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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唯独忘了那的一切。有任何人会相信这种事吗?他会相信这种事吗?
她想不起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开枪杀了人吗?或许。但伤害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她真的会做出这般毫无人性的事吗?她不相信。但她无法证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信任她,毫无条件、全心全意地信任。
他怎能如此笃定,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全然相信自己。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男人远远地,她的第六感不晓得警告她多少次,但他却是她在莫名的黑雾中,醒来第一个听到的声音,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时,他毫无隐瞒的如释重负震撼了她。这个男人关心她,真的关心!他愿意帮助她。但她能够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吗?
假装失去所有的记忆是她所能想到唯一可以暂时脱离这困境的办法,从小在组织所受的训练,也让她轻易地通过脑电波检查。但她无助地发觉,一旦开始假装,现实与谎言往往无法明确地分别了。
现在的她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除了那晚的记忆,她似乎还遗落了一大段其他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历历描绘的真是她二十五年来的生活点滴吗?她究竟是谁,真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周梅生吗?或者这一切都是在他脑瘀血后,她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回忆。
她记得的她是真正的她吗?或者他遗忘的才是真的她?
脑子开始毫无预备的剧烈抽痛起来。
她紧紧抱着头,克制着想要高声申吟的冲动。
☆☆☆
艾略特感到一阵心痛。
到我身边来,诚介,到我身边来。
是梅儿,她在呼唤他,轻柔的呼喊却载满了沉痛与哀伤。
他立刻奔上二楼,等不及敲门便直冲进周梅生的房间。
他担心地望着她蜷缩在床上的纤弱身影,";梅儿,你怎么了?”
周梅生偏过头,勉强扯了扯瞩角,笑得既迷茫又微弱,";头有点痛。”
艾略特靠近她,坚定地拥住她的肩膀,语气忍不住流露出焦心的责怪,";我不是说过了吗?别勉强自己去想起什么,该想起来的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已经好多。";她放下抱住头的双手,语声像新出世的猫眯一般细微。
“真的吗?”艾略特转过她的头,审视地因汗而微湿的脸庞,也看着他,灰篮美眸氤氲着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待察觉时,发烫的双唇已印上她的。但她柔润的唇瓣如此甜美,让他一旦品尝就会不得放开。
终于,他离开她的唇。
而周梅生只是怔怔望着他恍若午后洒落一地金色阳光的灿烂眼眸,那样的阳光仿佛对她施了咒语般,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了?”
“不,没事。";她回过神来,觉自己还依偎在这男人怀中,急忙推他,身体亦不自觉地向床的另一边动。
那是她的初吻,她竟将她的初吻给了一个她一直认为该躲他躲得远远的男人!为什么在她的理智着告自己与他保持距离的同时,她恍若不由自主般一步步更加靠近他了呢?
“你不喜欢?”
“不喜欢?”
“刚刚那个吻。";他解释。
她几乎跳下床,";我宁可不要讨论那个。”
“为什么?它令你失望?”
失望?它让她心魂俱醉,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性,让她恍若中了邪般动弹不得,只能痴痴由他摆布。
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她偷窥的一幕。
她咬住唇,默然不语。
他轻声叹息,转了话题,";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却毫无回应,好半晌,才出声问道:“哎略特,你真的相信我没有杀人吗?”
“我相信。”
“可是我一点也记不得了,如果我真的杀了人呢?”
“你不会的。”
“如果我真的杀了人,或者,";她倔强地继续追问:“如果真是我伤了你那个朋友的女儿怎么办?”
“信我,你不会的。";文略特依旧是这么一句。
“如果真的是呢?”她绝望地说,";就算是假设性的问题好了,请你回答我。”
“我会为你辩护到底,一定还你清白。”
他真的对她的清白具有如此的信心?
“可是艾略特,难道你不怀疑,为什么我半夜要到军务尚书府去吗?我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在那里,一定别有用心。或许那个管家就是为了阻止我——”
“我当然明白你会到贺家一定别有目的,我也猜得到那大概不会是令人愉悦的目的。”
他抿紧后,表情严肃,";但是梅儿,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去那里,你绝不会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任何手段的人,尤其是杀人。”
“你有那么了解我?";她迟疑地问。
“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她忽然仰头凝望他。她是不是真忘了什么重要的过往了?如果这个男人真有他声称的那么了解她,她就不该只有见过他几次面的印象而已。
她真的是最近才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吗?
☆☆☆
靖城近郊贺府
“天蓝,我的小宝贝,她还好吧?”纪熏然一进门,便慌然直奔,完全不见平定身为奥斯丁行星联盟第一位女将军的镇静威严。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为担心爱女安危,已有好几天茶饭不思的母亲。
“没事的。";今井夕颜在她差点绊倒在女儿房前时及时稳住她,";她刚刚睡着了。”
纪熏然奔至女儿床前,她睡颜祥和,细嫩的脸颊透着玫瑰红,纪熏然将脸颊紧贴住她,轻垂眼帘,仿佛在感觉她的存在,";她的伤——”
只伤了倒背,没伤到脊椎,现在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
她猛然瞪大双眸,";你是说她有可能伤到脊椎?”
“我说她现在已经设事了,冷静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纪熏然虽仍旧激动,音量已放低了许多,";我的家半夜被不明人物闯入,我的女儿差点半身不遂,甚至死于非命!那些在周边执勤的宪兵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保安系统呢?我们用的可是国家级的一流系统呢。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遭人侵入!”
“当晚执勤的宪兵已经接受处分了,他们都觉羞辱。";夕颜语气严肃,";但这也表示潜入的人必非普通人物。”
“那个女人——周梅生,我原以为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军官而已。";纪熏然蹙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夕颜摇摇头,将她拉出房门,扶她到楼下客厅,为她倒了一杯茶,";我们也不清楚,有关这个女人的真实来历是个谜,她似乎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亲友,现在她被证实丧失了记忆,一切就更扑朔迷离了。”
纪燕然饮了一口热茶,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真的失去记忆?”
“经过脑波扫描确认的,应该是真的。”
“我听说——";纪熏然语气沉缓,";艾略特打算为她辩护?他怎能这么做?那个女人伤了天蓝啊,他一向最疼她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熏然.我不知道。";夕须悠然长叹,";乔也问过他,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
夕颜摇头,";他好像刚认识她不久。”
“她长得很美?”
夕颜猛然望向她,";你在暗示他为美色所迷?”
“那么该怎么解释?他们既非亲人,非熟识的朋友,他肯下计一切代价为她辩护。";纪熏然黑眸幽深,";我听说他已经解除了宫廷法律顾问的身分?”
“是的。”
“听说首都法律咨询中心也宣布他不再是合伙人之一?”
“是的,他等于被逐出事务所了。”
“我还听说现在舆论根本是一而倒地无法谅解他,没有人同情周梅生,更没有人支持他为她辩护。”
“是的。";夕颜垂下眼帘。
“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因事?如果不是那女人的美色冲昏头,他不惜放弃大好事业前途为她辩护?”
“你无法谅解他,是不是?";夕颜细声问道。
“要我怎么谅解?";纪熏然语气有掩不住的沉痛,";他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要我怎么谅解?你知道吗?星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比我还痛苦一百倍!他甚至不晓得在回到奥斯丁后,该如何面对那个从军校时期便是至交的好友!艾略特的行为伤害了我,更伤害了他,还间接伤害了天蓝,要我们怎么原谅他?";她深吸一口气,眸中已在不知不觉中漾着泪光,";怎么原谅?”
“对不起,熏然,真的对不起。";一个低哑的男声响起。
纪熏然骤然转过头,视线落在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上,他依然如从前一般俊美。但那抹显示在他脸庞的痛苦神情却是她陌生的。
他是艾略特,而他憔悴的模样震动了她。
“是你?”
“是我,我来向你解释。";他幽幽回答道。
“你想来恳求我原谅?";她颤动着语音。
“我不敢奢求。";他语声沙哑,";只求你的了解。”
“了解什么?”
“我并非重色轻友之辈,只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
艾略特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望向她,眼神是从未有过坚定,";我爱她。”
“只见过那么几次面?”
“有些事情不是时间长短可以决定的,";他沉缓地说,";有些事你以为经过了长久的时间,但它依然历历如新;有些事只发生在短短瞬间,就决定了永恒?”
他说话的神态仿佛透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哲思,纪熏然不懂他真正想说什么,但她却强烈地感受到他语词中的坚定。那不是无奈,不是痛苦,就像他已经看清自己的未来,而他也决定前那个方向前进。那是他躲不了的未来,也是他自己决定的未来。
“我爱她,而且我相信她。";他继续说道;";她不是凶手,更不可能伤害天蓝。”
纪熏然无言,静静地咬着唇。
“我可以见天蓝一面吗?我想问问她当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