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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佑亮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阔气的哥哥,人家终年劳碌,也不过赚几十两银子,便可一家温饱,这五万两白银,小人连想都不敢想,到底有多少。”
那少女道:“你自管花用,钱财算不了什么,只看自己对它看轻看重才有差别。”
俞佑亮道:“话虽如此,但像小人一样的穷小子,还是愿看重一些,没有钱,别说连熊掌吃不成,便是大米饭也吃不上啦!”
那少女愤愤道:“你自己想想倒有多俗气,真料不到你这人满身铜臭味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俞佑亮耸耸肩微笑不语,那少女瞧着他,忽觉他笑中尽是挪揄之色,当下心中真是又羞又急,脸色都自变了,她心中想:“原来他是逗我寻开心的,我……我……”
想到委曲之处,恨恨地噔了俞佑亮一眼道:“你去是不去?嚼舌根儿,当心死了被阎王割掉舌头。”
俞佑亮道:“去啊!去啊!姑娘对这镇中熟悉,便请你带路吧!”
那少女一言不发,大步出门,俞佑亮跟在身后。两人穿出客舍,路人行人只要看到她的,都是跟前一亮,住足而立,每个人忍不住多瞧一眼。
那少女性子豁达,也不在意,俞佑亮衣衫陈旧,那模样活像一个跟班随从,脸上洋洋浅笑,仿佛分得无上光荣,得意满志一般。
那少女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又瞧俞佑亮一眼,只见他那漫漫然不在意的神色,心中又恨又喜,也不知倒底是什么滋味。
又走了半晌,走到“东来顺”酒楼。那少女等了等俞佑亮,两人并肩上了楼,打了一处雅座,跑堂的上来侍候,俞佑亮磨菇了半天,硬是一样莱也点不出来。那少女见他一脸窘态,心中不由一喜,但这少女却是华贵大方,两人不知怎的会一路同来,真是怪到了。
那少女见堂倌不住打量俞佑亮,她脸色一沉,堂倌连忙退下招呼厨房,那少女恨恨地对俞佑亮道:“喂,你为什么不穿件新衣服?这些人势力得很,你……你瞧不见么?我可受不了。”
俞佑亮头一晃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姑娘说得也是!”
那少女道:“待会吃完饭,我陪你去裁身衣服去!”
俞佑亮道:“小人包裹中还有一件蓝布衫子,倒有八、九分新,作为出容之用,待会回客店换,免得替姑娘丢了脸吧。”
那少女一沉脸道:“我丢什么脸?”
俞佑亮故作正经地道:“别人会说这姑娘小气,跟班的人连身像样的衣服也不赏,岂不是丢脸。”
那少女哼声道:“那姑娘便赏你一件锦袍吧!我叫堂倌去找一个裁缝就来量身。”
俞佑亮央求道:“使不得!使不得!有道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但小人气资低劣,便是穿上金叶锦衣,也是一个跟随,倒显得不伦不类,像戏文上的纨绔子弟。”
他头头是道的说着,那少女只是不着声,俞佑亮见她脸上轻愁缕缕,神色大是忧虑,心中不由一怔,也不知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到底想些什么。
那少女半晌忽道:“俞……俞公子,我求你一事,你答应么?”
俞佑亮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那少女恳然道:“我求你别再胡说八道,你……你这是讽刺我么?是寻自己开心么?什么事使你变成这样?”
俞佑亮心弦一颤,心中反复去想道:“什么使我变成这样?什么事啊!”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一句说来,那少女道:“俞公子,我说得太重了,你别见怪。”
俞佑亮心中大为感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他暗自想道:“我才是二十几岁的人,成天里小心翼翼,处心积虑要占别人心机,这是为什么。”
当下只见那少女愁然不乐,便笑道:“姑娘莫怪,小人天生成这恶劣不羁性子,再怎样也改不掉的!”
那少女正要开口,堂倌已陆续送上菜来,真是满桌珍肴,香昧四腾。那少女拿起酒壶替俞佑亮斟满了一杯酒,俞佑亮见她手指纤长,皮色如玉。那酒壶执在她手中,仿佛也增了几分美观,想到她贵为满清王族,竟替自己倒酒,心中不禁一片茫然,恍然若失。那少女自己也斟满一杯酒,瞧着俞佑亮不语,俞佑亮忽然想起,连忙举杯道:“这杯酒恭祝姑娘万事如意,青春长驻,”
那少女涩然一笑,但毕竟干了杯,她低声道:“多谢俞公子好意。”
俞佑亮道:“多谢姑娘赐我美酒珍肴。”
俞佑亮挟起一块红烧熊掌放人口中,只觉鲜冽无腻,知是高厨手笔,当下赞口不绝道:“长白山山高坡陡,这狗熊生在这里爬山下山,足掌自是厚得多,难怪成为天下老饕垂涎的下酒物了,熊兄!熊兄!你可知道为何招惹这杀身之祸?”
那少女见他说得有趣,嗤的一笑,几乎喷出菜肴.连忙掩口,半晌才道:“你这油腔滑舌,那个说得过你?”
俞佑亮只是大嚼,也无暇答话,那少女瞧得大是心喜,也拣几样清淡小菜吃了数口。俞佑亮心中却想道:“好歹要想个法儿支开这姑娘,不然我妹子固然找不到,便是行事也大受牵制,不能放手去干!”
正思忖间,忽然楼梯上走来两个大汉,都是英气勃勃身体粗壮,方方正正一块国字脸,俞佑亮不禁暗暗喝了声采,忖道:“好一对大汉!”
那两个壮汉一坐下,匆匆要了酒食,其中一个放眼打量酒楼之上,只有俞佑亮等二对文质彬彬男女,便对同伴低声说道:“老三,咱们俩喝个酒醉饭饱,反正时间还早,初更时分再赶去也来得及。”
另一个大汉道:“二哥,这悬疑已失的事,今夜便见真章,老掌门人生死之谜,便可见分晓,小弟心中倒是紧张起来,不能宁静。”
那“二哥”道:“以掌门人功力,天下要伤得他的只怕还难找到,这个老三你倒是多虑了,掌门人失踪多年,突然以剑令传下紧急命令,召集全派南北两支人马今夜在榆山村会齐,一定有大事发生,咱们俩养足精神去便是。”
那“老三”长长叹息道:“二哥,我真佩服你这乐观天性,凡事都是泰然,小弟总担心发生不测,不可收拾!”
那“二哥”哈哈一笑,又喝了一口酒道:“老三,咱们投到白老先生派中时怎么说的了着?”
那“老三”道:“保佐白老先生,上刀山下油锅,生死不渝,义无反顾。”
他森然而道,加上他那正气凛凛的面孔,实在大有份量,那“二哥”道:“这就是了,只要有人敢阴谋暗算掌门人,咱哥儿俩不要命去拼一场不便得啦?”
那“老三”道:“二哥说得也是,派中忠义分子极多,和咱们一般心思的只怕还大有人在。”
两人谈话都是声若蚊音,但俞佑亮精于天听地视之术,听得清清楚楚。过了一会,两人频频举杯灌酒,俞佑亮心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事,暗自忖道:“白老先生是谁,难道会是……外祖父苍鹰白君一?”
他正自沉吟,忽见街心腾腾马蹄声起,三骑奔到酒楼之前戛然而止。俞佑亮定眼一瞧,只觉来人极是面熟,三人下马—抬头,俞佑亮已然想起,口中吃了一惊忖道:“原来是那三人,上次我抢参王和他们交过手,都是长白派的,我……还是避一下比较好!”
他见吃得已差不多,正要托辞领那少女下楼而去,忽闻邻座那“二哥”咦了一声道:“老三!我不愿见这三块料,咱们下楼去吧。”
那“老三”略一沉吟道:“我一见这三人免不了便要生气,待会争吵起来反而不妙,我先下去啦!”
正要举步,那三个汉子已往店中走来,俞佑亮见时机急迫,低声对那少女道:“咱们快走,那三人和小人有点梁子。”
那少女双眉一扬道:“怕什么?他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喝那也罢了,如果胆敢生事,打一顿出气。”
俞佑亮央求道:“好姑娘,小人实不愿和这三人交手,再说小人自忖也不是对手,咱们避避风头再说。”
那少女不服道:“缩头缩尾像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口中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却不忍违俞佑亮之意,缓缓站起来。正在此时,楼梯响处,那三条大汉鱼贯走了上来,众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三人面色一变,随即忍住,向先前两个汉子一揖道:“林二哥!屠三哥!久仰久仰!”
那“林二哥”勉强一笑,“屠三哥”连忙招呼道:“白河庄三位兄长千里赶来赴难,真是义气千秋,小弟钦佩无比!”
那三个汉子一齐道:“屠三哥说那里话!咱们昔年之事,总是咱三兄弟不对,吾派有事,岂敢不前来以死救命。”
这三人中气充足,一同发语声音更是宏亮,那“林二哥”性子最是豁达直爽,当下高兴地道:“你们三个难兄难弟,我认识你们十数年,只有这句话才算正经,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他一喜之下,心中再无芥蒂,上前又是拉手又是拍肩,好不亲热,俞佑亮乘着众人寒喧之际,已是一溜烟溜了下楼,那少女又是好气又是不解,也只有随后跟下,待到那三人想起俞佑亮夺参之仇,两人已自走得远了。
俞佑亮走在路上,口中喃喃道:“榆山村不知在什么地方?”
那少女接上道:“此去西行十五里便是。”
俞佑亮道:“姑娘知道地方,那是再好没有的事!”
少女冷冷地道:“有什么好?”
俞佑亮道:“姑娘不听他们说今夜榆山村有盛会么?咱们瞧瞧热闹去。”
那少女一喜道:“这才像个男子汉的话,我当你是遇事退缩,胆小如豆的人哩!”
俞佑亮一笑道:“酒楼上如果动手,把人家酒楼打得稀烂,便算侥幸得手胜了,还要赔偿损失,那不是自找麻烦么?啊!小人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