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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贵走到里屋去换了一身衣服,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抓起一把小匕,塞在靴子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换衣服的时候,严贵看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伤疤,忽然之间感慨万千,当年自己就是一个穷小子,吃不上饭,穿不暖衣。要不是因为这样,也不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跟蒙古人拼命,加入了朱元璋的大军北上。如今生活安逸了,可自己似乎跟当年的想法也不同了。那时候只求个三餐一暖,现在想要的就太多了。钱,并不是不够用。可谁又会嫌钱多了呢?
子时,到处都已经看不到人了,远处能听到更夫打着的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叫声,隐约在夜空中回荡。明亮的月光把严贵的身影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忠烈祠,就在城南。离严贵家不算很远,走路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严贵年纪不算大,脚步依然轻快,走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忠烈祠。
这里四处静悄悄的,忠烈祠的门口,种着十来棵大树,树荫挡住月光,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严贵走到这里,从忠烈祠的石碑后边就转出来一个人,看着严贵低声喝道:“过来。”
严贵认得他的声音,还是下午见过面的刘推官,便走过去说道:“叫我半夜过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今天晚上锦衣卫的人又去你家吃饭了?”刘推官冷笑着说道:“看起来,你和锦衣卫走的很近啊。他们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哪里有什么好处啊。”严贵叫起了撞天屈:“锦衣卫的人要来,我也不能关着大门不让他们进。那不是让自己找死吗?你们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忘记了,我跟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把船弄沉了,大家都得死。我能跑得掉?”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刘推官淡淡的说道,一双冷静的眼睛在严贵的脸上扫来扫去,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最近的风声太紧,上边的人已经决定要收手了。不得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去得罪锦衣卫。沈子成那个人诡计多端,稍不留神就中了他的圈套。要是他有什么举动,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严贵擦了把汗,夜里的天气本来不热,甚至还有些寒冷,可是他一晚上被人轮流惊诈,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力再坚持下去,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我明白的。不过沈子成真的没有多问我什么,他只是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来是铁板一块的广州,沈子成肯定要找个地方打开缺口。严贵,丑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要是愿意去当这个缺口,被锦衣卫当枪使。咱们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好好用用头脑,这么多官员还能怕了你区区一个巡检?”刘推官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暂时也就这样了。你若是有什么心思,还是收敛的好。这几天,不要多事。”
说罢,刘推官转身便走。严贵想要叫他回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遇刺
严贵垂头丧气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当年自己是因为吃不到饭,也因为蒙古人和一些汉人地主实在欺人太甚,压迫的小老百姓都没了活路。自己家的祖宅都被人霸占了去。这才加入红巾军,到来辗转到了朱元璋的部下,这么多年来,抛头颅洒热血,也算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才做到如今的巡检小官。官职虽然不高,可带了个官字,在老百姓的眼中看起来就绝对不一样了。严贵也很享受大街小巷遇到熟人打招呼的时候,人家带着恭敬的叫一声“严大人”或者“严巡检”。
可是现在锦衣卫来了,这些人听说吃人不吐骨头,又是皇帝亲军,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自己一个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怎么能和皇帝亲军作对?这一次,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广州官员牵涉在昆仑奴案子里的人不少,里外算上,少说也有小百十号人之多。到时候,大的动不了,就要把小的拉去顶罪。自己说不定就要栽在这里边了。
严贵一边心绪繁杂的想着,一边走着,厚厚的布鞋底踩在青石板路上,出刷刷的声音。前方就要出了巷口,拐个弯就是大路。严贵苦笑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觉再说吧,就算天大的事,也得睡觉起来再说。
正想着,忽然从巷子口闪出一个人影来,手中拿着一柄尖锐的匕,照着严贵的心窝就是一刀。严贵大吃一惊,百忙中侧身闪让,伸手在那人的胳膊上一挡,虎口一麻,觉得就好像打在铁板上似的。多年来在军中浴血奋战的经验告诉严贵,来者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敌对的。脑子里刚刚闪出这个念头,严贵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拼命朝那刺客和巷子口中间的缝隙挤去,想要夺路而逃。
但是,人家一击没有得手,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放严贵走,两人错身而过之时,那人回手又是一刀,雪亮的匕没入严贵的腹中。严贵这些年来虽然已经回到地方,不在军中厮混,可是当初在军中学的一身武艺还没有落下,时常也还锻炼着,匕一入腹,严贵顿时惨叫一声,挥拳将那人打开,所幸那匕只不过刺入寸许。饶是如此,匕一拔出来,依然是血溅当场。
严贵顾不上回头去对付那个刺客,急忙朝巷子口跑去,左手死死的按住腹部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浑身的力气似乎随着那鲜血一点点的在流逝,刺客不依不饶,握紧匕,又追了上来。严贵心惊胆战,扯开嗓子拼命叫道:“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声传的格外远,严贵这么一喊,就算是隔着一条街也能听见他的声音,街上好几家人都亮起了灯。远处似乎还有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严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伸手在地上一抓,也不管抓到了什么,回手就朝身后的刺客砸去,跟着,严贵抓到一个棍子模样的东西,挡在身后一顿胡乱挥舞,倒也挡住那刺客,进不得身。
“快来人啊,有人要杀我。”严贵拼死挡着那刺客,到底是从战场上喋血出来的军人,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严贵还保留一份清醒,且战且退,到了大路上,就可以逃离开来。而且自己大喊大叫,无论是不是真有人出来救自己,至少也可以扰乱对手的心神。严贵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喊得嗓子几乎都要破了。
刺客步步紧逼,匕在严贵的身侧晃来晃去,招招不离他的要害。严贵拼命遮挡,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肩膀,胳膊,胸口,都被锋利的匕划开。还好,伤口是疼的,没有麻痒的感觉,至少这个刺客并没有使用毒药。
远处渐渐有人跑了过来,火把在不远的地方亮起,还有人大叫道:“是什么人打架?”
严贵嘶声叫道:“救我,救我。”
那刺客看有人来了,虚晃一枪,匕脱手而出,丢向严贵的面门。严贵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将那匕格开,闪着寒芒的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刺客见无法得手,恨恨的一跺脚,伸手抓住矮巷子的围墙,翻身而上,逃离开来。严贵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上身大大小小多了七八处伤口,还好都不是致命伤。但是那些伤口,只要歪一点,或者再深一点,每一处都能要了他的命。想起来,严贵还是一阵后怕。
火把渐渐移动过来,一群千户所的士兵跑了过来,他们想必是因为沈子成的封城举动,所以在街上巡逻,以防止有什么人在城内作乱。
“这不是严巡检吗?怎么伤成这样?是什么人干的?”一个千户所的官兵认出了严贵,急忙上前扶住严贵,回头朝自己的伙伴招呼道:“哪个身上带了金疮药的,赶紧拿出来给严大人敷上。”
严贵苦笑一声,摇头道:“无妨,我是倒霉,夜里睡不着,想要出来散散步,没想到遇到了强盗。我猝不及防,被他先捅了一刀。之后就打他不过,还好,这些伤死不了人。我在军中受的伤,可比这些厉害多了。”
那官兵看样子应该是个小队长,沉吟道:“严大人,要不就送你去医馆,咱们千户所的兄弟联同广州的捕快,就算把广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伤了严大人的凶手找出来。”
严贵淡然的笑了笑,随即眉头一皱,一脸痛苦的表情,却是一个官兵把他的衣服撕开,将金疮药敷上了他的伤口。那火辣辣的疼痛,叫这条汉子很是吃不消。严贵的嗓子刚才就已经喊破了,这时,低声说道:“算了,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怎么抓人?现在锦衣卫要办案子,人手本来就不够用,这事,就算是我倒霉好了。多谢诸位兄弟了,改天我的伤好了,一定要请大家好好吃喝一顿。”
“严巡检客气了,咱们千户所和严巡检一直都是关系好的很。平时也承蒙严巡检照顾。还请什么吃喝啊。”那官兵笑道:“这里离严巡检的家还有一段路程吧。既然巡检大人不愿意报官,那咱们兄弟就送大人去医馆好了。”
“不用,不用了,多谢诸位兄弟。”严贵挣扎着说道:“都是皮外伤,我家里就有上好的伤药。送我回家就行了。不用去医馆了。”
千户所的官兵看着严贵这么坚持,也没了办法,他们这一队约有十来个人,人多胆量就壮,大伙儿合计了一下,还是扶着严贵,缓缓的朝严家走去。果然,十来个官兵,打着火把,挎着腰刀,果然十分有气势,什么小偷小摸,强盗匪徒,没有一个敢来招惹的。一路平安的把严贵送回了家。
到了严家,严贵吩咐门房取了些钱来分给这些官兵,官兵们推让了一番,却之不恭,还是收下了,便欢天喜地的离去。严贵捂着伤口,不敢直接回卧室,去了偏房,叫家中下人将伤药拿来,把那些还没有被照顾到的伤口敷好。
“想要老子的命。”严贵被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心中又是气愤难平,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