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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上黑点钻动,待蹄声渐近,数人数骑出现在他俩视野,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驰到了眼前。
将要错身之际,苏白风电目一瞥,只见六匹马一字排开直奔前来,马上只坐着三个人,另有三匹马,马上却不见有骑士坐着。
原来那三个骑士除了胯下各自骑着一骑之外,此外又分别牵了一匹马随行奔驰。
身后风声斐然,转瞬间那三人六骑已超越苏白风及后晓南渐去渐远,终于杳不可见。
苏白风望着漫空尘沙,怔怔自语道:“马行沙漠,速度犹不亚于飞履平平原,这三人的马上功夫也算是十分到家了,何况他们另外还牵着三匹马……”
后晓南接口道:“他们这是有备无患,一俟胯下的马儿力竭而倒,立刻便可换上另一匹座骑,可免在沙漠中徒步之苦。”
苏白风拍拍衣袂上的沙尘,“这三个赶路如此之疾,想必有急事在身,只不知他们此去何方?”
后晓南露出奇异的笑容,道:“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此行乃是赶到巴什湖去。”
苏白风道:“你说什么湖?”
后晓南一字一字道:“巴什湖。我师姊就住在那儿!”
语声微顿,复道:“你若不想渴死在沙漠上,想痛快的喝水,便跟我走吧——”
言罢再也不望胡三奇等四人的尸首一眼,举步前行,苏白风稍事踌躇,亦随后跟上,一阵狂风吹来,卷起了半天黄沙,他俩的身影逐渐模糊难辩……
…………
日落时,苏白风及后晓南走到了巴什湖畔。
远望湖上,沙鸥翔集。
一碧万顷,锦鳞戏于水中,汀兰长于江崖,微风徐徐,从湖心吹来,令人为之心旷神怡。
在这漫无边际的莽莽黄沙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座美丽的湖泊,简直就像神话中的太虚幻境一般。
然而苏白风却无心欣赏美景,一瞧见那澄澄见底的湖水,他的眼睛早已发直了,狂喜着叫道:“水……有水了!”
他狂奔着上前,匐伏在湖岸,死命的喝着水,直到他的肚子已被水灌得鼓涨,还是继续的喝着。
忽然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湖上!
一滴、二滴、三滴、四滴……殷红的鲜血淌在碧绿的湖水之中,染成一幅狼藉的图案,跃入眼目。
鲜红的血水逐渐扩大,微风吹过,荡起血花涟漪,苏白风感到一阵恶心,险些将喝进去的水全都呕了出来,他霍地一跃而起,抬目一望,只见湖岸一株垂杨枝头上,赫然挂着一具尸体——
那尸身上的衣衫勾住树枝,是以并未掉坠下来,扭曲的小腹上穿裂了一道致命的伤口,鲜血不住地汨汩淌出,伤口深入皮肉总有三四寸之深,似乎为兵刃所伤,但细看之下,却又不像兵刃划得那样平整利落。
苏白风心中有数,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五节刀?……赵门五节刀!……”
后晓南银铃似的语声响自他的背后:“此人乃是死于赵门五节刀的指力上,瞧这伤口划得如此平整,便如被利刃所割,此一独门手法算是赵门武学中最惹眼的标帜了,任何人只要一瞧伤口,就立刻可以断定出他的死因。”
苏白风道:“但是我并没有杀死他。”
后晓南笑道:“人自然不是你杀的,一整天你都与我在一起,除非你分身有术,否则怎能跑到此地来杀人?”
苏白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五节刀之招式繁复万端,不足为外人道,除我身受赵老爷子亲传外,绝不可能有第三者精擅此技,可是现在却一再有人死在五节刀上,委实把我弄糊涂,几乎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了。”
说话间目光转动,近处的垂杨上同样也挂着二具尸身,死状都是一般无二。
他皱了皱眉,说道:“死者怕是在沙漠上越过我们的三个骑士,只不知为了何故死于此处?”
后晓南不答,伸手指了指前方,道:“你瞧见岸边那十几座帐蓬没有?”
苏白风循着她纤手所指望去,但见湖岸不远处稀稀落落架着十数座圆形帐蓬,他下意识道:“塞外游牧部落,一向逐水草而居,这莫非是他们居住的蒙古包?……”
话声突顿住,眼睛直瞪住前方,半晌不曾转动。
一眼望去,只见数十个蒙族装束的大汉,分抬着七八具尸体笔直走到岸旁,一个接着一个抖手抛出,“卟通”“卟通”连声不停,死者一一被抛入湖心。
那尸身上俱都绑着一块巨石,落入水中后,便直沉湖底,只有水面上平空起了一圈一圈的水泡。
苏白风瞧得又是惊奇,又是诧异,进眼球都发直了,道:“好多的死人!”
后晓南道:“也不算太多。”
苏白风道:“如此多人同时暴卒,还不算多?此地莫非有瘟疫不成?”
后晓南淡淡道:“是不是瘟疫,你等着瞧吧。”
苏白风道:“无论怎样,这巴什湖必是个是非之地,姑娘带我来此……”
言犹未尽,陡然一阵蹄声亮起,沙尘飞扬中,三人三骑自沙漠上飞驰而至,骑士身上所披的大氅迎飞展,骤然望去,宛如三片黑云贴地卷来。
※※ ※※ ※※
且说俞佑亮被卷入流沙漩涡之中,载浮载沉,那股流沙奔势甚疾,宛如波涛汹涌澎湃,在地底中发出轰雷般的回鸣。
他卷沉漩涡底下后,立刻闭住一口长气,但沙粒仍不住鼻中渗入,只觉胸中窒闷非常,他心中暗叹一声,忖道:“这股流沙,深藏地底,疾漩如轮,其流势峻急较之怒涛猛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若任得流沙翻卷,久不换气,纵然不遭灭顶之祸,只怕闷也得要活活闷死……”
他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与狂流挣扎,身躯被冲出一段距离,流沙突然改道向左面石骨缺口涌出,流势变得愈发峻急奔暴,隆隆声音,不绝于耳。
翻腾之间,突见一团黑影顺着沙浪飘浮而来。
俞佑亮甫从沙底冒出头换了一口气,未及瞧清那团黑影是何物事,身子又被迂回的急湍卷没,他精枯力竭,丹田中的真气,已然焕散尽,再也支持不了,当下但觉胸口一窒,登时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座浅滩之上,那流沙奔势到此已变得颇为迁缓,滩上积沙,仅及他膝下。
俞佑亮心里明白,他是被流沙把他卷到这浅滩上来了,在如此激流漩涡的冲击下,他居然没有葬身沙底,得保不死,除了依赖自己具有超人的求生意志外,更不得不归功于奇迹的出现了。
当他的知觉恢复时,只觉得全身百脉欲散,体内像是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提不出一丁点力气来。
他无言的想着:“也许我只有躺在此地,让死神一分一分把我的性命夺去了。”
一阵晕眩,他又昏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他再次启开眼帘时,周遭一片漆黑,奔雷似的流沙声音依旧在他的耳膜交震回响着。
俞佑亮知道自己目下当务之急,乃是要尽速恢复功力,然后方能设法脱离此一困境,于是他立刻摒除杂念,调息运气。
他运起禅门吐纳字诀,体内一股真气上冲泥丸,下达四肢百骸,徐徐运转了十五周天,半盏茶时间过后,气脉逐渐畅行无阻,出了一阵热汗后,他感觉到自己身子已经是完全复原了。
这一次运气,俞佑亮不期发现师门的心法的妙用,以及自己所蕴藏的惊人潜力,不觉信心大增。
他甫站直身子,蓦然之间又是一阵隆隆巨响传了过来,入耳惊心,俞佑亮定睛一望,只见那股蜿蜒不绝的流沙不知受了什么冲激,流势剧增,只一瞬又恢复了先时的澎湃湍急,那沙势缓缓,有如天河突降,瞬已冲涌到他立身之处。
俞佑亮百忙中,不暇多想,迅速纵身往后疾退,只见自己已站在一处岩脉缺口上——
滔滔激流,汹涌而过。
目下他所立身的岩脉,较之底下那道沙床要高出许多,是以任流沙奔腾,惊涛狂卷,仍不虑被烟没波及。
俞佑亮摇头叹道:“好一股恶流——”
沙浪翻滚中,一团黑影顺着奔腾般的沙势漂流而至。
俞佑亮目力过人,虽然光线极端黯暗,依然看出那竟是一个人在沙浪里翻卷,心里不觉震一大震。
他万万料不到除自己之外,竟还有旁人陷身于这股地底暗流中,眼看那人在急湍上挣扎,便与适才自己的处境一般无二。
一股沙浪卷过,那人冒出半个身子,双手虚空乱抓,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莽莽平沙之上,根本无可攀拿之物。
俞佑亮高声喊道:“快设法闭气游到这边来!”
那人吐气开声,尽可能使身子浮于水沙面上,后足运劲往斜地里划将过来,却是力有未逮,始终无法接近岩脉。
经过几次尝试后,又被奔雷似的流沙冲出老远。
那人大吼道:“我不行了!丢一根绳子过来!”
俞佑亮随身并未带有麻绳,他情急智生,立刻脱下外衫,裂帛一声,那外衫已为他撒成片片,结成一条长索,运力抛出。
他掷索救人,无论时间方位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人伸手拉索,支气聚纳中焦,借着俞佑亮手劲冲身一提,虚空拔足连点数点,宛似飞鸟凌波般,在平沙上面几个起落,疾射岩脉。
就在他即将跃抵岩脉上方的当儿,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身子无缘无故一沉,被大浪卷成半倾斜的状态。
俞佑亮只道对方真力不足,喝道:“提身换气,莫要撒手弃绳索,我再想法助你一臂之力……”
话犹未尽,那人陷入流沙,身躯逐渐下沉,迅即没顶,此后便不见再冒身出来——
俞佑亮睹状黯然,暗忖:“方才眼看人即将掠到安全地带,却是功亏一篑,无端又沉入沙中,若非他真气不继,便是流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