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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律法朕不想听,朕只想听压下这件事需要什么代价?你何不提来听听?”
慕容尚河面色一厉!“老臣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沉络轻笑出声,交叠双臂靠在结实沉重的紫檀椅侧,“慕容卿,你跟朕装什么糊涂?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就是。与其拐著弯逼死衣妃之后再慢慢图谋,不如趁现在分说个明白,或许朕就直接给你了,嗯?”
慕容尚河汗如雨下,“陛下!祖宗、社稷、律法、乃至后宫宫闱,均是国本大事,岂能拿来像市井一般当做交易……”
“朕就要做这个交易,你做不做?”沉络笑吟吟的看向慕容尚河,魅然一笑,“还没有看到朕的筹码,你确定要拒绝?”
慕容尚河心中风起云涌,十分犹疑,惊疑不定,一时间像被猫掉了舌头,连声都难以发出。
万万没想到,沉络就这么直接撕开道义的外皮,摆明了就是要亮底牌谈交易!
的确,所谓的祖宗道义,天下士子心不过都是藉口,他和叶兆仑等人现在看似骨气铮铮,不过是不知道皇帝给的价码不给的够高罢了。
现在皇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摆明就是要他出价,买江采衣的命!
他到底是该坚持到底逼死江采衣,还是借著这件事,向皇上索要其他的好处?
如果点头,江采衣将会悠游自在,继续做她的后宫第一宠妃。哪天皇上兴致来了,直接就给她个皇后当当,也不是不可能。慕容家如何咽的下著口气?!
可是如果摇头,那么他们今日得到的也只会是江采衣的一条命而已。皇帝勃然大怒之下,极有可能会迁怒后宫裡所有世族出身的嫔妃!
叶兆仑看慕容尚河沉吟不语,左右顾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直了直背脊进谏,“皇上,楼知府他触柱殒命,此事怕不能轻易压下吧……?”
私心裡,他并不希望谈什么交易,能逼死江采衣才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女儿叶子衿在宫裡过的,是异样寂寞清苦的日子,他珠圆玉润,娇俏可爱的女儿就是因为江采衣而得不到自己夫君的一丝回顾!
连带著,江烨也青云直上,身为旭阳贱民却能一直做到户部尚书,官升两级……他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没有了江采衣,江烨就失去了在皇帝眼前的护身符,叶子衿也才能有更多的承宠机会!
没有了江采衣,叶子衿在慕容家和叶家的扶助之下,一定有很大希望问鼎四妃或者是四夫人之位……
范提刑官闻言转向叶兆仑,笼著衣袖,眼皮盖著乌丸般的阴黑眼珠,“压下这事很容易。楼大人触柱是要求捉拿真凶,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如今消息还没有散开,只要诸位大人在明日早朝前达成一致,众口一词另外指认凶手,衣妃娘娘能自然洗脱罪名,清白无虞。”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在场的就咱们这么点儿些人,消息也还没有扩散太广,满朝文武大部分还懵懂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真凶指向江采衣。
如果明日早朝时,慕容尚河和叶兆仑等人改口,而慕容千凤等人保持缄默,这件事,找个替死鬼也就过去了。
慕容尚河自然听得明白,眼珠在左右交错,他捏著膝盖上的绸缎,一波一波的光纹路刺得眼睛发痛,精明一世,此刻却无论如何拿不淮主意。
沉络见状看了周福全一眼,老太监会意,突然行至雍合殿高阔的殿门外,呼啦一下放下了竹帘,遮蔽殿外的内侍宫女。
帘子一落,大殿内顿时阴冷了许多,院子裡石榴花的绯红光色阴阴铺开一片,如沾水化了朱红墨蹟一般。
竹帘透过一条一条光斑照在青石玉砖上,地面恍若半透明,整个雍合殿竟然如临水上,连骨子都添了一分凉意和肃杀。
“朕来替慕容卿做决定罢。”沉络缓缓旋身坐回御座,手臂搭在御座黄金龙头上,指尖垂搭出,龙口狰狞的牙在满室绯红光彩中妖丽晶莹。
在他指尖触到龙椅时,发出了轻轻“喀”一声,碰撞轻柔若无物,听得众人心头却俱是一跳。
雍合殿侧门打开,两行玄甲士卒手执刀戟长驱直入,整整齐齐在大殿裡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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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戟碰撞在清脆砖石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铿锵声,为首的侍卫长铜头铁盔,一手扯著一条手臂粗细的乌黑铁鍊,铁鍊拖曳在地上。
铁鍊上,每隔三步就拴著一个白衣囚犯。人人脸色蜡黄,头髮蓬乱,可见在囚牢裡面没少吃苦。这些人脸色都很茫然,可是从身形气度上来看,应该都是曾经身处官位的士子。
铁鍊首尾系著巨大的黑色铁球,在地面上滚动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刺耳响动,殿内服侍的太监们苍白著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赶到一边。
“皇上!这是────”慕容尚河神色一厉,正欲责问,却发现这些的囚犯都极其眼熟,顿时襟声。
他恶狠狠的瞪著,牙根咬出带血的狰狞酸意。
沉络弯著红唇,连优美的凤眸也愉悦的微微弯了起来,十分兴致盎然的把江采衣揽到膝边,手指如细长的玉质竹骨般妖媚伸展,“慕容卿,既是交易,朕也不能由你漫天要价,不如先给你看看筹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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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码?!
慕容尚河眼睛一花,头晕目眩,只觉得帝王脚底似有无边无际盛开,仿佛一簇簇红色魂魄的盛烈夺魂花,从帘外流入的石榴红光,似乎血泉般一股一股涌入。
整座雍合殿上上下下由于军卫的涌入而显得异常拥挤,沉凝肃杀一色深黑。太监带宫女,包括慕容千凤和叶子衿,脸颊和裙裾就贴著玄甲卫冰冷的铁甲和刀柄。玄甲卫很沉默,可是单是看著一干黑衣军士杀气凛冽的样子,就有大半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囚犯们被驱赶著,站到距离帝王不远的大殿角落一排,他们脚底拴著沉重的铁鍊,又被锐利的刀戟指著,个个踉踉跄跄手足并用,狼狈不堪。
几十名玄甲卫一进大殿,就已经排成了森严的阵列,前排手握长刀微微散开,后排平端弩弓,背朝沉络,冰冷的弓箭寒芒毫不动摇地直指大殿对面茫然的囚犯们。
“皇、皇上……”
“皇上,老臣冤枉啊────”
“皇上,饶臣一命……”
囚犯们原本茫然无措,站定之后却发现了坐在正殿下方的沉络,顿时纷纷喧哗骚动起来,一句一句求饶告命声此起彼伏。
范提刑官冷笑一声,负手在囚犯们前方来回踱了一圈,蓦地提气扬声,声音在整个大殿显得异常阴冷,“还不闭嘴!御前喧哗者,廷杖三十!”
话音刚落,一名军士立刻上前,抄起剑柄冲著第一个嚷出口的囚犯拦腰就打,那粗壮的中年囚犯惨呼一声,膝盖一弯,血就透出了背后的囚衣。
慕容千凤和叶子衿都是女孩子,哪裡见过这种血腥恐怖的阵仗?她们连真正的军人都没有见过!吓得襟声缩做一团,手心在地砖上滑下一个有一个湿印子。
雍合殿已经足够阴凉,多了铁甲的生铁色泽和响动,更显得寒冷。江采衣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膝盖发软,苍白著脸,小口小口的抽息。
手突然就被抓住。
有清凉柔丽的髮丝拂在面上,像吻,又像手指在抚触,似柔软的羽毛,江采衣动了一下,扭头,才发现沉络一直在看她。
沉络伸过手来,肌肤的热度擦过了她的颈子。
江采衣猛然就缩了一缩,那双黑眸定定的一闪,然后她歪了歪头,似乎刚刚是受过惊吓的小动物,渴望依偎向强大的保护者,又带著一分犹疑。
美貌的帝王忽而失笑,双漆黑的眼弯起,笑意盈盈。此刻,她有一种微妙的错觉,仿佛有影子落在了那双漆黑的美目裡,静到了极美。
然后手臂被一扯,她跌了一下,就跌到了沉络身侧。她的手撑在了他的膝上。
“出去罢,这裡不适合你看。”沉络红唇开合,容光豔华,眸中丝丝媚色中肃杀凛冽,隐隐又有笑意浅淡,手指捋了捋她耳侧湿漉漉的头髮,“在竹殿等朕,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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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千凤和叶子衿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口谕可以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江采衣被周福全和嘉宁送出了雍合殿,不禁焦虑且恐惧起来。
江采衣被送出去之后,大殿裡,君王忽然坐正,目光穿过一干众人,直接和慕容尚河相交。
“这些人,慕容卿认得罢。”沉络淡淡的说,指尖继续浅浅点著案几。
慕容尚河脸色死白,僵硬的点了点头。“认得……”
这些囚犯,都是几日前肃贪时,被彻查过的高级官吏。他们个个都被丞相逮到了死把柄,二话不说落锁下狱。
苏倾容彻查的范围和手腕远远超过慕容尚河的预想。他不用御史,只用军队,怀疑谁就在谁的宅邸驻军,搞得官员们想就地销赃都来不及。
────谁家没有几本见不得人的帐本?
────哪个官员屁股后面不跟一堆算不清楚的银子?
慕容尚河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