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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儿后,绵绵细雨打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抹掉,任凭雨水打起微微湿润。
……
忽然记起少时和好友一同游春,走至一家大宅墙下,听到里头默书的幼嫩声音悦耳响亮,好听的很。两人相视一笑,就靠在墙根下听了起来。
那时候,一样的小雨,一样的清凉梨花。
墙内的声音在背《论语》,墙头的梨花伸出了浅灰的砖墙,在乌黑的瓦上开的鲜艳夺目。
背书的声音清脆嘹亮,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咬字清晰又圆润,“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墙内缓缓问道,“背的倒是没错。那你可知‘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的意思?”
清亮稚嫩的声音一顿,然后十分自信的回答,“知道!孔夫子说,要当人老师,就必须经常去‘温故’和‘知新’!很简单啦。快教我背下一本吧!”
墙内的老嗓无奈叹息起来,他在外头听着噗嗤一笑,扭头对好友笑语,“这点意思都能理解错,真真不求甚解。殊不知贪多嚼不烂,书读再多也不过是个死记硬背的货色。”
约莫是声音过大了,围墙里头清脆的声音一顿,立刻就是跺脚摔书的声响。
好友戏谑,“观棋不语真君子。人家就算真的不求甚解,你也不能说破,更不能给人听见不是?”
他少年傲娇,抬起下巴,越发提高了几分声音笑道,“啧啧,被人说几句就摔书跺脚,修养喂到狗肚子了,还背什么论语?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吧。”
“你……你……”墙那边已经气得不行,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墙头杏花树上突然就冒出了一颗怒气冲冲的小脑袋,恶狠狠的瞪着他们,竟然是个扎着双环髻的小姑娘。
树枝掩映,一树梨花盛烈,细细的雨滴落下来,白色花朵铃铛一样摇摇欲坠。小姑娘的脸颊鼓得圆圆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好友唇边的笑意陡然凝注,而他也收了笑意。
那小姑娘涨红着脸,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瓦檐,扁着嘴巴,恨恨盯着两个少年,不知道该先骂哪一个好。
一个读书不求甚解的小姑娘,嘴皮子哪是两个口若悬河的少年的对手?打了一会儿嘴仗,小姑娘就明显败下阵来,气得在杏花树上直跺脚,跺的花朵洋洋洒洒落了一身。
好友唇边含笑,抬袖挡住那一阵一阵的雪白梨花雨,抬头眯眼对那小姑娘微笑,“小姑娘,便是论辩,也当心不要跌下来。”
那小姑娘还急着和他们二人争论,哪里顾得上理他?干脆骑在杏花树上,一手抱着一大摞书。结果论到关键地方,她突然想不起来了,居然还要现场翻书。
他直接笑弯了腰,手指点向她怀里的书,“姑娘,你要找的段落在第三十页第四列。背不出来就罢了,居然翻书也翻不着?”就这水平,还敢和他们二人论辩?
那小姑娘气得胸口起伏,嘴巴却实在比不上这两人,抱着厚厚的书本就在杏花树上哇哇大哭起来。
她的背脊哭的一抖一抖,好不可怜。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没想到几句话就把这小姑娘弄哭了。好友一阵手忙脚乱,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爬上墙头,小心翼翼的蹲在那小姑娘的身前,柔声细语的劝她。
小姑娘抹抹嘴巴,一头扎进好友怀里,哭的一颤一颤。
这点事,值当哭成这样么?他只觉得好笑,也爬了上去一起哄她。
小姑娘扑在好友怀里,白皙耳朵透出漆黑的发丝,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发丝细细的,幽凉柔软。
那种柔软的感觉,似乎缠住了指头尖,让他好些时候都回不过神来。
那画面遥远,恍惚细雨绵绵。
慕容云鹤轻笑一声,任凭衣襟开散,一张俊俏容颜冷若寒玉,随手折了一枝梨花在手中把玩。淡淡瞟向领着一票人重新匆匆赶往皇帐的慕容云烈,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作家的话:
下章才是衣衣和沉络的h,这几天计算机word崩溃,需要重写。。。。。
另外还断网了——
☆、大猎九 H
朕对你啊……何止是喜欢。
寻常女人都会追着下一句,可是江采衣却不问了。只觉得时间留在这一瞬间是最高兴的。外头小雨沥沥,凉意透进帐子,皮肤上都微微发冰,可是她觉得好温暖,温暖的几乎要飘起来,好像这阳光小雨可以把人晒得蒸发。
丙午浅秋,花影半墙,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她觉得,灵魂都悠悠的摇荡起来,心里开心的快要哭出声,快要幸福的张开翅膀,因为一句话,因为一个笑。
紧紧的拥抱回去,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紧紧压迫着心脏……这个时候这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后,眼角眉梢都是他,四面八方都是他,上天入地都是他,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所以,喜欢不喜欢什么的,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有这一瞬,就足够抵过一生。
因着小雨,湿度和温度都很适意,沉络小憩,倾身仰面枕在采衣膝上,似是什么也没有想,又似乎万般心计都在眉间。
外头的石榴花被雨水打得湿润,透进来一地影。
他穿的素,薄薄雪白的一身绡衣,偏膝一袭碧幽幽的丝锦搭在膝上,灯点的弱,阴暗光线中那肤色白皙的惊心。
江采衣开心坏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着魔一样支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任他枕的舒服,趁他闭眼的当口贪看着他的容貌。
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女儿家爱俏,遇到绝代美人总是忍不住要贪看。可是美人怎样也是皇帝,就算有臣子嫔妃贪色,也断没有这样直勾勾盯着瞧的道理。他平时政务忙,肯这样在她膝上躺一躺,实在是很稀罕的赏赐。若不抓着机会一饱眼福,就是跟自己眼睛过不去。
沉络不介意成全她这样的小女儿心思,睁着眼怕她胆小,就干脆阖上眼皮,随便她看。外头细雨绵的成了白雾,一阵一阵的往帐子里头飘,睡在膝上的那个人似躺在画里,倾城凝玉骨,涟漪画成行。
她光着足,地毯长长绒绒的毛密实顶着足心,莫名的心口就痒痒起来。只觉得光看着不太满足,想要上手去摸一模。
平素虽然睡在一块,可是他的衣带首饰都有人专门打理,她再放肆也没机会想摸哪里就摸哪里。皇帝不是妃子随便能碰的,过线了,就是僭越。然而,这种渴望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采衣忽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拢起他散在膝上的一握乌沉沉青丝,小摸了两把,只觉得指头都沾上了海棠香。
看他没有反对,采衣更高兴起来,寸寸移动着手,把他的触感全数记忆在掌心,他的唇色那样妩媚,映的宫里各色胭脂,无论是媚花奴、小朱龙还是大红春,都少了一段天然韵味。
沉络骤然觉得脸颊一暖,睁眼看去,是她弯身在他颊侧亲了亲。
那是一个很纯真很干净的吻,她眸底暖意如春,写满了情不自禁。
外头有内侍屐齿轻踩着地板,暖白色烛焰摇晃。沉络在她再一次低下头来的时候,吻了回去。
樱唇上被咬了一口,采衣一愣,却见他微勾了唇角,浅淡笑意印在眉眼之间,只觉得好一种艳色扑面而来,让人魂魄都动荡。
“爱妃在轻薄朕,”他肯定的说,似笑非笑。
他用这个调子说“爱妃”的时候,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浸染着风情。江采衣哪里是对手,鼓了鼓脸颊,结结巴巴的,“哪,哪有……”
“不认的话,罪加一等。”
一下子就想起来不久前的二十戒尺,江采衣立刻就有点炸毛,“认认认,那陛下要怎样?”
“自然是要轻薄回来。”
轻薄回来?那不就是亲回来么?她很愿意呀。江采衣这等纯洁的好姑娘,哪里听得出来他语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乐颠颠的就把嘴巴递过去讨亲亲,谁知道他竟然偏开了脸,袖澜一抛,挡在了她的脸前。
“……哪有这么便宜。”美艳的皇帝陛下浅笑露端方,如玉温良,一袭月白轻裳。
江采衣还没弄明白不明白他意有何指,帐外就传来内侍的声响,“陛下,娘娘,医正觐见。”
一掀眼帘,花白胡子的太医院老医正提着木盒,虾着腰,站在两层缂丝外。
*****
“陛、陛下……”
太医院老医正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宸妃娘娘软软糯糯的声音。
外头莺啼婉转,有毫毛一般的小雨棉絮般打在锦帐上,地面传来丝丝清凉气息。
薄薄的水云遮住了烈阳,整个天空都蒙蒙阴了下来。帐中的紫铜烛火架上细细烛火都衰弱下去,熄灭了几盏,空气中似乎都有了雨水的薄雾,鱼雁的宫灯外蒙着一层撒花的透明麻锦,透出的光线柔雾似的浅浅晕黄。
年轻的天子坐在上首,足下掐金的地毯一直铺到帐口,踩上去,连足踝都快要淹没,将所有声音都吸得安安静静。身前一张黑漆沉香木弧腿木案正正摆着,铺设的朱紫色丝锦垂下来,一直搭在了地毯上。
皇上意态娴雅,很有些悠闲神色,一手撑着脸侧笑觑着身侧的宸妃。他微垂着脸容,长而媚的眸子半阖,黑发映衬下一抹额头白得透明,从骨子里往外透着撩人姿态。
而江采衣则端坐在皇帝身畔,双手细细缠着白色纱布,手指头蜷着,很是紧绷的样子。她眼睛慌乱的四处闪躲,竟然像是祈求着什么一样。
医正觉得有些怪,宸妃娘娘平素是个安静的,诊脉问案都很柔顺,怎的今日在陛下怀里扭来动去的不安生?
沉络不搭理她来回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