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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也凑近了过来,看了一眼,惊呼起来,“这不是我从张成廷家里拿到的电脑吗?”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燕长锋眼光灼灼。
“应该不会错。都是惠普的牌子,款式也差不多,就是旧了一点。”
燕长锋心下洞然明白,之前黑猫驾御老鼠来惊吓王先生,显然是为了保护这部电脑。大概最近黑猫或其他什么人嗅觉到了可能发生变故的气息,于是从604转移到了504。
燕长锋心头有惊喜在攒动中,“看来这电脑里应当是藏着极大的秘密,说不定会大大超出苏阳两年前所看到的日记内容,甚至可能记载着整个案情的过程。”
他强压住内心深处的波澜狂涛,强作平静地问王先生妻子:“你能确定它不属于你家的吧。”
王先生妻子注视着笔记本电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欲望,但迎面撞上燕长锋凛然的目光,心神一涣,惊慌地说:“不是我家的。”
“那好,我怀疑它与你家窗外的黑影有关,所以现在要带它回去做调查。”
王先生妻子一听有可能查出午夜惊魂的真相,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搬回504,脸色顿时转为缓和,满脸堆笑道:“没问题,没问题。你带回去好好调查,最好能够早日找出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替我们全家讨得个安心。”
燕长锋点了点头,将笔记本电脑夹于右臂下,左手拎起自己的行囊,和苏阳一起出了504。
走到三楼拐角处,燕长锋仍沉浸在意外收获的喜悦中,突然一道黑影从背后飞掠而出,狠狠地撞上他的身体。措不及防之间,燕长锋一个踉跄,若不是苏阳及时拉了他一把,险些坠下楼去,但夹着的笔记本电脑却失手直坠了下去。
燕长锋立定身形,看清黑影正是黑猫,心头大骇,“它竟然这么快就逃出604?”来不及太多转念,黑猫又猱身扑了上来。
这次燕长锋有了准备,闪身躲过,顺势一脚踢出,正中黑猫的肚子。黑猫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直往地面坠落。
燕长锋伏在水泥砌就的栏杆上望去,只见黑猫张开四肢,像一只扁平的降落伞,很快就在空中保持住身体平衡,稳稳地用脚掌着地。
黑猫回头瞪着燕长锋,“喵”地一声嚎叫,然后转身慢慢地走开,很快消失在楼房的拐弯处。
燕长锋松了一口气,发现苏阳眼神迷离,正呆呆地望着黑猫消逝的身影。
“你怎么了呢?”燕长锋问。
“我只觉得刚才黑猫从高空飞身而下的那一幕好熟悉。”苏阳困惑地说:“我确定我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燕长锋试着提醒他道:“会不会是你当日从上领公寓704逃走时所见到的?”
苏阳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真的想不起来,一点都不记得我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燕长锋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先不要多想了,等以后能回忆起来再说。”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已被摔得散裂的电脑,一丝懊丧浮上心头,却也加深了之前的猜疑:电脑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所以黑猫才会这样拼死保护。
等走到一楼底下,看到电脑四分五裂的模样时,燕长锋只觉得心都扭成一团:哪怕电脑里藏有天大的秘密,却也已经如烟消云散而去。
苏阳盯着电脑,脸上再度现出痛苦之色,“我总觉得我应该不止一次用过那电脑,可我都用它来做什么,为什么我就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燕长锋看了苏阳的失魂落魄一眼,心头的沮丧更加深了,“算了,不管它了。我们先去赶火车吧。”
苏阳捡起电脑,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硬盘还可不可以用呢?”
燕长锋心头一动,想起以前深圳公安局中,有个同事是电脑高手,可以修复各种电脑数据,或许他可以妙手回春,解出藏在电脑里的秘密。
想到此,他顿时激动了起来,之前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他捶了一下苏阳的肩膀,咧嘴笑道:“不错,我们可以找人来修复一下硬盘。”
燕长锋生怕再节外生枝,拉了苏阳,一起打了个的士,快速赶到火车站。先去托运中心,将摔坏了的笔记本电脑快递给深圳的同事,再给对方打了电话,嘱托他收到后,务必要尽快修复电脑硬盘,将有用的信息发到自己的信箱里。
同事满口应承。燕长锋长出了一口气,和苏阳一起踏上去往青栏镇的列车。
坐在车厢里,燕长锋始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略微落了地,“终于可以摆脱黑猫的可怕纠缠。”坐在他对面的苏阳则始终脸色晦暗,眼前的一幕又勾起他被禁锢住的某段记忆,无奈该记忆如同一条泥鳅,只见得尾巴在眼前一晃摇,随即就消失在泥塘里,再见不到踪影,只留下几个水花。
燕长锋在暗中观察苏阳的脸色变化,但令他失望的是,苏阳的脸色始终没有舒展过,显然还是无法找到失落的记忆。
燕长锋不禁有几分烦闷,干脆将头转向车窗外。站台上,稀稀落落地站着前来送别的人,或者神色冷淡,或者神情依依,与车厢内的旅者作最后的告别。
“不知道一转身过去,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燕长锋暗自揣想着,“也许就像是冬天里的一场小雪,虽然一时间会掩盖了某种心情,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现出原来的面目。除非是……生死离别。”
“生死离别”这个字眼让燕长锋无端地涌起一种感伤脆弱的情绪,“也许这真的是与广州的最后告别吧。”
燕长锋迷离的视线中,忽视了一条黑色的身影自车站拱形的屋顶上一跃而下,轻灵地落在站台上。
黑猫,又是黑猫。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穿越城市纵横交错的公路,躲过川流不息的车潮,避开广场前面密密麻麻的人腿踩踏,进入广州火车站。
现在,它站在火车头前,两眼失去了之前的煞气,而充满了忧伤,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深刻的告别。
“呜”地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地开动了。黑猫眼中的忧伤更深了,深得几乎要漫溢出来。它的身体蜷缩了起来。缩小后的黑猫不再是那一个威严而又霸道的危险物,而更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宠物。
但没有人把它真正当作宠物宠它,爱它,过去里没有,将来里更不会有。也许这就是生命中强者的悲哀,留给别人的,永远都是坚强的背影,即便有眼泪,有哀伤,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他们注定要留给别人来仰望、膜拜甚至害怕的,而不会是亲近的欲望,更不会有怜爱。
黑猫注视着渐渐靠近的火车,将身体像张弓一样地往后拉着,拉着,直到身体的极限,再猛地弹出,几乎是足不沾地沿着站台飞奔了几步,像根离弦之箭一般地射向火车头。在血肉之躯撞上车头玻璃的刹那,它幽微地鸣叫了一声,算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声告别。
火车上,陷入迷茫情绪的苏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手臂击在座位前的小桌子上,“咚”的声响,引来心脏跟着抽搐了一下。燕长锋也是心神一颤,随即多年职业生涯所磨练出的敏感性令他快速收回之前的忧伤情绪,反应过来,原来是火车突然刹车停住了,
“什么回事呢?”旅客们议论纷纷着,脸上都现出不安的表情。而苏阳的脸色最是煞白,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血。
“你怎么了呢?”燕长锋奇怪地问苏阳。
“我不知道。”有眼泪自苏阳的眼眶处渗出,“我只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拳头狠狠击了一拳似的,几乎要碎裂开。”
燕长锋不再多言,伸手拦下一个行色匆匆的乘务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乘务员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野猫,撞上了火车头,把火车玻璃都撞碎了。”
苏阳的手臂又是“咚”地一声撞上了小桌子。他惊惶地抬起头问:“那只猫呢,现在怎样了?”
“撞了火车还能怎样,当然是死掉啦,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堆肉酱。妈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乘务员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另外一节车厢去了。
座位上,燕长锋和苏阳脸色一样苍白,惟有心事各不相同。
大概半个小时后,列车上的广播响了起来,“亲爱的旅客,由于刚才出了一点意外,导致列车暂停。现在已经排除掉故障,列车即将重新开动。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希望大家旅途愉快。”
“它死了。”苏阳喃喃自语道。
“它死了。”燕长锋强调道。
苏阳和燕长锋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中。
火车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徐徐向前呼啸而去,昭示着之前黑猫自杀撞车所遗下的血腥已被清洗干净,留在人们心头的阴影也随之清空。列车上的人群喧闹了起来,谈天、打牌,还有父母呵斥小孩的骂声响成一片,吵得苏阳头脑发涨。他望着窗外飞快变换的景色,心情越发地杂乱阴郁了起来。
燕长锋注意到了苏阳的不安情绪,提议道:“到车厢口透透气吧。”
苏阳点了点头,与燕长锋一起来到车厢接口处。
燕长锋掏出烟盒,问苏阳:“要不要?”
苏阳摇了摇头。
燕长锋给自己点上一根,吐出了个烟圈,问苏阳道:“你怎么看待刚才发生的事?”
苏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你是指黑猫撞火车的事吗?”
燕长锋点了点头,说:“或者说说看你对黑猫的看法吧。”
苏阳的眼神中掠过茫然,“一开始的时候,黑猫给我的感觉是凶残、危险,还有神秘,特别是它所具备不可思议的能力。但后来它几次帮助过我,特别是帮我解开朱素命案的谜团,我对它的看法就改变了。我觉得它是善意的,所以我怀疑它的自杀举动是为了阻止我们前去青栏镇进行深入的调查。”
燕长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你的意思是说,黑猫之所以有这些举动,是因为它意识到青栏镇之行会是危机重重,所以以死来劝谏我们?那你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