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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消淡、隐没。
一股巨大的悲恸感几乎撕碎燕长锋的心,他跟随在天堂后面,徒劳地狂奔起来,涌出的泪水很快被掠过的风吹干,但有多的热泪又溢了出来,遮迷了天地,烫伤了心情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朱素!
惨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冰冷的目光不带半点温情。她像座冰雕一样,矗立在燕长锋前面,冷酷的气息自她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砌成一堵无形的墙,止住燕长锋茫然的脚步。
看着朱素,燕长锋陡然有一种从天堂降到地狱的失重感。他想起了自己身负的使命,心头一颤,出声问道:“你果然在?!”
朱素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燕长锋急急地问:“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还有赵利旭夫妇、众刑警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朱素仍然置若罔闻。
燕长锋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撬开她的嘴。
从朱素的身后忽然转出来一个小孩,大概有四五岁的光景,但令人惊骇不已的是,他的额头上赫然长着四只眼,而且四只眼睛中,全都闪现着恶毒的眼神,似乎对燕长锋、对这个世界都怀着刻骨的仇恨似的。
燕长锋被他怪异的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就像是被人在身上放了无数只的蚂蚁。他强振作起精神,迎着四眼小孩的目光看了过去,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升起:好熟悉的眼神哪,简直与黑猫的眼神一模一样!
难道黑猫的身上附有四眼怪胎的灵魂?燕长锋回想起与黑猫打过几次交道的经历,心一点一点地下沉,接近于冰点,但同时又浮泛起一种想通了的放松感。
是的,如果黑猫身上真的附有四眼怪胎——朱素与朱盛世乱伦所生下的婴孩的灵魂,那么它的一切怪异举止全都得到理解:它继承了朱素对警察的憎恨情绪,并对每一个进入602的人带有敌视的情绪;它将所有与与朱素有牵连的死者的人头搜集起来,用来祭奠朱素;它抗拒任何人试图解开602凶案背后的谜团,反抗任何人阻止他们的复仇行动,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目的!甚至它对苏阳的独特态度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苏阳将他从暗无天日、冰冷枯寂的井底打捞了上来,所以它对苏阳怀有感恩的心情,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脱离险境!
小孩扯着朱素的衣襟,缓缓地将四只眼睛从燕长锋身上转移到远处。顿时,他眼中的怨毒全部散去,代之以一种深刻的寂寞与茫然。这样的眼神,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这么小的年龄,这么小的身躯上。只有在经历了被血脉相连的亲人无情残害、抛弃之后,只有在见多了腐臭的尸血、残忍的杀戮之后,只有在忍受了噬骨的仇恨、难熬的孤寂之后,才可能淬就这样的眼神。于是只须一眼,就可以将人杀死,死于内心道与魔的激烈厮杀!
燕长锋怔怔地看着小孩与朱素木然转身离去。他突然注意到,朱素的脖子后面,好像长着一个白色的瘤子。定睛看去,却是挂在602门边的那个“木鱼”。当下心里一动,连忙追了上去,“喂,你们等一等……”
朱素和小孩既没有止住脚步,也没有转过头来,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路。
燕长锋快步走到朱素身后,伸手要去拉扯她,就在手即将碰上朱素背部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朱素脖子后的“木鱼”中传了出来,狠狠地击中了他,顿时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眼前一片发黑,身形直直地往下坠去,同时鼻子间闻见了一缕血腥气,耳边则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要自作聪明,不肯死心呢?”
燕长锋感觉有疾风自耳畔掠过,整个人似乎置身于无底洞,永远都下坠不到一个尽头,只有失重的不适感压迫着身体,让他惊惶,却又不知所措。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重重地碰撞到了结实的地面,忍不住“啊”地一声地大叫,端坐了起来,嘴里“嘘嘘”地抽着冷气。
第十九节 调查602
十九
就在燕长锋经历着从天堂到地狱再回到人间的一连串闪速变化时,苏阳也在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在燕长锋身体陷入死亡状态后,苏阳与赵利蕊两人静立在床头,眼也不眨地关注着他的细微变化,等待着抢救时间的到来。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苏阳渐渐地感觉屋子里起了异样的变化,或者说,燕长锋的体内正进行着某种诡异的蜕变。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惊异地看到,燕长锋的身体变成了透明,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体内的每一寸血管、每一块鲜红肌肉。令他惊讶的是,燕长锋的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但他的血液却仍在缓慢运行中。
“不是要有心脏的跳动,对血液起到泵压作用,才能促使血液的循环吗?”苏阳迷惑起来。他仔细地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恶心得几乎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燕长锋的血管中,根本不是血液在流动,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缓慢移动,这些虫子细若发丝,数量却多若牛毛,身躯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像无数个吃饱鲜血的蚊子被砍去四肢后剩下的圆滚肚子,齐齐蹒跚蠕动,挤占满燕长锋血管的每一存空间,蚕食着他的肉体。
苏阳使劲地扼住喉咙,将所有的反胃感压抑了下去。他观察起虫子的行进路线,震惊地发现,虫子是以燕长锋的断腿处为起点,源源不断地繁衍、生长,沿着血管布满全身。“它们的去向呢?”苏阳将目光跟随虫子爬行的方向朝上望去,愕然发现虫子并不只是在燕长锋体内生生不息,运转不止,而是顺着他的眼、耳、口、鼻不断爬出,爬到枕头,爬到床沿,爬到床脚,爬到……自己和赵利蕊的脚底下!
苏阳惊愕得眼睛都暴凸了出来,慌忙移开脚,却发现小虫子如同一块口香胶一样,任他怎么地甩腿、跺脚,都无法切断它们的阵形。那些小虫子锲而不舍、川流不息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爬进苏阳的脚底,然后不见。
“它们进入了我的身体!”苏阳抓狂了起来。他感到一阵的酥麻自脚底直传到大脑,那是小虫子纤细的小脚在他体内忙碌穿行挠出来的。渐渐地,苏阳觉得整个身体都被虫子所占据,包括神经,包括大脑。虫子忙碌了起来,分工似地搬移着他大脑里的神经单元,在他的脑海中组合出一幅幅画面——所有的画面全都关于朱素的身世,或者说,就是她一生的经历写照:
朱素尚在襁褓的时候,朱盛世亲昵地搂抱着她,像天下的慈父一样;但很快闪现的新画面中,朱盛世却变成了一个魔鬼:他抓着妻子的头发死命地往墙上撞,歇斯底里地追问她究竟有没有跟其他男人野合过,直至将她撞得脑浆迸裂,涂满一墙一地;小朱素伏在母亲的尸体边痛哭,却被朱盛世一巴掌地给打翻了过去,“滚你个小杂种,再鬼嚎,就让你跟那贱货一起去死”。后面长长的一段,都是朱盛世对朱素的折磨,比如随意骂辱,拳打脚踢;不给她吃饭,冬天只给她穿一件她妈妈留下来的破外套,把她冻得缩成一团;支配她做各式的家活,稍有懈怠,就是一记棍棒过去;更悲惨的是她满十四岁起,就被朱盛世残忍地强暴了,成了他的性奴,还被他当作福利一样地随意送给那些猪狗属下充当泄欲的工具;十六岁时,她生下了那一个畸形的四眼婴儿,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朱盛世冲了进来,将婴儿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走,扔进井里;她拖着产后的虚弱身体,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井里,却被朱盛世叫人强捆着拉了了上去,从此以后就半疯了,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她站在大街上,对着过往的人群,高声大笑地指出他们做过的亏心事,将行人吓得只敢远远地离开她;朱盛世指示黄大仙在镇上散布她被万年龟精附体的谣言,从此她一出门,就不断有人朝她身上丢石头、烂茄子、臭鸡蛋等,仿佛她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于是她只能瑟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她被朱盛世带到了广州,摆脱了青栏镇的恶劣环境,她的神智渐渐清醒,成功地利用自己的特异功能,逼迫朱盛世搬离了步云花园602,开始全新的生活;但好景不长,她遇上了前来杀她的张成廷,她看穿了他的心意,却不可抑制地依恋上了他,任他一点一点地将死亡的套索勒上了自己的脖颈,慢慢收紧……
苏阳看见她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由一堆残肢、一个高度腐烂的人头拼接而成的朱素,张开白森森的嘴——可以看见蛆虫在里面蠕蠕爬动,吐出一口恶浊不堪的臭气:“卑劣的人心,卑鄙的你们!你们害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要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朱素把恐怖的容颜凑近到苏阳的面前,狰狞地说:“你们一个个说我是妖魔附身吗,你们就不是魔鬼吗?要不我们一起来比较看看谁的大脑更加恶毒、阴暗。”说完,她一把摘下自己的脑袋,掀掉天灵盖,把被烘烤过、干瘦如鸡爪的手伸了进去,不停地掏了起来,不多时,她抓出一把混合着脑浆、腐肉和蛆虫的脏物,举到苏阳面前,桀桀笑道:“看清楚了吗?现在该轮到你了。”
苏阳先是闻到一股高度发酵、腐烂的臭味直扑鼻孔,整个胃里都翻江倒海起来,等到听见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惊惶地摆着手,“你千万不要过来,不要啊……”
一声惨叫,嘎然而止——就在苏阳张嘴说话的瞬间,朱素的手像一把粪叉一样地穿入他的嘴中,锋利的指甲割破了上颚坚硬构造,手像条毒蛇一样地游向他的大脑深处,使劲地掏了起来。苏阳只觉得一阵阵的剧痛传来,每一个细胞都像遇到听到咒语的紧箍咒,收缩起来,痛彻心扉,但哽着朱素的手臂,喊不出痛,只能拼命地扭动身体,挣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毒辣的太阳将沙滩烘成一个巨大的烤炉,烙得他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节骨骼都剧烈疼痛。他拼命地甩动尾巴,却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