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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矮子接口道:“这趟镖必有古怪,是不是?”
万大熊压低声音道:“岂止古怪而已,半月前临出局门时,铁金吾铁老爷子特地办了一次酒宴,再三叮嘱咱们必须尽全力保住镖货,万不容许有任何失误,他说——他说……”
黑老汉道:“我记得,我记得,钱老爷在席上宣布,这次出镖关系本局生死存亡,是以丝毫大意不得。”
另一个壮汉插口道:“嗬,这话就令人不解了,干镖局这一行的,镖货丢失时有所闻,大不了赔钱关门,但钱老爷却说什么‘生死存亡’,俺想了许久都没想通……”
万大熊道:“所以我说这趟重镖可不简单,出关后迟早会有合字踩上线来。”
那哈矮子低声道:“你可知道镖车里装的是什么货?”
万大熊摇摇头,道:“钱老爷子一点也不肯透露,镖队里我看只有总镖头何七爷知晓,但他也是守口如瓶。”
那壮汉道:“既然保守得如此秘密,只怕必是什么奇宝异物。”
万大熊还是一个劲儿猛摇其头,道:“不是,不是。”
他语声一顿,反问道:“敢情你还不知咱们目的地?”
那壮汉诧声道:“总镖头可未曾明言啊。”
万大熊以手指唇,“嘘”了一声,低道:“说了你可别张扬出去,我是从副镖头雷老二那里打听到的,这趟镖要押到……”
说到此地,他忽然发现那俞佑亮不知何时已立到他们身边,正在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不由中止了话头。
万大熊面色一沉道:“小子,你喝完水也该走开了。”
俞佑亮内心虽是疑云重重,想听出一些端儿,但别人已下了逐客令,自己可没有再滞留下去的理由。
他正待抽身离开,就在这时,前面道上一个全身黑服,足踏布履的少年疾步走将过来,朝一众镖师道:“可有水喝的?”
黑衣少年面貌甚是俊秀,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但言语却十分唐突无礼,那黑老汉神色一变就要发作,万大熊朝他打了个眼色,道:“赶长途的缺水倒是常事,咱伙儿向来尽可能予人以方便。”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水桶,那黑衣少年报以冷冷的一眼,径自走到桶边取瓢滔水,饮了一大口。
俞佑亮暗忖道:“此人年纪轻轻,又长得如此俊美,定是名门子弟,一出道便被人你捧我拍,是以连寻常礼数都不懂了。”
忽听那黑衣少年尖声叫嚷道:“喝喝,给这种臭水让小爷喝,你想毒死人哪。”
那黑老汉怒道:“喂,你说话客气点。”
那黑衣少年道:“你们心谋不轨,想害死道上旅者,还跟你们讲什么客气。”
哈矮子发火道:“格老子的,这算那一门鸟话?”
黑衣少年道:“矮鬼,你敢骂人?”
哈矮子道:“谁混蛋谁就该我骂。”
黑衣少年尖声道:“矮鬼,杀头砍千刀万刀的,顶盖子儿生大头瘟的,你也不作泡尿照照自己那影子,够资格骂人么?”
哈矮子被这一顿骂得脑子晕晕胀胀,一时竟接不上嘴来,只有瞪眼呼呼作气的份儿。
一旁的俞佑亮见这少年外表一派斯文,但满口粗话较之市井宵小遑不多让,不禁暗暗好笑。
那黑老汉沉声道:“你是有心找喳来了?”
黑衣少年不言不语,手一挥,竟将一瓢的清水泼到黑老汉的脸上!
黑老汉暴跳如雷,哇哇叫道:“小子,你——你……”
他怎甘无故受辱,蒲扇大的手掌一抡,便往对方劈去。
黑衣少年冷笑一声,拂袖轻轻一挥,只听得“呼”一响,那黑老汉平空翻了一个跟斗,其余诸人登时都被吓呆了。
众人那还忍耐得下,纷纷抡拳挽袖,要教训这黑衣少年,但他神情仍是一片冷漠,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说道:“要群殴么?小爷手下可不留情。”
忽然人群一分,一个威猛大汉大踏步上前道:“阁下何故与敝局镖师吵翻?”
黑衣少年翻翻冷眼道:“你是谁?”
威猛大汉道:“在下何七猛,忝为金吾镖局总镖头……”
黑衣少年截断话头道:“小爷可不管什么镖头镖尾,好歹你得给我一个公道。”
那何七猛沉道:“阁下是冲着金吾镖局来了?”
黑衣少年道:“是又怎样?”
何七猛脸色一变,道:“既是有心而来,何某说不得不让你那么轻易一走了之啦。”
黑衣少年道:“笑话,你要撵我,小爷还不走咧。”
他边说,眉目连扬,一脸不屑模样,那何七猛睹状,心中更是有气,他压低声音冷冷道:“很好,咱们是非在兵刃上见个真章不可了。”
黑衣少年道:“这才像样些。”
“刷”一声,他已掣下了背上兵器,却是一只护手长钩。
此际早有两个镖师抬着一只黑色大斧上前,俞佑亮见板斧纯为精钢所铸,端的是坚逾金石,沉甸甸的怕不有千来斤重?何七猛掣在手上,将板斧抡得“虎”“虎”生风,刹时两人已在官道旁侧斗将起来。
黑衣少年虽称骄狂横蛮,手底功夫倒也相当硬扎,双方招来式去,渐渐打得极为炽烈。
何七猛人高马大,走的乃是纯阳刚路子,一把板斧使开来,攻势凌厉难当,登时将敌手迫得节节后退。黑衣少年则以招式身法见长,他连返之下,并不慌乱,一钩一招依然使得板有眼。
斗到分际,那何七猛大喝一声,一斧有如开山巨刃,以雷霆万钧之威,朝黑衣少年当胸罩落。
黑衣少年避无可避,只有硬架一途,他护手钩斜斜往上一封,“当”地一声,金石交响;双方兵刃顿时胶着一处。
那黑衣少年内力较之对方总要逊色,这一硬拼无形中吃了大亏,体内真气左支右绌,已呈败象。
何七猛右臂每推出一分,自板斧上透出的内力便加了一成,黑衣少年那双白嫩小手紧紧握住玉钩,在下苦撑,额角已微微见汗。两人相持一刻,少年额角已微微见汗,俊脸通红,显得后劲不济。
俞佑亮心知那何七猛这一斧“泰日压顶”,双臂如果推直,威力便发挥到极致。至时黑衣少年为对方内力所震,不死即伤,他虽然不满少年的无礼取闹,但那张清秀的脸庞与天真的态度,倒也博得不少好感,并不希望两方有所死伤,欲得上前解开两人,又恐暴露身份,一时沉吟无着。
眼看黑衣少年脸色由红而转为白,已是强弩之末,他不暇多想,他一步掠前,高声说道:“两位请住手!”
伸手便往何七猛与少年臂上重穴抓去,两袖接着一拂,对耗中的两人手上兵刃一分,踬踣倒退数步。
黑衣少年连退五步,一个立足不稳,摔了个仰八叉,俞佑亮眼角瞥见那少年怒容满面,狠狠瞪着自己,似乎这般当众被人推倒,引为奇耻大辱,却忘了想及别人乃是出手解他之危。
那何七猛定下身来,朝俞佑亮打量了两眼,半晌始道:“尊驾两人是一路同来?”
俞佑亮微笑摇摇头,何七猛又道:“既非此人一路,缘何来扛段梁子?”
俞佑亮淡淡道:“镖头何为己甚?区区伸手只为了免伤双方和气。”
何七猛冷哼不语,那边黑衣少年已强支着身子站将起来,横了俞佑亮一眼,尖声道:“谁要你伸手?哼,狗逮耗子,多事!”
俞佑亮见对方不谢别人为他解危之情,反倒怪起自己来,不禁啼笑皆非,当下说道:“兄台切忌再妄动真气,怒忿则气血倒流,便是不治之症。”
黑衣少年叫道:“你穷罗嗦什么?我死了用不着你来管。”
言罢跄踉而去,俞佑亮对他没有恶感,惟恐他脾性倔强,一言不合又要与人放对,导致血渍内流,正待提身赶上叮嘱一番,陡见劲风一荡,一个青衣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截拦在自己面前!
那中年文士出现得好不突然,以俞佑亮那等眼力居然连瞧都没有瞧清,不由暗暗吃惊不已。
一众镖师睹骤中年文士现身,亦齐然露出骇讶之状,一时纷纷交头接耳,窃议私语不休:“铁金吾铁老爷子来了!……”
“铁老爷子原来一路就跟在镖车后面,咱伙儿竟然都没有发觉!……”
“局主从来未尝亲自押镖,此番却怎地却一反常例?”
“这下那少年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活该,谁叫他要多管闲事……”
“……”
中年文士环目一扫,一众镖师接触到他那冷漠的眼光,俱都不由自主住嘴静了下来。
俞佑亮见他不怒而威,举止间另一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气派,心中已将对方身份猜着了几分。
中年文士道:“小哥万儿可否见告?”
俞佑亮道:“咱俞佑亮,阁下可就是京师第一家镖局铁局主?”
中年文士冷哼不答,半晌道:“镖车犹未出关,便有人踩上线来,倒大出老夫意表。”
俞佑亮道:“铁局主误会了。”
铁金吾冷冷道:“你也不必多辩,老夫既然决定甘冒大不讳接下这趟重镖,自然不会没有打算,你划下道来吧……”
俞佑亮心道这误会是愈闹愈深了,但那铁金吾身为一局之主,不分青红皂白,便一口咬定自已是摘镖之人,心中也自有气,道:“铁局主话说重了。”
铁金吾连哼不已,忽然右掌一起,疾若闪电按到俞佑亮胸前!
这一掌委实施得阴险之极,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而且出手又重又狠,显然一举欲致对方于死!
纵任俞佑亮有再深的涵养,也被引得怒火勃发,他手掌迅速翻出,平空向下一振,铁金吾阴然一笑,左手一震,俞佑亮还未出手的内力竟被一起而散,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这铁金吾好怪异的武功!”
他脑际方闪过此一念头,对方一掌已递到自己身前不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