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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之后是,十六岁,十七岁,再十八岁。
而后我听闻,每一个地域的人都有一种共同的性格,而我一直不知我们这个地方所拥有的是什么。只是在时迁离开我们之后,我与深桐仿佛渐成了没有主张的人。与母亲无异,与他人无异。与这城市里其他的人无异。
我曾经有过蒙昧的念头,总以为丢失了时迁,我们就渐渐沦为了普通人。深桐仿佛终究淡薄下感情。他仍然笑,仍然牵我手在城镇漫游。仍在流火之岸与我挥别。
只是我们不再在深夜游走河岸,不再见过时迁。我们偶尔听闻时迁的故事。她是不讨人喜的新娘,是没有子嗣的狐狸精。
远灯行
直至几年之后,听闻乡间传说,说暗夜的河边有狐狸精出没。他们见着美艳的新娘点着幽幽绿光漫步河边,她手不执灯却有着火光相绕。好不可怕。
那夜。我与深桐相约河岸。
因为我们都明白那个传说的含义。那是时迁在召唤我们。
这是时隔三年之后的相遇。我们再见她时,她已是美艳的妇人。白衣脱去,而身着红衣。萤火之光在她的发间耳畔,映出她红润的面孔。
她叫我们:“清远。深桐。”
我未哭。深桐也没有激烈的心境。我们走至一起,我替她摘下头顶的光,然后打开笼子,放逐那星光点点。深桐亦不语,只是看着多年前曾经蛮横倔强的少女。他深知她如今也如那般倔强。某一瞬,我嗅见空气里辗转而来的两股熟悉的气息,他们又一次散发着浓烈的芬芳,然而此次,却忽然暗暗纠葛至一起。
然而她并不解释。时迁的话语那样清晰细微,亦是平常语气,仿佛不过是希望我们摘一朵花般轻易。
“我希望你们帮我,我要杀一个人。”着红衣的时迁道。
这是告劝不住的。无论时迁,或者过往。过去的尘封之事终于向我们展开。
原来出走的那夜,在我睡去之后,时迁听见了母亲的召唤。她一个人往路之尽头走去,却在某一处岔道上,看见了寒森森的尸骨。
“我知那是我的母亲。”时迁道,“她的灵魂告诉我一切,嘱咐我为她复仇。于是我嫁入了仇家身边。这样过去了三年。如今终于到了时间。”
夜晚的河水凉意袭人。
“那是我多年来寻觅的彼岸。原来彼岸存在,而母亲尚未抵达。于是才会留下我在这一方土壤上独自成长。”时迁轻描淡写道,“你可明白吗?我一直不知为什么只有我独自活在这世上,为何母亲去了彼岸留下了我。可,原因竟是这样。”
然而深桐仿佛并不意外。
“你这样下去,也没有尽头的。”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多年前你就不答应。”时迁话锋凌厉,“我的仇家不正是你的亲人吗?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才待我那样好吧。”
我抬起头来。
这个故事,其实深桐早已告诉过我。时迁亦告诉过我。
他们彼此告诉我一半,乡间流传着其余的部分,但是我却未曾将一切拼凑成章。深桐的故事之中,有位恋上有妇之夫的少女,最后为了彼此之间的恋情而选择了自我放逐。然而这位少女,竟是时迁故事里被逼死在路沿的母亲。
深桐从亲人处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堂皇处,而时迁自母亲的灵魂中得知了这故事的残忍,唯独我什么都不知。
只以为我们将永远这样,我恋着二人,他们却恋慕着对方。我心甘情愿的为他们两人付出。我以为一切不过是寻常的成长之路,我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青春年华,然而他们早已早我一步知晓彼此之间深深的羁绊。
所以深桐才在那夜,伏在我的肩头叹息,再改变不了她。叹息的不是令她不走、不舍,而是他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想要使她忘却仇恨。然而却是我领着她,去往了寻找母亲的那条道路。
我低下头,“那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话语轻轻。时迁却分明听得动容。
她走过来拥住我,用着十四岁那年的语气温柔地说:“我要到彼岸去。清远,我不需你为我掌灯,只想你替我开路。我只想完成母亲的夙愿,替她求以公正,而后带她去彼岸。你们帮我离开此地。”
清远灯。远灯长行。
“待我到达彼岸,我会来接你。”
她走过来。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拉我依在她的肩头。她仍旧那么瘦,嶙峋骨割伤了我的忧愁。她的红衣上芬芳气味早与幼年不同。但那语调气息却使我沉沦之中。
那之后的某个黑夜,乡间有一人死去。那人却是多年前
神话的主角之一。
而我亦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那人竟是深桐的父亲。
远灯行
狐狸精新娘在那夜着红衣消失,有人见她像是多年前那个深情的女子一般,往彼岸的路去了。传言她是为这过去那桩不公正的神话而来。等到了完成一切,她便如当年那般回归谷间。
传说之中的少女爱上有妇之夫。他在她的头顶放上光芒。从此少女为他经山历水,至死不渝。然而即便是相爱,晚了时辰,也无法被世理所容。于是少女告诉男子,她决定离他远行,之为了这样的爱得以周全彼此。
男子不允,然而少女提着萤火之光消失于铁轨,成就一段佳话。
可多年之后,少女的遗腹子带着真相来寻仇。那个凌厉的少女为着公道而成长,最终完成了母亲的心愿。而后带着母亲的尸骨,往真正的彼岸而去。那过去的那段佳话,却因此变成了一个寒气森森的传说。
那一夜,也有绿幽幽的火光点亮在她四周,仿佛吓人的法术。
我与深桐在一方远远的看,只有我们才知,那是我们幼时最喜爱的戏法。是约定。是召唤时的言语。亦是过去多年后、唯有深桐才知道的一个秘密。我们看着时迁换上那件白衣,带着萤火之光消失于那条暗青色的轨道间。
看着她头顶的火光替我们传达来她安然无恙的信息。
东方有彼岸。
她终可抵达那一处地点。
这样过去许多年。许多年之后,我已是深桐的妻子。在每年的某日,我们会在头顶放上萤火之光,沿河岸、沿着过去与时迁走过的每一段路漫步过去。
我们如灯长行,只为寻找故人的痕迹。
深桐终于和我说出许多秘密。
“清远。那次在窗边被捉走的人,不是时迁,却是我呢。”他抚摸我的额头,“我换了件白衫,想模仿着时迁来找你玩儿。你那时好有趣,总是那样乖巧得听我的话。看你低头就觉得你实在是有趣,比时迁那样倔强来得有趣。”他仍旧淡淡然。
“谁知正巧你母亲领人来逮人呢。却这样被你和时迁误会,让我入了你们一伙。才知道了时迁居然是那个人。”
难道你所挚爱不是时迁?
“父亲的记挂才是时迁。他关心她甚于其它。我只是替他关心她罢了。”
我恍然大悟。
深桐笑了,“你知道吗?谁教我捕虫,谁教我织笼,谁教我将火光放在女子的发间。”他牵我手,在流火之岸,“我父亲曾说,若遇见心爱的女子,便这样去讨她欢心。”
因为多年前父亲之所爱,是这样被他打动。
可这亦不是真相。
我竟这样粗心。一直忘了询问,为何这样,你还会助她复仇,让她谋去了你的亲人。
深桐却总是沉默以对我的问题。
在多年前,那个我在彼岸之路半途沉睡的夜晚,深桐追着我们到了铁轨处。
他找到了时迁,时迁亦找到了彼岸。在我沉睡地往前不远处,拐曲过后,这条彼岸之路便到了尽头。
只因从来没有人寻过岸,所以从来没有人知尽头是什么。
暗青色的铁轨往天际延伸,然而路之尽头,却是坍塌的悬崖。他们在那夜看见了真正的真相,路边没有遗骨,亦没有灵魂的传说。无迹可寻的彼岸不存在,在的只有一个惊涛拍浪的悬崖峭壁,海在脚下,却起着汹涌的波涛。
原来那个为着自己所爱之人幸福的女子,殉身成了一个美丽的
神话。为着让良人安心度日,宁愿这样坠入海中也没回去耽误他的生活。而那良人却未曾寻过她的痕迹,只当她真正远走他方。抵达了幸福的彼岸。
那一夜。
时迁离开了我与深桐。深桐离开了他父亲所说的那桩美好的童话。他们却约定好,带我远离这两桩真相。无论是多年前时迁母亲的真相,亦或是多年后的时迁的真相。
这一切,我至死不知。
然而也有时迁不知的一切。深桐的父亲早已在不经意得知时迁的存在。又终而得知了过去的真相。于是他默默放弃了抵抗,随着两个下辈处决了他的一生。因他早已想名正言顺地跟从过去的挚爱而去。
远灯行
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一直记挂的女子、从未抵达过他们共同希翼的彼岸时。
我的夫君深桐,在他父亲死后,成了这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多年前。至如今。
这些年在这个谷深处的小镇上,无数孩童成长起来,无数老人随神话一同散去。我总以为我之人生便是这样安然下去。而时迁是我生命里最耀眼的光束。但她并非离奇的人事,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成长。
每年,我与深桐去远郊行走,为这纪念我们一同拥有的时迁。每每至我沉睡的那一处,我们都会停留下来。
“那时你在这里发现我。”深桐点头。
我们的回忆点到为止。因为在此处,我们真正分道扬镳,我攀上了心中少年温润的背脊。而时迁选择了她所向往的彼岸。我一直以为,由此我们都有了自己真正的幸福。
偶尔我在水岸漫步,领孩子在河岸行走。我教他们织笼捕虫,教他们为女子盘发。因为我与深桐一直在等。等我梦中那个十四岁的女子,回来牵我手,带我远行寻找彼岸。那个说好会接我去彼岸的女子,我一直在安心等她归来。
她会接我去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