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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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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了许久也没有人来伺候,她身上发腻,需要人烧水服侍沐浴。可是江采茗掀开帘子,里里外外都看不见宫女和内侍的人影,只好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唤。

  曾婕妤站干岸,翘着双脚,眯眼好整以暇的看她出丑,那两片薄嘴唇像是上下翻动的锐利铁片,边嗑瓜子边看热闹,“想找人伺候?喏,内务府分给你的贴身宫女叫桐绢儿,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且寻着吧!”

  江采茗找的气喘吁吁,好容易才在栅栏后的小木屋里寻到了桐绢儿。屋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点了一盏残蜡。几个宫女和太监坐在台阶上玩色子雀牌,一群人嘻嘻哈哈笑的前仰后合,牌抹得呼呼啦啦的,就算扫见了江采茗也没人抬眼。

  江采茗大怒,咬牙将门狠狠一摔,砰地一声砸上门框,这才引得这帮奴才抬眼看过来。

  “你,桐绢儿!”江采茗一手伸过去,直直指向桐绢儿的鼻尖,“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见我来了非但不迎不接,反倒玩开色子了?我是皇上亲封的昭仪娘娘,是你的主子!你不服侍主子,倒在这里偷鸡摸狗,半点没有奴才的样子!?小心,本宫即刻发落了你!”

  “切!”那小宫女嗤笑一声,屁股沉得似黏在了地上,就是不起身,大辫子一甩,继续抹牌。

  别人不知道江采茗的底细,她桐绢儿可是很清楚。都被发落到这里来了,还拿狗屁的架子!

  桐绢儿斜着眼睛挖了江采茗一眼,嘴里拔高了腔调,句句刺儿人,“哎呦喂昭仪娘娘,想让我有奴才的样子,您得先有做主子的前途!要人伺候?可以。我今儿把话搁这儿了,您哪天若是得了皇宠、上了龙榻,您人走到哪儿,我桐绢儿就用舌头把路舔到哪儿!保证每条路都锃光发亮,让您脚跟儿不沾泥!可您要是没有那命,就别得那病,该干嘛干嘛去!不就是个昭仪么,摆个什么主子谱?”

  说罢桐绢儿一埋头,呼呼喝喝的玩去了,江采茗给顶得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炭,踉跄倒退了几步,一扭头狂奔而去,一面跑,一面用手背拼命擦着红通通的眼睛。

  月色那样白,比她见过的雪夜还要寒淡。她需要喝水,需要洗澡,可是这么多太监宫女,没有一个打算来搭手服侍她,江采茗只得自己驮着两只大桶去井里打水。她从来没有干过粗活,井架上的绳子到了她手里咕噜咕噜的就是不转。好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上水来,桶身摇摇晃晃的,她身子娇弱接不住,哗啦一下翻到,冰冷的井水顿时扑了她一身。

  秋日的井水仿佛掺了冰一样,猛然这么一下子兜头淋上来,冻得人肺都打颤。江采茗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跌坐在地上。那么冷的水,裹着衣裙,仿佛冰铁片一样贴着温热的身躯,秋风横扫过来,瞬间就吸走了所有热气。

  江采茗扔下桶,抖抖索索的打着颤,不一会儿两只手就已经冻得冰凉麻木,红通通的像十根萝卜一样。她来的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雪青色单袍裙,不吃风不耐寒,水淋下来,不吝于冬天冻在冰里的刀在身上四处切割。

  冷的连牙齿都上下打架,江采茗顾不上散乱的衣衫和湿漉漉的头发,一头扎进帐子里,胡乱拉了床被褥裹在身上,裹住瑟瑟发抖的身躯。

  被褥是暗黄色的缭绫缎子,料子虽好,可不知道积存了多久,透着一股湿漉漉的霉味,裹在身上半点取不得温暖,江采茗蜷起身子,将脑袋埋进双膝,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作者的话:
  Sorry,写的很匆忙,下章一定一定跳湖!!!!!本章先虐虐江2吧。
  曾婕妤同學我很同情,不想讓她下場太悲慘,回頭給這娃尋個出路吧……

☆、心刃 十

  今日御驾回銮,羽林卫和内侍们刚刚点了卯,纷纷散开去挂车,牵马,还有两个时辰才到点,天边却起了雾。

  天际发了一点微微的白,太阳还没升,墨色的草原和树林里头就仿佛平地生了烟一般,浓浓的漫天遍地的白雾,轻软而湿润,贴着地浮在脚边头顶,在外面多呆一会儿睫毛上就结了密密的水珠。

  檐角的铁马微微碰撞,声音清脆而缓慢,仿佛因为雾气,连时辰都变得缓慢而柔软,猎场森林外的大湖由帝都外的曲水汇聚而来,土壤混合了温泉的热度,湖边的杜鹃和栀子都开得仿佛春色当好,在雾气中透出一丁点艳色痕迹。

  为了关押画兰,刑部早早就送来了囚车,手臂粗的乌木上挂着青铜色的铁链,范行止命人收拾了帐子,将白发青年牢牢拴在囚车里,打算跟在御驾后直返刑部大牢。天色还黑着,囚车外的守备们手持松油火把,照的乌木囚车乌油寒凉。

  白发青年散着头发,背后薄薄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浸湿了,额角还未愈合的伤口渗着点滴鲜血。他仿佛感受不到雾气透骨的森冷,只是沉默斜靠在囚车乌木柱子上。

  范行止这个人一向沉默,他手下的刑官们自然也哑然。周围静成了一片,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画兰动了动手腕,发现最要紧的穴道都被范行止用银针封了个遍,便也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安然静坐。

  雷宇晨打远走过来,看着画兰独自蜷缩在囚车里,不禁暗暗感慨:这孟天兰实在算是个硬骨头,几日里,严刑酷法尝了个遍,他却愣是挺着一声不吭。再这样硬气下去,等把他送到刑部,怕就要由范行止亲自动手了。

  想到范行止的手段,雷宇晨这个沙场悍将都不免从尾椎下头打个颤,范行止有五间刑房,按照金木水火土列序,前四间刑房都不用范行止亲自动手,唯独那间土刑房是他亲自刑讯的地方……一旦进去,出来的就不是人,而是鬼!

  至今为止,还没有范行止问不出来的事。

  雷宇晨举着火把,侧身坐在囚车旁侧的铜梆子上,结下腰间的酒囊扔进去,“给,孟天兰。”

  白发青年伸出手拾起,洁白的指甲里面有着鲜血的痕迹,“……好酒,谢了。”

  一大壶冰冷的烈酒沿着喉咙滑下单薄的身躯,从舌底到肠胃都是刀割一般的辣痛,画兰喝了几口后就停下,攥着酒囊沉默的靠在乌木柱子上。

  雷宇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屁股往里挪了挪,“我说,孟天兰……”

  白发青年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低垂着颈子,宛若一只寂静的鹤。

  “孟天兰,你有没有想过,到北周来,做北周的将军?”不等画兰回答,雷宇晨急忙解释,“我,我和你一同打过大猎,知道你有才,实在有些舍不得……孟天兰,你也够会藏的,居然藏到皇上的后宫里头去了,你居心叵测我也知道,只是那句话怎么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难道不怀念征战沙场的时候?只要你投诚北周,我拼了命上书,必然能给你在军中留一席之地。以你之才,未来封侯拜将,都是掌中之事。”

  画兰轻挑了挑嘴角,“雷将军是来做说客的?那我恐怕皇上找错人了。北周巧舌如簧的人这么多,怎么也轮不上派将军来罢?”

  雷宇晨暗暗头疼,他哪里是来做说客的?皇上的意思是让范行止把这位孟天兰折腾到吐口为止,压根没有一根头发丝劝降的意思……

  这位孟小将军曾是皇上御口亲封的选侍,是皇上临幸过的人。想想就后怕,这不是在枕头边搁把刀子么!皇上那时候太年轻,若是骤然有个好歹……丞相去哪里再弄个皇子来?别说皇上,这事儿就连丞相本人都窝着火呢!

  雷宇晨叹气,抬头看那白雾蒙蒙包裹下的朦胧夜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火光照在身上的铠甲上,铁的颜色沉重而冰冷。

  “孟天兰,”年轻的羽林将军声音中透着某种惋惜和沙哑,“据我所知,你十三岁接手南楚海疆,那时候南楚海疆盗贼猖獗,沿海防线一触即溃,别说城墙,就连破船都没有几艘。”

  “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跟在爹娘屁股后头淘气打架,你却已经是海疆守备兼将军了。我听说你十三岁时,海盗来袭,你领着寥寥不到三百人的守备队往海峡里灌油,烧死了海盗的船队,在东南海玩了一把淮阴侯名垂千古的扛鼎之战,吓得海盗逆风败退,前队烧死了自己的后队,一战成名。”

  画兰微微淡笑,双手把前额的白发握紧,扫到脑后去,“为将者,最重要的就是谦卑。雷将军,我十三岁的小把戏你都能用心研读,可见的确是个人物。”

  雷宇晨顿时觉得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他实在实在是放不下孟天兰的才华,若是就这么让范行止给折腾死了……“……十三岁开始纵横沙场,孟天兰,你真的,甘心这样去死么?”

  万里江山,光阴刹那,只有上了沙场才能明白那种在血和肉之间纵横的感觉,没有一个将军舍弃的了那种感觉。

  画兰抬起白色的长长睫毛看过去,黑暗和火把都倒映在潋滟深邃的瞳仁里,月已西沉,只剩天边一丝灰烬一般即将升起的阳光。

  南楚海疆,一半滩涂,一半无垠的碧蓝大海。即使多年过去,他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守护的疆域,记得那里的碧波咸清,记得那里的潮热的海风,记得钟鼓楼上,高高飘扬的南楚凤凰旗……不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那又能怎样?

  雷宇晨眼看着天际发白,知道时辰不多便有些焦急,“孟天兰,等回了宫,你就要进刑部!一旦进去,你就完了!范行止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料理你,只要你点个头,我马上……”

  画兰举手打断雷宇晨的话,有些轻微的失笑。这位雷宇晨将军在追女人和劝降这两件事上显然没有任何天赋,“不必再劝了,雷将军,如果如今易地而处,你会背叛你的主君么?”

  雷宇晨的手腕放在膝盖上,他认真的看着画兰,“背叛我的主君?在问这句话之前,孟天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主君和我的主君,是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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