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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陈区长上午大致的工作,下午的时候,宣教部长陈文选很罕见地打电话过来,“陈区长,有外地的记者来采访拐卖儿童的案件,区政府这里,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外地的记者?”陈太忠听得眉头皱一下,“这个案子……还在审理中啊,采访的话,主要得看警察局的意思,除了咱们分局,还要看通达市局,不能讲的,那就坚决不能讲。”
事实上,通达市局那边,已经将案子摸得七七八八了,这真的是一个特大的团伙性的拐卖儿童案,流窜多省劣迹斑斑。
这个团伙的发起人,只是两个不满十七岁的孩子,在成功地贩卖了两个小孩之后,卖第三个的时候,差点被警察抓住。
俩少年挣了钱,花钱就大手大脚,结果他们的家人一问,就知道他俩在挣什么钱了,家人不但不说他们,反倒是积极地出点子——咱们以后小心点,就不怕警察了。
这样一来,这个团伙越滚越大,逐渐形成了踩点、望风、行动和贩卖一条龙的犯罪产业,后来又有一次,警察设了陷阱要抓人,结果他们一拥而上,把警察打个半死之后夺路而逃。
这么一来,这帮穷凶极恶的罪犯就不敢再干下去了,可是他们手上还有十几个孩子,以女孩居多——男孩比较好卖。
于是他们就开发出了新的产业,带着孩子乞讨,因为他们组织严密,防范意识非常强,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伙人都没有被人抓住,不过这个影子一般的贩卖儿童团伙,已经是在多地警方挂了号。
他们对孩子的洗脑,并不仅仅是限于乞讨的孩子,对那些会贩卖出去的,照样要洗脑——在今天上午就出现了这么一起例子,警方根据他们的交待,去解救一名被拐卖的孩子,结果当着爸爸妈妈和诸多警察的面,那孩子硬是不敢认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帮人真的是罪大恶极,不过目前这个犯罪团伙还有多人在逃,所以警方公布信息的时候,肯定要有相关的考虑。
“他们去过分局了,朱局长拒绝了他们的采访,”陈部长在电话那边解释,“所以他们找到我这里,我就是问一下,区政府达成什么共识没有。”
朱奋起拒绝采访?陈太忠听得有点奇怪,这学雷锋日还没到呢,老朱啥时候觉悟这么高了,“是什么报纸啊?”
“朱局长没跟你说?”陈文选禁不住问一句,在他心目中,朱奋起简直就是陈太忠的狗腿子,沉吟一下,他方始点出来,“是《新华北报》,这个报纸影响比较大……背景也比较复杂,我不太拿得准。”
“新、华、北、报?”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老朱不接受采访了……估计又是屁股坐歪了的主儿,怪不得没去通达,而是来了北崇。
如果……真的是为人贩子洗地,这该是何等的无下限啊?
倒是要看一看,这些人能把地洗成什么样子,陈区长微微一笑,“原来是他们,这些人想要采访,那是拦也拦不住,关着门都能写出现场采访的文章来……我的意思是,咱宣教部就没必要安排他们采访了,由他们自己去闯。”
陈文选一听就明白了,陈区长跟这帮人打过交道,听起来还是有什么旧怨。
他本来就不想跟这些人多沾染,《新华北报》的名头和来历,差不多点处级以上的干部都清楚,北崇虽然偏远了一点,陈部长却是搞宣教工作的,哪里能不知道?
他不想扛这帮人,这很没必要,但是同时,他也不想支持这帮人——这些人删减筛选一下对话,能把你的话断章取义到另一个极端,这样的主儿,避而不见才是真的。
于是陈文选拿起电话,通知自己的通讯员,“区政府那边表态了,宣教部只对本省和中央的媒体,省外媒体的采访,咱们不做安排。”
区政府表态了?可怜的通讯员听到这话,登时就有点晕了,以他的格局,还不知道《新华北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奇怪,陈部长一向强调,宣教部和舆论阵地,是在党委的领导下工作的,今天怎么就……服从区政府的指示了呢?
当然,这些不解,并不妨碍他将陈部长的指示传达下去……
第3532章谓我何求(上)
朱奋起接到《新华北报》的采访要求时,一听说对方是想了解一下,北崇警方把那么多人从通达抓到阳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朱局长也是久仰该报的大名了,虽然对于这个报纸的背景,他不是很清楚,可是在他的眼里,你再有名,也不过是一份报纸而已,还是省外的,土棍就是这样无知无谓。
这些人从通达抓过来,说法还真是站不住脚,不过警察局执行的是区长的指示,又是政法委书记带队,朱奋起很明确地表示,案件审理过程中,我们不接受采访——你们想采访,可以去通达市局采访嘛,那里那么多被拐卖的儿童,肯定可以收获不少素材。
通达那边已经有人去了,新华北报的记者如此表示,我们是兵分两路。
他这其实是胡说八道,除非遇到很大的事件,新华北报很少有兵分两路的时候,他只是想抓取一些别人抓不到的新闻,所以才会如此另辟蹊径。
那也不行,朱局长哪里管这些理由?再次明确地拒绝。
他做警察这一行,拒绝采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根本就没当回事,本来他可以向陈区长汇报一声,不过再想一想,这么做不无邀功的嫌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对区长的支持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挂在嘴上。
第二天,朱奋起已经将此事丢在了脑后,八点半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省厅的电话。
朱局长只当张一元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接起电话才笑嘻嘻地说一句你好,不成想对方也干笑一声,“朱局长,你这可是厉害啊,直接跟《新华北报》掐起来了……不过看那个报道,对你们可不太有利。”
“新华北报?”朱奋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屑地哼一声,“不利又怎么样?又不是他们给我发工资……写了点什么?”
“你自己买一份看,不就知道了?”省厅的这位也不是什么好货,居然借机调戏人。
“我们北崇想看今天的新华北报,最少也是下午三点以后的事儿了,那还得是专程去阳州买,”朱局长嘴上说不在乎,但是想到自己可能被这么个大报点名,也是有点心虚,“张主任,先给传一份过来嘛,谢谢你了……”
因为经费常年紧张,整个北崇分局只有一台传真机,在分局的文印室放着,朱局长走过去拿传真的时候,却看到文印室的小王正看着传真纸发呆。
“你搞什么?”朱奋起冷哼一声,心中却是生出点不妙的感觉,“收了传真不知道拿给我,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嘿,还真敢写。”
《戴手铐的女孩——试问稚童何辜?渣滓洞小萝卜头再现》,这文章一看标题,就吓人得很,朱局长心里微微一抽,渣滓洞,这是说白色恐怖啊。
新华北报一向秉承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理念,朱奋起见题目写成这样,心里这不安的感觉就更强了。
事实上,他对这个报纸的口碑也略略有所了解,知道其文风犀利,经常揭露一些阴暗面,往日里市局的同事们,还经常拿一些上面的段子开玩笑。
可是这阴暗面落到自己头上,那给人的感觉就太不好了,朱局长本人并没有被该报点名,记者提到他,写得也很客观,当然,看在某些人眼里,如此的措辞,是晦涩、无奈和不得已的小心谨慎——北崇警察局的相关负责人,再三明确地拒绝笔者的采访。
对朱局长来说,这样的措辞问题不大,他的愤怒来自于报道的歪曲,没错,只有身历其境地处在阴暗面当中,才能深刻地认识到,新华北报的报道,是如此地心怀叵测和颠倒黑白——他甚至对自己以往曾经引用过上面的素材,而感到深深的耻辱。
这个案子,别说是那些被拐卖儿童的亲属,就算搁给任何一个思维健全的人来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对人贩子的声讨和谴责,但是新华北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报道,将那些穷凶极恶惨无人道的犯罪事实,用短短的两句话略过,反倒是强调,这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了,但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儿女,又做错了什么?
现在的社会,是民主和法制的社会,将毫无关系的家人牵连到案件中,实施肉体上的羁押和精神上的折磨,是对人权的残酷践踏,是违背普世价值的。
尤其可恶的是,那记者居然从戴手铐的小宸宸身上,看到了小萝卜头的影子——“小宸宸正在做寒假作业,被人民警察破门而入强行带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做了什么。”
“她更不知道,这些可敬的警察叔叔们,为什么要给她戴上手铐,让她在诸多小朋友的面前,戴上了只有坏蛋才会戴的手铐,她只知道,今天之后,她会成为所有小朋友的笑柄。”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自己世界变得灰暗了,在被关进福利院之后,面对黑乎乎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墙壁,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因为好心人的帮助,笔者有机会跟她做了短暂的接触,小宸宸并没有抱怨什么……或者她根本不懂得抱怨,她只是轻声地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笔者觉得心中啪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碎了,‘叔叔,我想上学’,很简单的要求——而这样简单的要求,此刻离小宸宸是那么的遥远。”
面对如此煽情的文字,朱局长的情也被煽了起来,他怒火中烧,“尼玛,太无耻了,你光看到犯罪者的家属了,受害者的家属你看过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报道虽然屁股歪到一塌糊涂,可它的立论也有依据,那就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没有充足的证据,祸及家人就显得太野蛮了——尤其是连小女孩都被铐走。
朱奋起也知道这是不合法的,没被人曝光出来无所谓,被曝光了就是麻烦,对方又是如此的大报,拿立场说事也不合适。
所以他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