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宋武一个鹞子翻身。从爬犁上跳了下来,赞赏地说:〃 你这话讲得很好,要是不喜欢雪,那就算不上北大荒人。来!大个子!〃 他向贺志彪招招手说,〃 你也下来,咱们在这儿一块堆个大雪人。
贺志彪不十分情愿地下了爬犁,眯眼笑着问道:〃 您都多大年纪了,咋还喜欢玩雪?〃
〃 告诉你,这雪还救过我一条命哪!那年冬天,日本鬼子在尚志县一个屯子,想抓抗日联军。当时,抗日联军的主力部队早就进深山老林了。屯子里只留下我一个挂了彩的伤号;由于时间急迫,我来不及向别的屯子转移,当时住在那个屯子的鲁玉枝她爹——鲁洪奎大爷,一拍脑瓜门想出来个绝招,他和几个乡亲把我架到小学操场上,那儿有一溜孩子们堆成的空心雪人。本来,那雪人是捉迷藏玩的,孩子们可以钻进雪人的肚子里去,躲避开伙伴们的寻找。没想到,歪打正着,鲁大爷把我塞了进去,随手还递给我一竹篮熟白薯。然后,他封上了进口,又在所有的雪人上都浇上几桶凉水,不一会儿,高矮不齐的雪人都变成了冰疙瘩……〃
邹丽梅插嘴问道:〃 哪还不把您给冻成冰棍儿?〃〃小邹,你看你说了外行话了吧!〃 宋武笑了笑说,〃 你只喜欢雪,还不了解雪的性格。雪打的墙,雪盖的房,里边最暖和。北风呜呜叫得越凶,冰疙瘩冻得越结实,雪人肚子里温度越高。科学书上记载,到北极探险的人,都愿意住冰块搭成的房子,而不愿意住帐篷,就是这个道理。我这个孙悟空在牛魔王老婆的肚子里,日子过得还挺不错。日本鬼子在屯子里住了三天,早上,还常到这块小操场上出操,就想不到他们脚边的冰疙瘩里,藏着一个养伤的联军伤员。有一个军曹,他想挥刀砍下雪人的脑袋,以发泄他们' 两手空空' 的怒火;可他忘记了,零下三十多度天气下的冰疙瘩,硬度赛过铁板钢锭,那口军刀卷了刃还不算,他的虎口也被震裂了,这个军曹疼得□哇乱叫,从腰后摸出一个田瓜式手榴弹,' 轰' 的一声,雪人虽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可是没能炸穿雪人厚厚的肚皮,在' 轰隆轰隆' 的爆炸声中,我正在雪人肚子里安然地吃白薯呢!〃
贺志彪和邹丽梅都被宋武说得笑个不停。贺志彪笑出的眼泪,在脸上迅速结成的冰珠,他用手抠着〃 泪冰〃 问题:〃 这些鬼子,咋不架起大火烧呢?〃
〃 他们怎么能想到冰疙瘩里藏着个共产党呢?!就连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佬,都没想到过这一招,鲁大爷真是个能人。〃 宋武一边堆着雪人,一边兴冲冲地说,〃'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他把这套能耐都传给玉枝,这' 草妞儿'是咱北大荒呱呱叫的猎手呢!〃
邹丽梅问:〃 她和白黎生对上象了,您知道吗?〃
〃 听说了。你们觉得这一对怎么样?〃 宋武反问说。
贺志彪用嘴哈着被冷雪冻得紫红的手指,嘻嘻地笑着:〃 该怎么说哪!卢华和俞秋兰,邹丽梅和马俊友,搭配得都挺自然。至于白黎生和草妞儿么……叫我这庄稼人看,总觉着两个人中间缺点什么。小白那么洋,草妞儿那么土……〃
〃 洋的' 土化' ,土的' 洋化' ,上洋结合嘛!〃 宋武捧起一捧白雪,捏着雪人的脑袋说,〃 大个子,你这脑袋瓜里。装的旧玩艺也不算少;告诉你吧!我也是土疙瘩里蹦出来的,可我老婆是水利学院毕业的洋学生。爱情这玩艺儿可怪了,它不象你赶爬犁那样,有个车辙。王人看绿豆——只要一对上眼,你拿刀也难切开了。这方面,你可得向小邹她们学习着点。〃
邹丽梅唯恐话题转到她和马俊友的事情上,有意支开话题说:〃 宋书记。您家庭生活幸福吗?〃 宋武摸摸满脸黑而硬的胡子茬儿。笑了:〃 在这地方搭窝,生活当然清苦点;可是我老婆把这个窝还当成蜜罐罐哪!她不但心疼我这个半大老粗,还硬逼着我读了许多本书,什么生物、史地、中文;最近,她别出心裁,叫我学什么俄文:' 达哇列士' (同志)' 列巴' (面包),老天爷,我脑瓜皮都发麻了!可是怎么办呢?她说没有知识领导不了北大荒的建设。这话不是很有理吗?!〃
〃 那您对她怎么样?〃 邹丽梅想不到宋武有着这么一位生活的旅伴,因而感到十分惊奇,〃 总不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还用说吗!她对我一百一,我对她二百二、〃 宋武抽象地回答说。
〃 唠点具体的嘛!〃 贺志彪央求着,〃 好叫我学习着点。〃
〃 反正我心里总装着她。〃 宋武一笑,额头堆起三道皱纹,〃 老夫老妻了,陈谷子烂芝麻的说一通,对你们没有什么借鉴意义。〃
〃 有相片吗?〃 邹丽梅对这位人情味十足的县委书记,简直无法压抑内心的好奇。在北京,她见到过一些基层领导,有的只谈工作,不谈〃 私话〃 ;有的只谈别人,不谈自己。想不到在这冰铺雪盖的荒原,遇到这么一位说姐不粗、说细不细;说洋不洋、说上不土的宋武——她完全被他吸引了。
〃 有。〃
〃 拿出来叫我们看看嘛!〃 贺志彪拍打着手上的雪屑说。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宋武嘿嘿地笑了,指着堆成的雪人说,〃 你们看看这尊雪雕,就是我老婆的头像。她细眉细眼,额前有一绺散发披下来,快要遮住她的眉梢了。她鼻子直而端正,嘴角好像南方的菱角。如果说有一点不好看的地方,就是这两片菱角嘴唇,显得薄了一点;小邹你知道吗?薄嘴唇的女人都很厉害,这话不假吧?!〃
〃 哎呀!宋书记!原来你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惦记着她呀!〃 邹丽梅用狗皮帽子捂着嘴角,轻声地笑了起来。
贺志彪打诨地插嘴说:〃 宋书记,告诉您吧!小邹和小马在这一点上,也不比您和您那位老伴差。小邹把她那双辫子,叫马俊友带进山去了;我这邮差,又把马俊友他爸在雪山草地吃剩下的半条皮带,从山上带给了邹丽梅。您看——〃
邹丽梅用脚狠狠踩了贺志彪大头靴子一下。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没有能逃过宋武的眼睛,他说;〃 用不着扭扭捏捏的。爱情是人类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们年轻人应该张开双臂迎接它,该爱的就使劲去爱嘛!爱情不是温吞水,是滚开的开水;爱情不是冒烟,而是熊熊的燃烧。我祝贺你选择了马俊友这样一个伴侣,到那一天……,我和我们那口子一块来给你们道喜。〃
邹丽梅低垂下头,她脸红了。这短促的时间内,她忽然想起了迟大冰,邹丽梅很想把迟大冰的行为,告诉县委书记;但她想来想去,还是锁在自己心里为好。因为尽管迟大冰表现了与共产党员极不相容的品德,但对她并没有什么越轨的行动,也许,这次她在迟大冰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会使他头脑清醒一些,从而改弦易辙了呢!
〃 干啥低下脑袋?!〃 贺志彪接着宋武的话茬儿往下说。〃 到时候,你还得感谢我这' 呼噜贺' 给你们当过信差,作过红娘呢!昨天夜里,我本来想赶回伐木队,临走前,想问问你有什么话儿要带给小马。好家伙,你那帐篷里不知设着啥埋伏,我手刚到帐篷帘儿' 哗啦' 一声象是一面墙倒了,我赶紧缩回手来。〃
〃 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风吹的呢!把我也吓了一大跳!〃 邹丽梅红胀着脸说,〃 后来我问是谁,你干吗不答应。〃
〃 吓得我的魂儿都没了,我还敢答话吗?!我一想,半夜三更叫醒你,实在不太合适。看看你的帐篷一个劲儿地在大风中跳舞,生怕帐篷被〃 大烟泡' 卷走,就把连在地上的拉绳紧了又紧。怕大雪堵住你的门,使用铁锨铲了你门口的积雪;怕你死心眼再去铃铛河挑水,给你那口缸里装满了雪块;怕严寒冻炸了那口水缸,又把水缸周围缠上一圈厚厚的茅草……〃
邹丽梅脸色陡地变了,急不可耐地问道:〃 灶房的火,也是你烧着了的吧?〃
〃 是呵!我想高粱米太吃时候,不如我给你早点下锅,省得你起五更,挨冷受冻了。〃
〃 后车呢?〃 邹丽梅浑身都气哆嗦了。〃 我临上路时,看看天冷得不行,没忍心把你叫醒;便到小帐篷里把老迟叫醒了。叫他一边在灶火旁边取暖,一边看着点快要熟了的粥锅〃 贺志彪漫不经心地说,〃 小邹!贺大哥对你够关心的吧!将来到那一天,可得多给' 呼噜贺' 抓把喜糖吃!〃〃真卑鄙——〃 邹丽梅在灶房没能骂出口的话,终于在这儿骂出口来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迟大冰会把贺志彪干的这些事情,无一遗漏地都当成金粉,涂到他那刀条脸上。她怒火中烧,忘记了身旁还站着县委书记,狠狠对着雪地〃 呸〃 了一口,把唾沫星几险些吐到贺志彪身上。
〃 你这是咋的了?〃 贺志彪懵懵怔怔地捅了邹丽梅一下,〃 你是唱的' 贵妃醉酒' ?还是表演的' 太后骂殿' ?咋推完磨宰驴,跟我贺志彪干上了?!〃
邹丽梅猛然清醒过来,连忙解释说:〃 贺大哥,你别多心,我谁也没有骂!我……我……我在骂自己。〃
宋武觉察出邹丽梅的反常情绪,揣摸邹丽梅一定有事闷在肚子里,便开导她说:〃 我宋武眼里容不得沙子。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骂自己,而是骂一个蒙哄欺骗了你的人。我说小邹,能不能叫我知道一下情况?!你要相信我这个' 县太爷' 虽然算不上黑脸包公,可也一向铁面无私、秉公断案。怎么样?〃
邹丽梅思忖着。
宋武怕有贺志彪在场,邹丽梅不好开口,把手一辉说:〃 大个子,你先把爬犁拱回去。我随后就到。〃
贺志彪心领神会,立刻抓起鞭杆。邹丽梅一把夺下贺志彪手中的鞭子,激动地说:〃 老贺,你别走,你也是党支部的成员,和宋书记一块,听我邀说迟大冰这个人的灵魂吧!现在,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儿,从头说走……〃
北国草五宋武还没听完邹丽梅的汇报,就已经怒气冲冲了。
这个喜怒皆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