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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你这样勇敢的年轻人,参加开拓荒地的队伍。你挥动斧头砸落的不是一把铁锁,也不只是一个牢笼,而是挥着斧头向旧世界猛力的一击,你有理由成为这支队伍中的一员!〃 他松开邹丽梅的手,高举双臂,带头为邹梅鼓掌。
站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 欢迎这样的伙伴——〃〃欢迎邹丽梅同志——〃
〃 欢迎第八十一个——〃
〃 欢迎……〃 当马俊友和邹丽梅并肩站到垦荒队的队伍中时,邹丽梅激动得嘴唇哆嗦,睫毛上沾满泪花——她笑了。
马俊友的老母亲走过去,掏出手绢:
〃 好姑娘,擦擦——〃
〃 是共青团员吗?〃 苏坚问道。
〃 还不是。〃 邹丽梅恢复了姑娘的羞涩,她低下了头。
〃 迟大冰同志!〃 苏坚扭头喊道。
〃 有!〃 忙于登车启程工作的迟大冰,从车厢门口跑了过来。
〃 我当邹丽梅同志的入团介绍人。〃 苏坚说,〃 你们到北大荒以后,第一个先讨论邹丽梅的入团问题。〃
〃 是!苏书记。可是,她还没有行李呢!〃 迟大冰关切地打量着邹丽梅,〃您看她还穿着单衣……〃
〃 这不成为问题。〃 苏坚回答说,〃 从全国青年捐款中,给她购置全套的行李衣物。火车越往北走越凉,到车上先把垦荒队员的冬装发下去。〃
〃 是。〃
开车的预备铃响了,垦荒队员们从车窗口探出头来,呼喊着:
〃 苏书记,您再对我们说两句吧!〃
〃 我们爱听您的讲话——〃
苏坚笑了:〃 让我说点什么好呢?祝愿你们不仅为国家生产出粮食,把北大荒建设成北大仓;还要摔打成各式各样的行家,没有知识和技术是不能很好完成这项任务的。还是我在吃饭时说过的那句话,我祝愿你们中间的有情人都成眷属,几年以后,让荒凉的北大荒鸡叫,狗咬,孩子哭——〃
列车徐徐开动了。
苏坚象年轻人一样敏捷,他和许多送行的亲属一起追逐着列车,向前奔跑着:〃 年轻的朋友。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五列车——这条不知疲倦的钢铁长龙,奔驰了一天一夜,天色微明时,早已穿过了〃 天下第一关〃 ,并把沈阳、长春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白黎生第一个从硬卧床板上爬了起来,他看见窗外抖落着成串的小水珠。呵!原来车外下着蒙蒙秋雨。
对于久居在城市鸽子笼式楼房里的白黎生来说,北方旷野的雨简直是一种奇观。水云如烟似雾,田野迷迷蒙蒙,村舍、树林、水塘、野花……都湮没在一片混浊的水雾之中。他睁大眼睛望着、望着。心头上那团〃 雾〃 ,〃 也升腾了起来。
他很烦闷,昨天夜里他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他睡的是下铺,最初他躺在铺位上感到十分惬意。车轮有节奏地响着,车厢有规律地晃动着,好像是为他的遐想进行伴奏。他想到草原、鲜花、天鹅、鹤群,最后他想到了俞秋兰。他有点抱怨她,为什么要把青年之间的儿女情,告诉苏书记呢?结果苏书记把他比作追〃 长机〃 的〃 僚机〃 ,在餐厅里弄得他面红耳赤。但转念一想,他又为自己不疲倦的追求而感到自豪。白黎生不知从哪一本法国小说中看到过这样两句格言: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都没有值得珍惜的价值;只有经过艰难曲折获得的东西,那才是最珍贵的。他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着艰苦的〃 八千里路云和月〃 的追逐,〃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自己能够敲开俞秋兰两扇紧闭着的心扉,想着、想着,他微笑地闭合了眼睛。
啊!草原是那么美,那么辽阔。蔚蓝的天,碧绿的树,橙黄的草,艳红的花……俞秋兰穿着那身浅蓝色的衣衫走了过来。她走路依然那么轻盈,一边走一边用草帽扇着她红润的面颊,斑斓多姿的野花在她身旁摇曳,她那张流露着自然美的脸,简直可以和这些花儿媲美。她笑着向他跑了过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象早晨滴落在花朵上的露珠,她边跑边朝他喊:〃 你真的来了?〃 他迎了上去紧紧地攥住了她的两只手。
〃 六弦琴带来了吗?〃
〃 你想能忘吗?〃
〃 弹一支曲子吧!〃
〃 弹个什么呢?你说。〃
〃 墨西哥的《鸽子》〃
白黎生调了调琴弦,戴上指套,刚要拨动琴弦,突然〃 嘭〃 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个梦,他正躺在北去的列车上。
他沮丧地看了一眼,刚才打断他梦幻的,是从中铺上掉下来的一件老羊皮袄。他的〃 楼上〃 ,是大个子贺志彪,这个从北京门头沟山区来的车把式,对皮袄滑落下来竟然一无所知。依然鼾声如雷。这一下,白黎生再也无法入睡了。
白黎生越是回亿刚才破碎了的梦幻,越觉得贺志彪的呼噜声刺耳,〃 哼——哈——哼——哈〃 的巨响,有时居然掩盖了车轮的隆隆声响,这使白黎生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他从铺位上坐起来,想把手伸到中铺上去,把贺志彪桶醒,但他想了想,觉得欠妥当,苏书记已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他一次名了;还没到荒地,就为呼噜引起纠纷,那就更显得白黎生是鸡群之鹤了。可是不去捅他吧,他那高质量的呼噜。震得他脑仁颤动。该怎么办呢?他抖擞着喉咙咳嗽几声,想用声音把〃 雷公〃 唤醒,结果自己嗓子干哑了,那〃 哼——哈——〃 的雷鸣声依然如旧!终于他脑瓜一转,计上心来;他弯腰捡起了那件老羊皮袄,把它当成制止呼噜的合法武器,用劲往上一甩:〃 哎!大个子醒醒,你的皮袄掉地下了。〃 这回,白黎生的计谋发生了效能,贺志彪果真翻了翻身。探头向他说了声〃 谢谢〃但没过两分钟,他那口〃 风箱〃 又重新〃 哼哈哼哈〃 地拉开了。白黎生落生在法国,从小是喝牛奶吃面包长大的,小时候由于他长得又白又胖,法国一家牛奶商,曾把他的照片,当成广告印在报纸上,下附一行法文小字:〃 瞧!本公司牛奶喂养的中国婴儿,又白又胖。〃 用他的形象招揽牛奶订户。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十一岁的白黎生,跟着爸爸、妈妈、哥哥从巴黎回国。他的二老分别在大学里教法文,生活非常优裕,白黎生从小喜欢唱歌,从七岁起,父亲把他抱到钢琴前的椅子上,叫他象音乐大师贝多芬童年时那样,模仿着窗外马车的奔跑声,叮咚叮咚地按着琴健。到了十八岁,他和俞秋兰同学时,他对吉他、小提琴……以经掌握得十分娴熟;每逢国庆、〃 五一〃 学校里演出节目时,白黎生总是成为舞台上的中心人物。白黎生虽然有一定的艺术资质,但他缺乏成为一个艺术家的恒心。他今天吹笛子,明天弹琵琶,因此在音乐这个行当中,他属于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又样样稀松的人物。由于他小时候在巴黎耳闻目染的结果,爱情比同龄的年轻人要早熟得多。他讨厌大城市里姑娘的修饰美,而喜欢不加修饰的自然美,在他投考音乐学院附中落榜,不得已而上了农机学校后,他发现了一颗命运中的星辰——那就是俞秋兰。她在女同学中,衣着比谁都朴素,不但衣衫很少花色,就连扎系头发的发绳,都用的是' 猴皮筋〃 ;她一颦一笑,没有一点矫揉造作,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完美和谐。这对于从小就看厌了红嘴唇,青眼窝,描眉画眼一类少女的白黎生来说,如同觅到了田园诗情,嗅到了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一样——他开始追求朴素得象村姑一样的俞秋兰了。这次他报名到北大荒垦荒,固然有一点年轻人开垦〃 北大仓〃 的激情,但更大的成分是对〃 村姑〃 的追逐。尽管他在那个奇特的〃 宴会〃 上,向苏坚下了保证,他对惊扰他美梦的呼噜声,还是难以忍耐,他赌气地把一张纸撕了,揉成两个小纸蛋塞进耳朵里,懊丧地躺在铺位上。
〃 嘻嘻嘻嘻……〃 上铺的伙伴,不知谁在偷偷地发笑。
白黎生朝上看去,黑脸庞的小春妮和她的小表哥… … 调皮蛋石牛子。分别从左右的三层铺位上,朝他笑呢。石牛子瞅见白黎生发现了他,便带着点不友好的讥讽态度,嘟哝着说:
〃 神经病!〃
白黎生一肚子怨气正无处发泄,从铺位上坐起来,质问石牛子说:〃 你说谁?〃
〃 谁有神经病,我说的就是谁。〃 石牛子从上铺上探长了脖子,〃 你干吗用纸蛋塞上耳朵?〃
〃 象火车拉笛一样的呼噜,别人受得了吗?〃 白黎生不觉声音高了起来。他正想把贺志彪弄醒,这回找到了茬口。
〃 你这个人怎么不通情理?〃 石牛子象猴子摆秋千那样,轻轻一跳,从上铺上跳了下来,〃 刚才你往大个子身上扔老羊皮袄,就存心把人家给鼓捣醒了。现在你又挫老婆高声,你的心真象日本皇军说的:大大地坏了坏了的有!〃 石牛子学着电影里日本军官的声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朝白黎生扮了个鬼脸。
子一眼。
石牛子用眼角斜睨着白黎生说:〃 自个儿失眠,就该找找自个儿脑袋里的虫子,拿别人撒什么气?你就知道他打呼噜睡觉,妨碍你睡觉了,你知道他有多累吗?他从门头沟区野花岭背着行李,翻山越岭地走了几十里山路,才到门头沟坐上的公共汽车;上火车时,他又帮助那些' 长头发的' 往车厢搬运行李。你是瞎子,还是聋子?〃
〃 你干什么要挖苦人?〃 白黎生觉得这个比喻,对他是十足的不敬,马上对石牛子带刺儿的话做出了反应,〃 谁是瞎子、聋子?〃
〃 别忘了,〃 石牛子撇着嘴角说,〃 这是去北大荒,不是你坐飞机去巴黎。〃
这下,白黎生更受不住了,他白净的脸胀成紫红色,朝石牛子喊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你知道这是去开荒?〃
叶春妮从上铺上溜了下来,横在两个人中间,批评石牛子说:〃 牛子哥,你活里别带犄角么!〃 〃 带犄角有什么不好?〃 石牛子象个滑稽相声演员似的,抖抖肩膀说,〃 犀牛的犄角,羚羊的犄角还能治病呢!就怕他不吃。〃
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