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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你在那儿干什么?”
“啊!”
才民吓了一跳,雨伞差点儿掉到地上。他偷偷跑来看白衣少女已经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连忙把雨伞从少女头顶上移开,装模作样地慢慢转过身,看到在教堂主建筑的台阶下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一把藏青色的雨伞,好奇地微笑着,样子很精干。才民直觉她是个医生,而且是在对面那所贴着白色瓷砖的国立精神病院工作的医生。
才民惊慌起来,干咽了口唾沫,脚掌好像黏到了地面上。
那个女医生似乎随时会招手把他叫过去,抓住他说:“我看你精神有问题,走!跟我去看病吧!”要是那样的话,无论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被关在那些铁窗里,无法离开半步吧?那里的生活究竟是和平宁静的,还是包含着无尽的新的恐惧?
但女医生只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亲切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仿佛要把他的脸刻进心里。才民受不了她的目光的注视,正打算转身跑开时,她先抬起脚来,款款朝大门走去,还对才民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只管享受你的美好时光吧!对不起,妨碍你了。”接着就像一阵烟一样消失到教堂外面去了。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是伞遮住了才民的眼睛,还是他的眼睛闭了一下?女医生消失得那么突然,像是被魔术师变没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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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向她的第一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会是在街上乱逛了吧?”
“啊……不是……”
“喂!以后早点儿回来!不要麻烦你嫂子总是准备两次饭!”
大哥的脸像冰块一样冷,眼光里好像夹着刺,才民不敢对视,慌慌张张地答应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要是往常,他一定会出一身冷汗,今天却没有。
才民洗漱后迅速吃了晚饭,把碗筷泡进洗碗池,又去卫生间刷了牙,就回到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打开书包,拧亮了台灯。
在12点之前,他必须这样坐在书桌前,要是睡着了或打盹儿了,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走进来的大哥就会抡起巴掌扇他的后脑勺。
以前,才民总是把数学书或英语书摊在面前,在练习本上写写画画或叼着圆珠笔头坐在椅子上发呆;而今天,他眼睛里神采飞扬,郑重其事地把藏在书桌后面的日记本拿出来,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着,像垒砖头一样一笔一画地写道:
“从今天开始,我的目标既不是汉城大学,也不是陆军士官学校,而是医科大学。我一定要做到!为什么?为了堂堂正正地站在茵宁姐姐面前!从现在起,我要竭尽全力,一定要做到答应奇朔哥哥的事!我一定会拥有茵宁姐姐的!”
这样的誓言也许有些幼稚,但的确是才民发自内心的想法。对才民来说,茵宁就是一个国度,就是妈妈、姐姐、故乡和天堂。才民感觉到了勤奋学习的必要,不是因为想成为有钱有势的人,而是为了跟茵宁在一起。茵宁就是他的目标,他思念的国度,他梦寐以求的人生。
把盛着誓言的日记本藏回书桌后面,才民把椅子拉近桌子,打开英语书和辅导书,抓起了厚厚的词典。
今天晚上是走向茵宁姐姐的第一步,要想抵达她的怀抱,还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不能有丝毫松懈。才民的视线在英语书、辅导书和词典上忙碌着。
午夜时分,大哥像往常一样推开才民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才民正埋头在书桌上,一点都没有觉察。大哥满意地点点头,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如果是平时,大哥一关上房门,才民就会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立刻从桌边独角戏中退场,钻进被窝里;而现在,正在做数学题的才民,眼睛依然像深邃的夜空里闪亮的星星。
过去他的精神无法集中起来,是因为没有吸引他全心全意学习的明确目标,而从今天开始,站在终点处等待他的将不是握着拳头的大哥,而是微笑着的茵宁姐姐。他就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直到凌晨两三点钟还在奋笔疾书,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一团火。
学习这件事,其实类似于拼图游戏,刚开始漫无头绪,很容易厌烦,但经过反复练习不断摸索,就会掌握其中的技巧,具备灵活运用的能力。
做完数学题,才民又把以前像垃圾一样堆在一边的学习资料一样一样拿出来,抹掉上面的灰尘,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书桌上。
凌晨4点半,才民直起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课程表,把第二天要用的课本放进书包里。
现在……茵宁姐姐该睡着了吧?就在离自己100多米远的那栋二层楼里。
“晚安,姐姐……”
才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脸上洋溢着微笑。
那栋用白色木栅栏围起来的二层楼,是才民在中谷洞看到的最温馨、最美丽的房子。别人家的房子都有砖垒的院墙,院子里面的情况一点儿也看不到,而位于才民大哥家和中谷市场之间的茵宁家的房子仅用齐腰高的木栅栏围着,大门也不是铁门,而是绿颜色的木门。
她家院子里玉兰树特别多,春天一到,整个院子都是玉兰花的天地。才民一想到住在那所房子里的姐姐,就自然而然地想起玉兰花。姐姐是天上的一朵玉兰花,她明亮的眼神、灿烂的微笑和婀娜的身姿,都仿佛是从花里生出来的。院子里还有侧柏、圆柏、樱花、松树等几十种观赏花木,在通向玄关的台阶上还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花草。
才民来到汉城后由衷赞叹的不是像城堡一样的深宅大院,也不是光彩夺目的豪华轿车,更不是高级商场里可以自由升降的机器,而是从那所围着白色木栅栏的房子里飘然而出、亭亭玉立的韩茵宁。
哇!汉城真的有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女孩啊!
才民连嘴都合不上了,不停地眨着眼睛。
当时上高三的茵宁真的漂亮极了,身高约一米六三,面色像桃花花瓣一样红润,睫毛又黑又长,眼睛清澈明亮,嘴唇红嘟嘟的,一头长发在背后荡漾,身材苗条,曲线优美,总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才民一看到她,就像触了电一样。
“要是我能有个那样的姐姐该多好!”才民呆呆地想,“我长大以后……得跟像那个姐姐一样的女孩交往,不,要是我能快点长大,一定只喜欢姐姐一个人。”
那是认识白衣少女之前的事。从那儿以后,带着土气的年幼的才民有了崇拜、暗恋的对象。他从茵宁身上看到了韩国最大的城市所拥有的辉煌和美丽。有很长一段时间,才民一想到跟这么漂亮的姐姐住得这么近,就觉得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站在胡同口就能看到茵宁房间的窗户,有时会听到她弹奏的钢琴曲,一般是《少女的祈祷》或《水边的阿狄丽娜》等旋律优美的曲子,偶尔也能见到她的身影经过窗前,这都会让才民感到无比幸福。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大嫂叫才民去市场买豆腐和凉粉,才民在路上看到茵宁跟一个大学生模样戴眼镜的高个儿男孩说笑着出门,迈着轻快的步伐并排走着,拐过弯不见了。
尽管才民还是个孩子,但看到心仪已久的姐姐亲亲热热地跟别的男孩在一起,他顿时感到失魂落魄,撅着小嘴回家后,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后来,才民一直没有遇到茵宁。第二年,才民上了K大学附属中学,五月的一天,他非常意外地在校园里看到了茵宁。
茵宁兴致勃勃地坐在草地中央的长椅上,背后矗立着象征学校精神的大型雕塑——老黄牛,两个男生分坐在她的左右,正愉快地斗着嘴。其中的高个子就是那天陪茵宁出门的李奇朔,另一个叫尹政哲。
他们在谈论茵宁的专业和辅修问题,当茵宁说到自己对金属工艺学科的课程很有兴趣时,两个男生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茵宁,等你上了大二,那门课开始实习的时候,得先做一对情侣戒指。”
“情侣戒指?你是故意气我吗?茵宁,别听他的,先给我做一串非洲风格的项链。”长着络腮胡子,身材胖乎乎的尹政哲抢过话头。他父亲是二星将军,同学们都亲热地叫他“将军之子”。
“干吗要给你做?臭小子,别做梦了!”不等茵宁回答,李奇朔抢着说。
“喂,你以为我是白要的吗?我要买!只要茵宁答应给我做,我就作为珍贵的作品买下来,天天戴在脖子上,当宝贝一样。也就是说,我现在是郑重地、提前一年向茵宁预订。”
茵宁坐在他们中间,只管笑眯眯地听着。
“开玩笑!政哲,你只管出钱试试,我们茵宁会替你做那种东西吗?”
“奇朔!为什么我不能给尹前辈做项链?”
李奇朔大手用力一挥,不屑地说:
“这还用说,你瞧那家伙的神情,一句话,阴险狡诈!我讨厌他,光是想像一下你倾注心血亲手做出来的项链挂在那家伙脖子上,我就忍不住打寒战,那简直是名副其实的猪脖子上戴项链。而且,那家伙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一定会拿起项链亲个不停的,甚至放进嘴里含着也说不定。太可怕了!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嗬,你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啊!看来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就……”
“别光虚张声势,动手啊!要学好政治外交学,就该先学会打架嘛。”
“我……哼!好吧,今天在茵宁面前,我就忍你一回。”
脸和身材都长得圆鼓鼓的尹政哲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尽管脸上挂着气冲冲的表情,但看得出他是在做戏。
“怎么,要逃跑啊?”
“哎呀,尹前辈真的要走啊?”
“嗯,真不知道茵宁你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么会看上那个可恶的家伙,我一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