对柯拉的健康状况倒还满意。他们确信,她的大脑在颅骨里适应良好,手脚都非常听大脑的指挥,从八楼跌下来连头都不痛,因此,可以让奥尔瓦特侦探出院了。
早上巡诊的时候,长着棕黑色眼睛的医生——众所周知,他身兼安全局代表之职——带着亲切的微笑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而您的使命却还没完成,因此您可以指望得到我的帮助。明白吗?”
“明白。”他面前这只大肥鸡说。
医生打心底里同情柯拉,他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柯拉呆在这样一副躯壳里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
那母鸡现在低下头,用爪子搔了搔尖嘴。其实她是在仔细打量医生的脑袋,希望能从上面认出昨夜袭击她的那名凶手的样子。
当然,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侦探,柯拉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次谋杀。因为行刺未遂的凶手一定以为她会对别人说这事。而现在,他一定惶恐不安,迟疑不定,不清楚柯拉在转什么念头。而这样,他就会再次试图行凶,那时他定会落网。形象地说,柯拉·定能撕下他那蒙面的脏袜子!
早上,人称“一根筋”的地方官格列格来了。这起行凶事件让他大为惶恐,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并说,从现在起,无论柯拉去哪儿,都会有两名警察护送。
这个决定用这样一种独断专行的腔调提出来,让柯拉都有些害怕了。老实说,在这位地方官面前她一向有些胆怯,就好像她是一个违章穿越马路的小女孩似的。可这次她起来反抗了:“这样我根本没法调查广她叫道,“您不但把我塞进这么一张鸡皮里,搞得任务几乎无法完成,还要在我周围安插武装警卫,让我根本没法跟人交谈。”
“不管怎么说,我坚持这样做。”格列格说。
显然,他是不会让步的。于是柯拉想:好吧,那我就从警察局溜走,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当然,她还从来没有带着一肚子没下出来的鸡蛋从警察局溜走过。
“既然您坚持这样,那就得给我找副别的躯壳。”柯拉嘟哝道。
“不可能。”医生替格列格回答。
“为什么?把这只鸡放到冰柜里去,在从柯谢罗星送来个脑子之前,就让它呆在那儿好了。”
“胡扯!”医生斩钉截铁地说,“您没考虑到婴儿们!”
“还要考虑什么婴儿们?”
“您难道想把鸡蛋都冻在这个肚子里吗?”医生说着用手指戳了一下柯拉的肚子。
她吓了一跳,向后一躲,差点忍不住要去啄这个无礼的医生。
“喂,您倒是回答我呀!”医生追问,“您怎么才能保证让小家伙们活着?它们这会儿需要的正是周围环境保持温暖,否则就会死的。”
“那就把它们放到孵化器里去吧!”
“首先得请您把它们生出来,侦探女士!”医生恬不知耻地说,“然后再说什么孵化器吧。”
柯拉强忍怒气,改变了话题:“好吧,”她说,“那我们就去加利叶尼教授的遇害现场看看吧,你们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情况。”
“一根筋”格列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叫来了一辆越野车。
医生坚持要护送他的病人首次出行,他和格列格、司机坐进了前排座位,柯拉当然只有坐进后座。
考古挖掘现场离医院并不远,位于城市居民区边上。一路上格列格给柯拉讲了当地的一些事,柯拉认真地听着,因为她很久以前就坚信:案发当地的任何问题、任何事件都可能对调查有影响,哪怕初看上去它们与案件毫无关联。
不过,格列格的话她并没能全听进去,因为她很想问一个在此时此地无法向任何人问出口的问题:“高贵的柯谢罗公民生的蛋有多大个?”
“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格列格用读说明书般枯燥的语调说,“处于古老的星际贸易要道上。在远古时代就有宇航船前来停靠,以便休养调整,并补充水和燃料。后来,发生了众所周知的第三区气候突变,这些通道就被人遗弃了。目前在我们这里发现了贵金属矿和宝石矿,因此跨星系矿业公司在此地建了一些分公司,我市的大部分居民都在其中工作。柯谢罗星的考古学家们是两个月前来这里的,共有三人:加利叶尼教授及夫人,您现在占有的这个身体就是她的……”
“住嘴,格列格!”
“对不起,奥尔瓦特女士,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是否有伤大雅您说了可不算!”柯拉说,这样激动可不是她的本性。
“那我就接着说吧,”格列格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凶光,“柯谢罗的考古学家们来此的目的是想向全世界证明,他们的祖先在这里留下了活动印迹,甚至可能留下了宝藏。他们在自己那些落满了灰尘的文献手稿里发现了有关记载,就根据这些记载确定了挖掘地点,开始刨了起来。他们可真带来了一大堆麻烦,不过还能容忍,因为我们深知文化考察的重要性。”
“还有星际合作的重要性。”医生加了一句。
“当然。”格列格附和着。柯拉看出来了:任何文化考察都让格列格深恶痛绝。
越野车驶过最后一幢高楼,停在一块不大的三角高地上。
他们从车里出来时,柯拉趁机环视了一下四周,观察此地的独特环境。此地无疑会被古时的宇航员选为宿营地。
在荒凉低矮的童山周围,是被湍急的河流冲出来的谷地。河在柯拉站着的地方转了一个弯,环绕着一片平缓的半圆形丘地。丘地上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房舍和仓库。河的另一边无法居住,因为河岸高耸,足有千米。
考古挖掘场地就在这片被河水环绕的丘地上,在最前头,就像在一艘船的船头,而其他房舍全在它后面,恰似甲板上的船楼。
柯拉看见有几处浅沟和浅坑,边上围着土堤。无人使用的挖掘装置闲置在挖掘场上,其中有锹、铲、大刷子、小考古刷。伸向河边的悬崖上有一顶黄色帐篷,显然是考古队营地。
“正如你所见,”地方官一边领着柯拉和医生走到沟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