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婚礼在腊八当天,可惜你是不能亲眼看到了。见到娘亲,你也要跟她说一声啊。做娘的,最挂心就是这事……”
“玉儿,玉儿……”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干干淌下,江采衣薄薄的背脊终于颤抖起来,她紧紧抱着那方水晶棺,嘴唇发颤,“你知不知道,你就要做小姨了?玉儿!姐姐有孩子了,你有侄子侄女了。如果你还在,会有多欢喜?”
“你若能摸摸他们多好,你若能……”江采衣再也说不下去,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妹妹沉睡的那个方向,用双臂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那压抑悲苦到了极点的声响让人鼻酸,嘉宁等人都不敢来劝,只是轻轻拢了殿门子,一时间,风声寂静,满堂只剩下一线呜咽。
有什么很温柔的东西擦在耳朵旁,江采衣睁开朦胧的泪眼。
那个小虫子,似乎是憋足了劲儿在发光,围着她来回打转,不住用翅膀拍打她的脸。
江采衣倏地直起身,直愣愣的瞪着它。
小萤火虫先是停在她的肚子上,磨蹭了一会儿,似乎是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打招呼,然后飞它上了她的脸颊,最后一个振翅,停在了她抖颤的睫毛上。
……它在亲她的眼睛。
温柔的亲吻沾湿了她的泪水,小虫子的前足拍打了两下,然后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眉间的折痕。
江采衣颤抖着闭起眼睛,然后手中骤然一沉,似乎有什么灵魂的重量冰凉的抚触而来,似乎有什么熟悉的笑意迎面轻轻盘旋。
姐姐,我会变成一只萤火虫。
“玉儿……”江采衣整个发抖,舍不得睁开眼睛,她的肌肉,她的灵魂,她的整个感官都在狂嚣,玉儿在这里!
不是尸身,不是回忆,而是她的玉儿,承诺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玉儿!她就在这里,满满的存在感,浓浓的熟悉。刹那间,她似乎处于白茫茫的空地上,四周只有灵魂的声音,清冽而明晰。
我说过,会陪着你的,姐姐。
你想说的我都感觉到了,姐姐。你的想念,你的悲伤,你所有的难过和快乐我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我怎么会缺席呢?就像你舍不得我一样,我也舍不得你啊。不看到你重展欢颜,不看到你遇到那个温暖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
姐姐,我和小侄子打过招呼啦!不只是他,你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命盘上说,你就像一只凤凰。你知道么?凤凰是一种烈火中的鸟,它从死亡中涅槃,在绝望中重生。大婚那日,你会披上一身红袍,就像我一直认为的那样,翔于九天,扶摇直上。
……
“玉儿……”
过了多久?约摸是一刻钟,也约摸是整整一天。浮生若梦,静岁如隙,直到日色西沉,宫里掌上了白蜡,江采衣都一动不动,捧着手心的小小萤火虫……她早就已经忘了时间。
原来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情,让她的妹妹不入轮回、不愿转生,盘亘在这世间,附着于小小的虫身,只为了陪伴她。
因为我不愿放开你,不肯放开你么,玉儿?
泪水从下颚一颗颗滴下,打湿了前襟。江采衣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捧高手指,“玉儿,够了。”
“你不用……再陪姐姐了。”
你走吧,玉儿。
姐姐一直在用思念,用固执的回忆缠着你,这一回,姐姐要放开你了。我那么舍不得你,那么爱你,可是,可是,我要让你走了。
我要让你长眠,我要让你转生,让你有新的轮回,新的生命。我要盼你有疼爱你的父母,盼你再有一个爱你如宝的姐姐。
我的玉儿,下一世,你要做这世上最健康的孩子,最快乐的孩子。下一世,再下一世,你都永远是姐姐心里最重的牵念。这一世有你,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即使你离开,即使你不在,在我心里,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那样温暖着,犹如杨柳三月,百花盛开。
说着,江采衣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再睁开眼。
指尖空无一物,大殿外白雪皑皑,天地一色。
嘉宁推门进来,“娘娘,吉时到了,外头马车等着接玉小皇姨,陵区那里已经布置好了香案,洒扫干净。守陵的大人命人开了地宫石门,等着迎接安国夫人和小皇姨。”
江采衣低低的嗯了一声,越过嘉宁抄手站在细雪飘飞的石阶上。
“娘娘?”
“你们带她走吧,”江采衣笑了笑,低头用衣袖擦干面颊上的狼藉泪斑,“我就站在这里……看着她走。”
******
京郊,关镇外村庄。
皇帝要大婚,帝都都沸腾了,京郊自然也不平静。虽然这事儿和小老百姓没啥关系,可是人生嘛,活就活个八卦,一时间村庄里到处都是鼎沸的笑声。不少大人小孩儿就跟自己家要办喜事一样,打扮的油光水滑,打算腊八去帝都凑凑热闹,也瞧一瞧皇后凤辇。
卫家的老太太和媳妇儿也高兴,只不过她们又更有一桩烦心事。
冬日里三天一场小雪,五天一场大雪。天上雾蒙蒙的,田里也不见一丝儿绿意,土疙瘩给冻得铁块一样坚硬。村里人吃的都是秋天的存粮,冬田没人耕种,人人闲的生欢,带着零嘴四处串门子。
腊八过去就是春节,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卫家嫂子也不例外,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灌腊肠,有小孩从身边跑过去,抱着许多红彤彤的鞭炮。
“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邻家嫂子看着直笑,“腊八皇上大婚,晚上有宫里的烟花可看呢!现在就急吼吼点那几根细伶鞭炮,没个看头!”
小孩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邻家嫂子笑过后回过头来,和台阶上的卫家嫂子搭话,“卫嫂子,说起皇上大婚的事儿,还是你最有发言权啦。你闺女不是在宫里做活么?也不知道伺候的是哪家娘娘?见没见过皇帝陛下?唉,好像年前宫女可以在神武门角楼见一见家人的,你和卫老太太都要去的吧?”
卫嫂子听到闺女,嘴角抿出一丝儿笑来,“嗯,自然要去。还好我和嘉宁她祖母住在京畿,我们连夜赶过去,每年总能见上一面。这不,我趁着腊月前给她灌些腊肠送去。”
“宫里还缺那些个?”邻家嫂子笑,“嘉宁自小就机灵,在宫里活的定然滋润。她又有一手好绣活儿,等日后到了年龄放出来,回你身边孝顺,你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卫嫂子一听这话,笑容陡然冻在唇边。
邻家嫂子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她知道这话无心戳到了卫嫂子痛处,赶紧寻了个由头走掉。留卫嫂子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腊肠,整个人像是抽了筋一般虚虚的。
嘉宁从小就机灵……是呀,嘉宁那心灵手巧、心细如发的劲儿,谁见了都喜欢。可是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送到宫里去了呢?
卫嫂子想着想着就要抹泪。她家是从江南搬来京郊的,卫嘉宁的爹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很不错。男人有路子有力气,一家人为了儿子卫嘉勇日后读书有个好前程,不惜千里迢迢赶来京畿投亲。走以前卫家把祖产祖屋都卖了,在京郊买了几十亩地和一个小宅子安顿下来。
结果,族亲没找到,嘉宁爹却在一个冬日里殁了。那么壮的汉子,一场风寒病倒就再也没起来。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九岁的嘉宁二话不说直接跑去掖庭局采买处按了手印造了册,要把自己送进宫。
嘉宁家家世清白,祖上还小有官荫,小女孩儿长得白净伶俐,嬷嬷们一看就合意,很顺利的把她选了进去。
从此,全家就靠着嘉宁养活了。宫里月例银子比外头丰厚的多,嘉宁又做到了姑姑,每年捎回来的嚼用比一般的乡绅人家也不差。可是,卫嫂子心里那个疼,想起来都要掉眼泪。
她的宝贝闺女,每年也就腊月能见那么一回。满共一炷香的时辰,连嘴巴还没说润呢,就要分开。嘉宁从小是她爹手把手带着读书念字长大的,很有内秀,要是家里不遭变故,她早就该嫁户好人家了。
卫嫂子一说起这事,就要跟婆婆哭一场,“虽说嘉宁出息了,在宫里伺候的是宸妃娘娘,可咱们又不希图这种伺候人的差事!宸妃娘娘今年才十九,皇子都有了。咱们嘉宁比娘娘还大个三岁,隔年就是二十二。我听说,宫女要满二十五才准许放出来配人……二十五!别家姑娘孩子都有四五个了,她连个人家都没……”
卫家老太太也愁得有一拼,“当初就不应该来帝都!瞧这日子过的。”
老太太叹息,“咱们在江南的祖产多好,百十亩的地头,还是沿着河边的肥田,每年光是赁出去就是一笔钱。可是来了帝都,银子都不值钱了。几十亩的破田,一个镇子边儿上的木屋也要砸锅卖铁才买得起。帝都居,大不易,这还没进京城呢,郊外的地价儿就已经吓死人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宁丫头,咱们哪里撑得下去。早知道,一早就该回江南去……”
无论在哪个朝代,帝都的地价房价永远都让人咂舌。别说京城里,就是郊外,随便一处破砖破瓦都值钱的很。想在帝都置产,非把人刮下三层血油来才够,没那个财力,最好就别往帝都跟前凑。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宁丫头不让呀!”卫嫂子揉揉鼻子,又是一把辛酸泪,“她嫌老家的先生不好,非要她弟弟在帝都找个学堂。勇哥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今年就要进学。我前日去看了京里的学堂,倒是好得很,教书的先生都是秀才举人,同窗也都是有名有姓家的好孩子。可是学堂在城里,吃用都是一大笔花销。学堂一年三十两银子,要是都掏给了勇哥儿,我拿什么给宁丫头攒嫁妆?”
嘉宁都已经二十二了,早就算是老姑娘,想要好好说户人家简直难于上青天。来打听她的不是要填房,就是家境贫苦、连媳妇都娶不起的人家。那些清俊有出息的小伙子有大把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