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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俞佑亮正藏身在密林高地,视野较为广泛,金牛四凶的一切动静都落在他的眼里……
只见四凶为首走到乱草堆中放下了背负的俞一棋身躯,回首道:“咱们不能再走了,老四,你去拣一捆竹枝来。”
那“老四”面露忧色,道:“这么短的距离不太危险么?”
卓群道:“你我必须依主人指示行事,纵有危险也顾不得了。”
隐在暗处的俞佑亮听到他们的谈话,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忖道:“金牛四凶虽然恶名四播,却能为主舍命,倒也为难了,可见一人纵令如何凶恶跋扈,终必有可取之处。”
那“老四”诺应一声,偕同“老二”、“老三”分自近处拾了一大堆枯竹,卓群匆匆在地上划了几十线条,在线条交结处逐一插上竹枝,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数逾百余的枯竹都被插完了。
枯枝长短不一,而且被卓群东插一支西摆一支,看起来十分凌乱,卓群插完后,长长吁了口气道:“行啦。”
俞佑亮乍见卓群插枝,内心已自骇然,暗道:“姓卓的敢是要组阵待敌?想不到他竟也长于阵图之学,不知是不是俞一棋所传授?”
俞佑亮自幼受教于西域禅宗,对阵道颇下了一阵子功夫,已能登其堂而窥其奥,他只略一溜目便瞧出卓群摆的是外虚中紧的四象阵,此阵用来阻却敌人最见卓效,除非对方也通于此道。
卓群才将竹枝插好,俞肇山师徒及孙师爷,四大天王已来到近处,后面并跟随着名持着火炬的教徒方圆十丈之内悉在火照耀之下。
卓群远远望见俞肇山一行人自林中出现,忙道:“敌人到了,咱们避入阵里去。”
那“三弟”略一迟疑,道:“大哥,这几支竹子能阻得住敌人吗?”
卓群道:“你莫小觑了这些竹枝,纵让敌方有上千万之卒,也无法安然通过此阵,三弟信是不信?”
那“三弟”摇首不答,因为此际大敌将至,侈言相信与否,未免言之过早,当下四凶合力将俞一棋抬入阵内。
俞肇山等人行得近了,见到地上插着三堆乱竹,不禁呆了一呆,他见闻颇广,立刻停步在竹阵之外。
姚鹰哈哈笑道:“四位跑不了是吧?”
卓群在阵内应道:“谁说跑不了?卓某不愿多跑冤枉路罢了。”
俞肇山沉喝道:“四位若是识相,就请立刻走出来,只要……”
卓群打断道:“姓俞的!你有种进来么?”
俞肇山犹未答话,那姚鹰性子最为急躁,抢着道:“插上这几支鸟竹子不是与儿戏无异?待我除去便了!”
他不由分说,迳自拧身冲入竹阵之内,方绕过几堆乱竹,斗觉眼前一黑,四周天昏地暗迷蒙不辨方向。
孙公飞自后头喊道:“姚天王不可造次!”
然而姚鹰业已陷入阵内,他愈往前踏上一步,愈觉景象又自一变,四面八方全是一片青森森的竹林,其深遽广阔简直无可计数,回顾来路,景象仍无二致,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他心中一凛,喝道:“姓卓的!你在那里?”
右侧不远处传来卓群得意的笑声:“卓某在此,你过来吧?”
姚鹰凝目朝发声地方望去,压根儿瞧不见任何景物,更遑论人影了,他再次纵声高喝道:“藏头缩尾算得什么好汉?早知金牛四凶如此脓包……”
卓群冷冷截口道:“到底是谁脓包,大家心里有数。”
姚鹰情急之下,索性闭上双目,双掌运劲呼向左右交击出,“虎虎”拳风与“喀擦”断枝声交作,数十掌下来,隐隐觉得四边的竹技都被自己清理殆尽,张开眼帘一瞧,不禁愣立当地。
但见那一片深广无垠的竹林依旧好端端矗立着,只有在靠近他立身之处,有数支手指粗细的竹枝被掌风击断。
他心中更是吃惊,暗道自己费了许多内力连发数十掌,所得的成果不过如此而已,看来此阵果然奥妙无匹,非局外人所能窥其万一,自己莽莽撞撞冲将进来,真是懊悔不及了。
一念及此,遂不再轻举妄动。
耳闻俞肇山于阵外喝道:“姚鹰你被困住了么?”
姚鹰讪笑一声,道:“这捞什子竹堆好生厉害,属下无法闯过。”
俞肇山敞声道:“且容老夫鉴研一下,姚天王莫要随意走动。”
姚鹰心道:“我现在可是寸步难移哩,如能任意走动还不至于如此狼狈。”
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将出来。
少时,只闻阵外传来俞肇山的声音:“姚天王你依目下所立的方位绕上二圈,左行十五步——”
姚鹰依言而行,举步东拐西抹,俞肇山道:“再向前行三步,前面应该有一支巨竹挡路,可以运掌把它除去,但却不可妄动旁侧竹枝,姚鹰你听见了么?”
姚鹰诺应一声如言做了,就这么依照俞肇山提示来回走动,时而推断数株巨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天色微明,眼前景物一变,那身形更不怠慢,乘势疾射,已自出了竹阵。
回目瞧见身后仍是数群枯竹杂乱交插其间,乍看之下,绝无任何起眼之处,外人极易鲁莽蹈身阵中。
月已西斜,天空寒星点点,光线却是逐渐微弱,显出夜已经是很晚很晚了,姚鹰被困阵里,至少有二个时辰之久。
他忐忑步至俞肇山面前,道:“教主学究天下,属下……”
俞肇山寒声道:“姚鹰你不待老夫有所指示,便自冒然行动,使咱们平白耗去数个时辰,大大误却戎机,你知罪么?”
姚鹰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知……知罪……”
俞肇山冷峻地道:“孙师爷还不代老夫执法?”
孙公飞吸口气,“擦”地拔出长剑,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朝姚鹰行去,除闻足音外,周遭沉寂得可闻针落。
孙公飞面上不带任何表情,掣剑一挥,姚鹰双足钉立不动,竟不敢抽身闪避,那剑势如电,剑光方起,鲜血如泉四下飞溅!
姚鹰惨号一声,左臂齐肘而断,他咬牙强忍住痛楚,举起仅存的右手撕下一片衣襟,包扎住伤口,鲜血仍然不住自断臂剑伤处泊拍涌出,瞬即将布帛染成狼藉惹眼的赭红图案。
藏身于林中的俞佑亮瞧在眼里,一时热血为之澎湃,心道那姚鹰只为了些许过失便受到断臂之刑,任何人都会觉得过于残忍,但百毒教众生似对此事目见已多,个个无动于衷,看来俞肇山以严刑治下,假以各种暴虐无理的手段,已将教徒训练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了。
孙公飞为姚鹰敷上创药,举剑退下,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俞肇山阴森森一哼,转首过去不再打理姚鹰。
后壁的寇中原趋前道:“师父对这竹阵可有心得?”
俞肇山缓缓道:“前面几簇竹枝,甚为稀疏,可能按着干坎艮震异离方位排列,阵式外虚中紧,愈向中心推进,排列愈是复杂玄奥,若老夫推演不差,此阵应是失传已逾百年的四象阵……”
寇中原道:“金牛四凶不过一介武夫,缘何在阵学上有此等造诣?”
俞肇山沉道:“四凶自然一无所知,但一棋嘛,嘿嘿,他对此道就颇有研究了,足可与老夫分庭抗礼——”
寇中原道:“那么四凶所摆下的阵法,是授自师叔的了?……”
俞肇山没有答话,环目观察竹阵形势,有倾喃喃自语道“如能寻到离门及兑门所在,便可自中路予以突破,但此举却得冒上许多风险,不成……不成……”
显然他已陷入苦思之中,时喜时愁,时间悄悄从他身边溜走。
阵中,四凶无暇顾及外面的变故,他们将俞一棋置于地上,开始合力催气运功——
卓群右掌一扬,抵在俞一棋灵台,一口真气直逼出去,其余三人分自左右蹲下身来,把住四肢脉络。
卓群道:“兄弟们专心从事,万一不能令主人醒转,咱们必死在俞肇山手上——”
一运气,真力自华盖一丝一丝导入,在俞一棋体内运行了十五周天,一盏茶工夫,陡见俞一棋喉中“喀”了一声,身躯微微发颤。
卓群猛可吐气开声,道:“二弟、三弟,摒除杂念,五心向天。”
三凶心头一紧,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离,齐然运起内力引导卓群所发出的真气在脉道内来回撞击,卓群手底一加劲,真气提注到十成。
就在四凶运功达到最紧张阶段,绝不容许有外魔侵扰之际,阵外情势又有了重大的转变——
俞佑亮隐身在丛林高处,四下一切动静皆瞧在眼里,目睹二人勾心斗角以生死相拼,正有坐山观虎斗之快,倏觉后背劲风压体,一股寒风悄无声息袭至,他不假思索,反手一掌削出。
蓬然一声响起,俞佑亮身形一阵摇晃,倒退数步始拿桩站稳,定睛望去,寻丈之前鬼魅般立着一人!
那人阴笑道:“俞小哥儿,既来之何不堂堂皇皇露面?”
俞佑亮失声道:“洪……洪……‘游老二’是你?……”
那人正是乔扮灵庐主人洪木方,曾阴谋加害赵凤豪的白发老人“游老二”,即连“游老二”也是冒充的,他真正身份如何,却是一个谜!
那白发老人“游老二”阴阴道:“老夫猜你会来参加这场盛会,果然你来了。”
俞佑亮道:“彼此彼此。”
白发老人“游老二”道:“俞小哥儿后来不是与赵凤豪主仆俩走在一路么?怎未见他们两人?”
俞佑亮一时摸不清对方真意,遂道:“提到赵老前辈,小可倒要请问一句——”
白发老人“游老二”忖道:“怎地?”
俞佑亮一字一字道:“敢问阁下与赵老前辈有何冤何仇,值得以低劣计俩谋害一个功力尽失的老人?……”
“游老二”目露狠色道:“你还敢提起此事,若非你从中破坏,老夫又岂会功败垂成,今日老夫便叫你知道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