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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风心中震一大震,乘对方说话的当儿环目四下搜寻,只见船舱空旷旷的没有任何人迹。
他长吸一口气,朗声道:“说话的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那阴沉的声音道:“只怕老夫一现身,姓苏的你就没命了!”
苏白风沉声道:“敢问朋友与苏某有何瓜葛?”
那阴沉的声音道:“瓜葛倒谈不上,只是咱们与人作对,并不一定完全为了瓜葛,为了其他理由一样可以将你解决掉。”
苏白风心念微动,暗忖:“咱们?他既然自称咱们?至少可以推知对方当在一人以上,只不知他们隐藏在船上的哪一个地方?”
口上道:“朋友既然如此关照苏某,又何必藏头缩尾,苏某一命在此,有能耐尽管取去便了。”
那人冷笑一声,道:“甭忙,老夫还等着一位客人呢。”
苏白风一愣,那阴沉的声音复道:“小玉你到城中去,可曾找到我所说的那个人?”
那“小玉”小女孩结结巴巴道:“在……在酒铺中找……到了……”
那人阴笑不止,道:“很好,只要他听到大爷叫你转达的话,立刻就会赶来了。”
小玉怯怯地道:“爷……爷台……现在你可以,将我爹爹放……放了罢?”
那阴沉的声音道:“小玉你等到一边去,待此事了结后,老夫便让你父女见面。”
小玉那对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惧色,她不敢多说,就这么行走到舱里一角,绻缩着身子席地而坐。
苏白风心中犯疑,高声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那阴沉的声音道:“老夫是谁?你可还不够资格问这句话。”
苏白风勉强沉住气,正要回话,这刻舱内忽然飘过一阵轻风,将落地案上的油灯吹熄了。
舱内登时成了一片漆黑,墨墨不辨前景,一种潜在的本能促使苏白风立时运功戒备。过一忽,他的背后又是一阵轻风吹起,他反应好快,反手便是一掌拂出,同时闪电般一个转身。
但闻“叮”“叮”数响亮起,三点寒星相继坠落舱底,低头看时,原来是三只铁藜暗器,三角尖头上马黑无光,显是喂了剧毒。
那阴沉的声音道:“嘿,好本事,果然不愧为赵凤豪的徒儿。”
苏白风怒道:“用这等下流伎俩算计他人,算得什么好汉,你敢出来面对面与苏某较量么?”
那阴沉的声音说的仍是方才那一句:“就怕大爷一现身,姓苏的你就没命啦!”
苏白风未待对方将话说完,身躯一纵,倏地腾空而起,朝发声之处扑去,黑暗里却扑了一个空。
他心中骇讶交集,手臂挥动处倏觉一阵冰凉,运足目力望去,只见自己手底触着一只铁环。
铁环之上连着一大块舱板,因为位置隐秘,极易为人忽略过去,苏白风内心思潮电转,暗道:“是了,这舱板下面必然还有一个底舱,那人很可能就藏身在底舱里边,难怪我只听见声音却始终不见对方的形影……”
一念及此,遂伸手握住铁环提劲往上一拉,然而就在此际,一股狂飙自他的背后风涌袭到,苏白风未及转身,劲风已然压体欲裂,急切间他弓身一弹,向左斜跃五步适好避过掌力侧缘。
苏白风逃过一危,不知不觉已是汗流浃背,他强自捺下一丝忐忑不定之心,提气朗声喝道:“还有哪位朋友躲在此地算计苏某?”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苏白风将心一横,双掌交错挥出,顷忽间连续击出了七掌,分袭舱中每一个角落——
呼呼掌声中,倏地传出一声冷哼,另有一道阴沉的语声在暴雷般拳响里清晰传了过来:“嘿嘿,你是白费力气了。”
苏白风掌出无功,不免暗暗吃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阴森的声音道:“什么人你还猜不出去?姓苏的,咱们日前在宝鸡城外祠堂中有过一面之缘……”
苏白风惊呼道:“你——你是那自称大禅宗,却尽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和尚?”
那阴森的声音道:“姓苏的,你好记性。”
苏白风诧讶万分,心中不断思索那行径怪异的和尚,怎会于此时此地出现?他还有一个同伴又会是谁?
但目下却不暇多虑,他举步回到原来位置,伸手就往铁环拉去,只闻吱然一响,一大块舱板被他运劲拉了起来,就在这刻,一股奇大无俦的掌力再次自他的背后陈逼而至——
苏白风早料对方会来这一着,那股掌力犹未袭到,他蓦地吐气开身,空出的一掌朝后直封而出。
他对掌之际,周身立时布满了气团,将全身百脉大穴隐隐护住,饶是如此,敌方那股掌劲余威仍然自气团中一穿而入,“轰”一响,苏白风手中那块舱板竟被震成粉碎!
苏白风迅速朝下望,但见底下黑压压的分辨不出到底有多深多广,他默默对自己呼道:“果然下面还有个底舱,如果我推度不差,必定另有一人藏在里头!”
身形毫不停滞,闪电般从舱板揭开处跃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白风身子才跃下舱底,陡觉一股暗劲当胸袭至,先时那道低沉的声音复起:“呔!躺下!”
苏白风慌忙出掌相迎,孰料对方来待苏白风将掌力接实,接二连三又拍出了五掌,飙风有若迅雷惊霆。
苏白风措手不及,被打得转了半个侧面,只闻“飕”地一响,一倏人影自舱板裂口冲出!
那人身形疾如箭矢,苏白风依稀见一身材异常高大,全身上下披着一件紫色大衣的人,除此之外印象模糊得很,苏白风那里容得他在前面前说走就走?当下大吼一声,道:“朋友你留下来!”
那人冷冷一哼,道:“凭你苏白风可还没有要大爷留下来的能耐!”
他身在半空猛可一大旋转,一式冲天而起,同时藉着一转之势手掌反打而下,其力所及之方位,距离简直有如脑后生眼,毫厘不差。
苏白风不意对方在此等情势下,犹能出掌攻击,他足步急蹬,往后退开三步之遥。
那人掌势一沉,内力猛吐一股劲风,好比刀刃破风袭至,苏白风避无可避,只有挥掌硬接。
霎时一声锐啸亮起,苏白风一接之下,但觉对方之强,简直到了无可思议的地步,内心不由一寒,两股内力接触后,登时化为外家散劲,他的身躯本已向后倾斜,此刻被击得几乎拿不稳桩。
那人身子继续上冲,掌缘倒竖再发,一时只听得呜呜怪风在黑暗中呼啸,间而夹杂着一两声焦雷般的暴震。
苏白风双目尽赤,左掌勉力一挥,全身功力尽力于这一掌中孤注一掷,两股力道一触而散,那人在空中一扭腰,随之踏上舱板,隐入黑暗之中,反观苏白风身形却是一阵摇晃。
“喀”一声,苏白风仰面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
他举袖揩去口角血丝,暗想:“此人究竟是谁?从他出掌的气势而瞧,当今世上怕要数他第一了。”
想到此地,冷汗不觉涔涔而落。
这时他已置身于底舱里面,周遭黝黑无光,苏白风无缘无故心里忽然一阵狂跳,隐隐生出一种预感,仿佛这底舱里将给与他心中一切疑惑的答案,但是那答案到底是什么,他也无法预测捉摸。
墨黑使苏白风缓缓摸索前进,一掌凝势待发,才走了两步,只觉这底舱之中气氛大是不对,但疑惑来得其解,只有继续前行。
蓦然一股催人欲呕的血腥气味扑鼻而至,苏白风暗暗皱了皱眉循味走去,私心忍不出住忖道:“奇了,这船舱底层甚是隐秘,怎会有血腥之味?”
他提悬着一颗心向前摸索,忽然足下绊着一物,险些跌了一交,他下意识里哈腰伸手一摸——
五指所触竟是冰凉的肌肤,苏白风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凑近一瞧,只见舱板上躺着一个女尸!
那女尸全身赤裸,头部被人齐颈割去,上下身及手足四肢间鲜血仍自汩汩流出,似乎遇害不久。
苏白风双目尽赤,脱口大吼道:“赵姑娘?”
刹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缭绕而起,这个赤条条躺在底的无名女尸,难道竟会是他所魂牵梦系的少主人赵嘉玲?
这会儿,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苏白风但觉寒意遍体而生,身子好比旋风一般转了过来,忖道:“又有人上了这条船!适才那和尚曾经说过还在等待着一个人,也许就是他来了?……”
只听上方舱面上,那小玉的声音道:“老婆婆……你来……来了。”
那“老婆婆”的声音道:“小女孩真机伶,刚刚嘉玲叫你到城中酒铺找我,一找就找到了,喏,给你两串冰葫芦尝尝。”
小玉怯生生地道:“不吃不吃。”
那“婆婆”困惑的声音道:“冰葫芦又香又脆,你为何不吃了?婆婆像弥这种年龄,可是顶喜爱吃糖串冰葫芦哩。”
小玉默默无语,那“婆婆”续道:“好吧,不吃便留下来,现在你告诉婆婆,玲儿在哪儿?”
小玉低声道:“在……在底舱里头。”
那婆婆“唔”了一声,然后举步朝舱板裂口处走近,苏白风来不及转第二个念头,倏见人影一闪,面前已端端立着一个老妪。
苏白风恭身朝老妪一揖,道:“主母你老人家也来了?”
那老妪正是那与赵凤豪因误会而决裂的妻子赵萧斐音,她轻轻点一下头,道:“不必拘泥了,嘉玲不是到河畔来赴约与你见面么?缘何又差遣那陌生的小女孩到城里寻找老身?……”
苏白风听见主母之言,心道敢情连她也知晓嘉玲与自己相约在河畔会面之事,但是她语气中却没有任何责备的地方,反而带着几分默许,一时苏白风只觉百感交集,胸臆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缓缓道:“下佣也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妪一怔,道:“什么?你不认识那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