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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真理子
由 豆瓣 尸男 翻译
1989推理小说代表作选集 讲谈社
广中肇在市政府的户籍管理科任职。
虽说在市政府上班,说的好听点是个公务员,但他工作的地方其实只不过是间小小的办事处,而且办事处负责受理业务的范围也只限于私铁沿线的新兴住宅区,工作量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清晨,广中肇接过爱妻便当,骑车到办事处后安安稳稳地把屁股粘在椅子上,然后开始处理一些简单得连机器人都可以完成的业务,一直干到下午。如此这般,一天的时间就轻松过去了。真是个无比惬意的工作。
办事处四周的环境在高度开发的蹂躏下还残存着几片田园风光。有时候工作走神,从窗外吹进室内的拂面柔风和远处直升机旋桨像蚊子一样的轰鸣声,时不时诱惑着广中肇进入甜美的梦乡。迷迷糊糊,他手里的铅笔已经咕噜噜地滚落到地板上。这种睡意经常不期而至,但广中肇也没把它当成对工作不利的障碍。
无论有多少人在面前排起长队,只要一看到时钟指向五点差十分,他就开始清洗茶具,整理公文包。五点整,和同事们说完再见,他便跨上停在后门的自行车,乐滋滋地往家赶。
从办事处骑车到家,即便骑得很慢也只需花上七八分钟。一路上没有能够让他驻足停留的店铺。不,就算有那样的店铺,他也会无视好奇心的拨弄,慢悠悠地从旁骑过。除了自己的家,他对其余的事物一概没有兴趣。家庭对他来说便是他人生的全部。
真是风平浪静的人生。他今年才三十八岁,却好像已经走完了人生的道路,什么拼搏奋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也从没想过谋求高薪的职位,好男儿有志事竟成之类的想法连想都没想过。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儿找不到“野心”这个词。
他对现在自己的这份工作很满意,在他看来,所谓上班这件事,就是早出晚归,朝九晚五,然后按时拿工资……如此而已。
每当电视剧里出现办事处公务员这样的角色,广中肇总是想笑。白衬衫,黑袖套,系着过时难看的领带,鼻子上架着一副玳瑁眼睛,一脸神经质,回答问题时爱理不理,一天时间就这么赖在椅子上哈欠连天……
“太像我了。”他指着电视机对妻子志津子说。而志津子却也总是微笑着回答:
“是啊。”
虽然他很想听妻子夸奖自己说:“哪有,是你的话一定很出色。”但他也知道不能强求妻子说一些根本没有的事。
在外人看来,自己这幅懒散的尊容,活脱脱就是个“办事处公务员”的形象。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倒是现在才来说什么要成为“优秀的公务员”,那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是我,反正我已经很幸福了,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
志津子和广中肇在五年前经熟人介绍相亲结婚。志津子是个性情温柔、持家有道的女人,尽管广中肇的工资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她也能让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外人都夸她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老婆。
虽然志津子算不上美女,但广中肇觉得起码她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和自己共度一生,经营和睦美满的小康家庭,志津子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志津子小时候曾罹患小儿麻痹症,后遗症导致右脚有些轻微的残疾。虽然行走完全没有障碍,但她本人对此却十分在意。妻子的自卑感让广中肇对她更加爱怜,平时别说打她了,连大声说话,发牢骚的这种事也不曾有过。妻子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婚后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千惠美。千惠美今年已经三岁,不光长得像她妈妈,连乖巧懂事的性格也和母亲一样。
广中肇在休假的时候,会带着志津子与千惠美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这时他会买一个“情侣冰淇淋”和志津子一起慢慢的品尝,女儿千惠美则在不远处开心地当着秋千。
他们一家人从未去过市内的大型游乐场。那里虽然比附近的公园好玩多了,但人多混杂,他们也根本不想去。志津子也是这么想的,她是个十分罕见,不喜欢奢华的女人。
志津子对于衣服饰品这些完全没有兴趣,她唯一的兴趣就是做手工,仅此而已。
他们现在还在租来的房子里生活,几个不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志津子制作的小玩意儿。碎布缝制的靠垫、小布偶熊,绣花的门帘、坐垫等等……甚至连千惠美的玩具也大都是志津子亲手做的。儿童用的床垫上面绣着各种动物图案,还有用空牛奶罐做成摆出各种姿势的小人。每当看到这些工艺品和玩具,广中肇的心头总是暖暖的。
偶尔会有同事在休假的时候想来广中肇的家里做客,而广中肇则总会编个理由拒绝他们来访。他很讨厌这些人连放假都要来打扰别人,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志津子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喂,除了我,你不用和别人说话就好了。”广中肇经常这样对志津子说。在他看来,妻子只要乖乖地呆在家里就是他幸福的保证。
晚饭后,志津子正在熨烫千惠美的小手帕。广中肇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妻子,喃喃低语
“志津子,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这样的话虽然从未说出口,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对志津子的爱有多深。
有时,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他会像个孩子那样,把脸深深埋入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雪白的围裙里。这时志津子总会惊讶地问: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他笑着说,我只是想闻闻你的味道。眼前是妻子温柔的笑容、耳边流泻着电视里棒球比赛喧嚣,还有千惠美的嬉闹,这些幸福的场景让广中肇不知不觉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初夏,绿意盎然的时节。在某一日的夜晚,志津子说她想去料理教室上课。
“我可以去吗……”
清洗干净晚餐遗留下的餐具后,志津子拿出刊登着料理教室广告的那一页报纸,怯生生地询问广中肇的意见。那样子就像个想去游泳,希望得到父亲许可的孩子。
“车站前那栋大楼新开了一家文化中心,中心里开设了很多兴趣讲座。这里面就有一家法国料理教室,好不好嘛?一周一次,用不了半年时间我就能做一手法国大菜啦。”
“凭你的手艺,根本没有必要去上什么料理课啊。”广中肇说。“你就是我们家最棒的厨师。”
“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志津子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她似乎作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笑了笑说:
“算了,既然你说没有必要,那就不去了。不学也没关系。”
她是担心钱的问题吗?让老婆上个料理教室的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难得志津子想学点什么东西,给成天忙于家事的妻子一些乐趣也是丈夫应该做的。
再说上课的地方是在车站前那栋大楼里,平时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就能去上课。如果上课的地方很远我倒是要考虑一下,既然这么近我也不用担心她下课后一个人回家了。
“既然你说想去的话就去吧。”广中肇大方地同意了。“去上课吧,我也像尝尝你作的法国菜。”
志津子的脸色由阴转晴。“真的!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
志津子想要学料理这件事,广中肇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有原因的。就在他同意志津子去上课的同时,起居室里的电话响了。电话恼人的铃声仿佛在宣告那个令人讨厌女人的登场。
“都这时候了,谁的电话啊?”广中肇说。志津子看看钟,其实也不晚,九点还不到。这时候会有人打电话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广中家比较特殊,平日里晚上会打电话来的人一只手就数得清。
广中肇把料理教室的传单还给妻子,匆匆忙忙地跑去接电话。听筒里传出硬币掉落的声响(说明对方打的是公用电话),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在喊“喂喂”的声音。
“喂喂?请问是广中志津子家吗?”
“是的。”哦,原来是找志津子的啊。
“这么晚不好意思,敝姓多田,多田美雪。请问志津子她在家吗?”
“她在。”广中肇用一只手遮住话筒,转过头向妻子喊道:
“你的电话,是一个姓多田的女士打来的。”
“多田?”志津子反问。她似乎在想这人是谁。
“是谁啊……”
“我不知道,不是你的朋友吗?她说她叫多田美雪。”这一提醒让志津子恍然大悟。
“是美雪?不会吧……真的是那个美雪……”
志津子有些兴奋地从丈夫手里接过听筒,缓缓贴至耳际。
“喂喂,是我,志津子。”
接着,志津子突然“哇”地惊呼了一声,广中肇从未听到过妻子发出如此少女式的萌声。
“是美雪吗?真的是你吗?”
或许是妈妈的说话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千惠美有些受惊似的靠进母亲身边,她伸出小手抓住爸爸,情趣盎然地注视着两人。
“妈妈她呀……”广中肇向女儿解释道:“妈妈的好朋友打电话给妈妈,别怕,乖。”
千惠美点点头问道:“好朋友?”
“是啊,好朋友。”
电话没持续多久,放下听筒,志津子兴奋地转过头对广中肇说:
“老公!美雪说她现在想到家里来坐坐。她人就在附近,马上就到。可以吗?”
“来都来了,总不能拒绝吧。”广中肇苦笑着说。
“不过这位多田小姐究竟是谁啊?”
“啊,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明。多田美雪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时候我们两人特别要好,不过毕业后她就去美国了。听说她和一个美国人结婚后就没有联系了……对了,老公,现在她是有名的女性评论家,笔名叫乔乃特·多田,去年我不是买过一本书给你看吗?就是那本畅销书,写一个女人和美国男人结婚后又分手的事,你还记得吧?”
哦,广中肇记起来了。
“那本书啊,我记得,你说是你以前的朋友写的。”
“对,对!就是那本。她本名叫多田美雪,十天前她家搬到这附近来了。车站对面不是新造了一栋公寓吗?就是那里。她说很想和我叙叙旧,所以打电话给我,现在她人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