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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金吾就趁着众人心有旁顾之际,一晃身掠到何七猛右侧,拿过白布包袱,掏出了一支绿色雕佛小杖——
法明禅师神色霍变,喃喃道:“绿佛杖……绿佛杖……”
铁金吾将“绿佛杖”居空一指,道:“见杖如见掌门,法明你还不退下!”
法明禅师身躯又是一颤,却始终驻足不动,那铁金吾冷笑一声,手一扬,一柄乌黑的短剑在杜、白二人眼前晃了一晃,一时之间两人气势全消,呆呆望着那柄短剑出神,目光大是散漫。
杜元冲期期艾艾道:“华山金日匕!它……它果然在你的手上……”
铁金吾道:“尔等犹能与老夫作对么?”
杜元冲神情瞬息数变,似乎正在决定某种重大事件,半晌,他一咬牙,一个字一个字道:“毋论如何,咱们不能不过问此事,二弟你认为怎么样?”
白二侠颔首道:“说得是!你我拼着被逐出华山,也不能甩手一走!”
铁金吾呆了一呆,他本以持有少林华山镇山之宝,两派门人岂敢不俯首听命,孰料事态发展大为出人意表,先是少林法明及杜、白两人相继否认其出身门派,目下他们见着本门信物,居然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大失平日的镇静功夫,说道:“漠视本门信物,等如欺师灭祖,若让天下英雄得闻,势将成为众矢之的,那克就不妙了吧!”
杜元冲道:“此中利害,咱们业已再三考虑过,铁局主你免谈了。”
铁金吾想了一想,道:“铁某且问一句,尔等怎能未卜先知,获悉老夫怀有两派信物呢?”
杜元冲沉吟道:“在金日匕失窃的同日,咱们在华山接到一对素简——”
那法明禅师面露惊色,脱口道:“可是那画有大红花押,署名无名氏之人所留?”
杜元冲颔首道:“正是。”
法明禅师吁了一口气,道:“敝派宝物遗失的情形亦无两样。”
铁金吾道:“那对素简留字提到了何事?铁某可得闻否?”
白二侠道:“简上密麻麻写了百字有余,略为若要追回失宝,可找金吾镖局铁金吾,此外并附带提道一事——”
说到此地,语气微徼一顿,铁金吾不耐道:“阁下何不爽快说出?”
白二侠道:“那署名无名氏之人提到铁局主新近接下一趟镖,欲运往女真建州,镖货却是——却是……”
他欲言又止,那自出现于兹始终不发一语的钱姓老者突向前跨了数步,高声道:“你说!镖货是什么?”
白二侠沉下声音,一字一字道:“火枪!”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大伙儿全给唬呆了,俞佑亮在心中狂呼道:“尝闻火枪乃西洋利器,能藉枪膛抛射火药弹丸,血肉之躯鲜能为之挡,似此火器若让女真获得,岂不如虎添翼?对我朝军士便大大不利了……”
遂按捺不住开口道:“铁金吾!你身为华夏族人,何尔竟甘心为虎作伥,殊令人难解了。”
他此刻已极端不屑铁金吾之为人,是以说话不再存丝毫客套,那铁金吾脸色灰白,期艾道:“你,你别胡说!”
白二侠转首朝法明禅师道:“大师,白某有没有捏造一言半句?”
法明禅师肃声道:“书简之意确是如此,铁施主若自问心无愧,何不将镖车打开,以释众疑……”
一众镖师也斗闹不已,七嘴八舌道:“说得有理!”
“铁局主若不张镖货公开,老子宁失五千两银票重酬,也要抽腿子走路了。”
“要走咱们一道走!”
铁金吾舌绽春雷,大喝道:“不要妄动!”
那华服少女趋近俞佑亮身侧,道:“你那瞧见了?先时我不是说过姓铁的不是好人么?要你帮忙将镖货抢走,你还不肯哩。”
俞佑亮道:“姑娘如何得知镖车里载的是火枪?”
华服少女嗫嚅道:“我……我窃听大哥与袁大帅密谈,便忍不住偷偷跑了出来。”
俞佑亮道:“令兄可是祖……”
话未说完,突闻钱姓老者喃喃自语道:“火枪……火枪……
这么说来那姓祖的将军在路上告诉我的话竟然属实了,我老钱好生糊涂,受人利用犹不自觉……”
那中年武将贺谦问道:“敢问阁下在何处遇见祖将军?”
钱姓老者道:“咱们在路上不期而遇,老夫脚程较他座骑更快,是以先到此地。”
言罢,冲着铁金吾道:“铁金吾!你将金日匕和绿佛杖还与我!”
铁金吾蹬地倒退一步,呐道:“什么?两派宝物不是……不是你亲自送到镖局来的?何以竟出尔反尔?”
铁姓老者道:“老夫受姓俞的怂恿去偷窃宝之际,可不曾明白会有此等内情,你到底还还是不还?”
铁金吾唇皮动了动,却作声不得,钱姓老者道:“小心,老夫要动手夺回了!”
他不见作势便已欺身到了铁金吾面前,双掌模糊一闪,铁金吾低叱一声,以肘代掌虎地倒攻而出。
钱姓老者手势一变,竟是虚多于实,而且以虚攻敌,虚实变化之间真是千端百变,使人防不胜防,铁金吾挫步连退,但仍离不了对方左右,只闻一道闷哼亮起,铁金吾踉跄倒退数步!
一丈之外则立着神气定闲的钱姓老者,那绿佛杖及金日匕正在他手上迎着太阳闪烁发光!
铁金吾身为武林第一大镖局局主,功力之高早已传遍遐迩,眼下竟在一招半式,被人将手上物事夺走,众人不由惊得呆了。
钱姓老者心中却想道:“这铁金吾一身功力之强,倒令人不能忽视,适才我若不施出‘天星幻影’手法只怕不能如此容易得手。”
他一抖手,分将两件宝物掷还法明禅师与杜元冲。
法明接过绿佛杖,纳入怀里道:“施主正心未泯,好教贫僧钦仰。”
钱姓老者漠然不以为意,杜元冲道:“杜某心中尚有疑团,不吐不快。”
钱姓老者道:“但说不妨。”
杜元冲道:“那封素简可是老丈所留?”
钱姓老者道:“不错。”
他直认不讳,众人登时露出又惊又疑之色,法明失声道:“施主的意思是:那窃走宝物的是你,留下素简指示我们如何追寻失宝,并透露铁局主接下火枪镖货的也是你,及将两派的重宝交与铁局主,使他持之能令遣我们的又是你?”
钱姓老者道:“不错,都是我。”
众人骇讶更甚,缘因这三者纵错复杂,若说同为一人所为,不啻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真是令人匪可夷思了。
法明道:“敢问施主这么做,动机何在?”
钱姓老者膛目道:“你问老夫,老夫又去问谁?”
他晃晃脑袋,寻思一忽复道:“姓俞的!老夫该去追问姓俞的,是他设下连环三计,怂恿老夫逐一去做,使大伙忙得团团转,老夫要问他有什么阴谋。”
俞佑亮闻言内心一震,忖道:“揣摩情形,俞姓红袍人似乎已与女真多尔衮相互勾结作恶了,事实果真如我所想,颇值得倍加警惕……”
铁金吾身躯一震,失声道:“这一趟镖的货主,亦是那姓俞的红袍人,他胁迫铁某非要将镖货运至建州不可,然则……然则他又要你留下素简,通知华山少林来摘走镖车中的火器,铁某可被弄糊涂了……”
俞佑亮道:“铁局主的意思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铁金吾验上露出极端苦痛之色,道:“铁某纵然无知,亦非大义不明之人,然自失老母之后,方寸于焉大乱,只有甘冒不韪接下这趟镖货。”
俞佑亮道:“可是俞姓红袍人掳走铁局主慈堂?”
铁金吾点点头,场上诸人得知内情,顿时由敌意化为恻隐,大伙几乎都有同一个想法。
“不想这铁金吾还是个至孝之人,此举虽然犯错误,倒无可厚非……”
中年武将贺谦缓缓道:“小将须将火器押运至宁远城,铁局主可有异议?”
铁金吾惨笑道:“你将十二辆镖车都运走吧——”
贺将军正待招呼军士,突见小道前方尘头高扬,不一忽十数骑驰骋来到众人之前,那领队将军身材魁梧,坐在马上更显得雄纠凛然,俞佑亮抬起头来,但见他身后一名军士撑着一面大旗,绣着一个斗大的“祖”字,在山风中飘打飞扬。
贺将军喜道:“祖参将来得正适其时。”
那祖将军一颔首,下马朝俞佑亮道:“小将奉袁大帅之令,赶来与贺将军会合,不意在此邂逅俞兄,诚大快吾怀。”
那将军正是祖大寿,在宁远一役中早已与俞佑亮结下不凡交情,是以一说话便显得亲热十分。
俞佑亮道:“祖将军别来可好?”
祖大寿未答话,一旁的华服少女已移步而上,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大哥,你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个土头土脑的傻子,我怎地全不知情?”
祖大寿笑骂道:“小绫,你又出来惹事生非了。”
说着狠狠瞪了他的妹子一眼,怪她太不安份,可是平日纵容已惯,一时之间想树立起兄长威严,看是谈何容易?
那贺将军见祖大寿只顾闲聊,惟恐费时一久,枝节又生,遂道:“祖参将,这镖货——”
祖大寿道:“镖货么?无妨让它留在此地,任由镖师们去处置。”
贺将军只道是自己听错了,呐道:“什么?祖参将是说咱们将这十二镖车弃置不顾,就这样空手回宁远去?”
祖大寿点点头,贺谦又道:“祖参将可知车里装的是何物事?”
祖大寿道:“自然知道。”
贺谦道:“这就是了,须知十二辆镖车足足可载满五千支火枪,似此利器无论落入敌我之手,对双方,战力彼此之消长,其影响诚不可以千里道计,咱们怎能任意留置于此?……”
祖大寿缓缓道:“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十二车石块对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