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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说,公主腹内的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若是生下,却是要顶着王家嫡长子的名头,他还说只盼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诞下孩儿,哪怕是个姬妾所生,只要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便是要用心疼爱的,将来归总到公主的名下,扶正长子的名分也是不难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胧月只觉得这话里的意思是说给她听的。所以当驸马示意她撺掇着公主游湖,又在公主的马车上涂抹油脂时,她都是言听计从,一一做到了。
那给公主瞧病的郎中说了,公主此番滑胎太过凶险,又是伤了身子的,以后恐怕是再难受孕。
所以只要她以后成了驸马爷的爱妾,自己身下的头胎孩儿便是这王家的嫡长子了!这几日,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是激动得难以成眠。那公主金枝玉叶又算得了什么?不能生养孩儿的女人,在这内宅里便是注定的输家!
王玉朗不露声色地看着胧月脸上算计回味的得意神情,淡淡地问道:“公主可是知道自己再不能生育了?”
胧月一脸邀功地说道:“昨儿,胧月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告知了公主,公主听闻大发雷霆,将手边的物件俱是砸个粉碎,连熬好的汤药都没喝呢!幸好驸马也出府了,不然岂不是又要搅闹了您的清净?”
王玉朗嘴角慢慢勾着微笑,眼角的那道疤痕却是绷得紧紧的:“原是以为难为了你去做这样有伤福泽的事情,还担心着你寝食难安,现在看你并没有太过惴惴不安,我也就是放心了……”
胧月跪在了王玉朗的脚边,用自己的脸蛋亲昵地磨蹭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掌,轻声道:“为了玉郎,奴婢连死都是愿意的……”
王玉朗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静默了一会,说:“下人们送来了新下的莲藕,我命人挖了莲子给你熬炖了一盅燕窝莲子红枣羹,你且趁热吃了,补补身子吧。”
胧月从来没有吃过燕窝这样金贵的玩意,所以眼睛一亮,谢过驸马后,便去了外屋的餐桌上,解开了那朱砂的盅盖,拿起调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名贵的补品。
甜甜的,又有着几丝滑腻,原来这就是公主每日都要喝的燕窝的味道。
坐在这窗明几净雕梁画栋的小院里,品着燕窝,胧月从来没有觉得日子竟然可以这般的舒心!一会还要央着驸马给自己新扯几身衣服……那公主新制的蜀绣罗裙看得她眼花,当时一心便是立意自己将来也是要穿上一件的……原来这贵女的生活竟是让人如此食髓知味,莫说一个婴孩的性命,便是再多做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愿意……
小盅里的红枣伴着莲子在泛黄的汤水里上下起伏,红艳艳的,可不知为何,汤水里的殷红变得越来越多,不多时,便是一碗猩红的汤水……
胧月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嘴角与鼻下,所触摸的地方俱是温热泛腥的热液……她颤抖地看着自己沾满了血迹的手,有心叫喊,可是喉咙却已经烧灼得如同吞了热炭一般。
咣当一声,她如同那日从马车上跌下的公主一般,倒在了地上,难以自已地抽搐着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一旁内室里的那个儒雅男子,竟是未曾看她一眼,只是伸着手指,如同往日给她写这情诗的样子,沾着杯中的茶水,在梨花木的屏风上慢慢地写着几个大字……
顺着那笔势,她依稀看出,那几个字是:“早知皆是自拘囚,何人能到死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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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朗写完了这一行字后,抬眼打量了一会,看着那字迹又伴着水汽慢慢消失。此时外屋扑腾的动静也终于停止了,屋内便是死一般的静寂,只有纱窗外的秋虫嘶鸣声。
他慢慢站起身来,唤来了自己的老仆,嘱咐他处理掉外屋的尸首后,便起身探视公主去了。
显然乐平公主还未曾从自己不能生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头发披散着半躺在床榻上,眼睛都红肿一片,脸色憔悴得竟是不行,看着王玉朗走了进来,便嘶哑着声音道:“这下你可是解恨了?本宫再不能生养了。”
王玉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她的床榻前,撩衣襟坐下,握住了她的手道:“庸医的话也是当真?你现在身子亏损,不宜再动肝火,等到身子恢复得妥帖了,自然要找寻名医好好调养,定然能诞下麟儿,我们的孩儿会是最最聪慧可人的……”
这一句“我们”竟是说得乐平心弦微微波动,这个平日总是对她异常冷淡的驸马,从来没有这般与她亲近地说话过。
此时她正是脆弱难忍之时,而这平时一直冷淡得不近人情之人,却并没有如她意料之中那般落井下石,反而温柔的前来示好,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一时间,她心内便是有些狐疑,抬眼瞪着王玉朗。
只见自己夫婿的脸平静无波,平和而宠溺地看着自己,慢慢地乐平的眼底竟然是微微有了些许湿意,她也是说不好此时自己的心境,只是如同抓住根救命的稻草一般问道:“本宫的病,当真能治好?”
王玉朗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有我在,有什么是好不起来的?”
失踪的安庆公主依旧是下落不明,王玉朗与骁王妃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几乎是同时送达到了天子的书案之上。
霍允惊闻自己的爱女失踪,雷霆震怒。可是事关小公主的名节和皇室的脸面,又是不好张扬,便是只能秘密处置。
因着安庆公主的事,霍允对王玉朗与程无双也俱是不满。好在两人倒是没有半点推诿之意,在奏折里都争抢着揽下此事的罪过。霍允亲自秘密地任命了钦差大臣,派去淮南调查此事,同时发圣旨申斥王玉朗与程无双二人。
随后不久,乐平公主亲笔书写的书信便也送到了京城。信内承认自己用人不查,致使淮南叛军的细作潜入了驸马府,更是因着自己的骄纵任性,累及了幼妹遇险,更是连累了夫君与嫂嫂,信内言辞诚恳,字字泣血,竟好似那不懂事的乐平公主一夜间便是长大了一般。
三份奏折都是争抢着要负下安庆被劫的责任,霍允悔不当初。一心念着安庆的安危,而相关之人又俱是霍家之人,竟是想要责罚也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骁王的奏折送到,信内说到惊闻安庆失踪,心中万分焦急,然身在北疆无法亲自解救妹妹,恳请父皇母后速速派人追查此事,末尾却是提了一句不知程无双将军有无告知父皇母后?
霍允展开读罢骁王的信,心中不悦,骁王信中话里话外虽然含蓄,却是明显表示了对自己钦定的王妃的猜疑和不信任。到底不是自个选的王妃,居然借自己妹妹的事落井下石。
霍允微愠,将骁王的折子扔甩到一旁,却是头疼如何解决安庆公主的问题。
想到安庆公主,霍允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绞痛。皇后所出的五个子女中,唯有最小的安庆最是乖巧,倒是少了些霍家孩儿身上的戾气,其他的三子二女,唉,不提也罢。
此时乖巧可人的小女深陷不知名的陷阱,他这当父皇的怎么能不为之心痛?
只是祸事已然发生总是要想出解决的周全之法。
如果安庆被普通的劫匪挟持还好,就算清白有损又如何?身为大齐的二公主,自然是能觅得良配,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可是这次动手的乃是淮南的余孽,必然会拿安庆公主大做文章,结果殊难预料。
身为慈父定当竭尽家当而解女儿于围困,然而身为一国之君却万万不可失了分寸,以天下苍生为赌注而只顾自己女儿的周全。
霍允思忖良久,派太监宣皇后见驾。待得皇后入了宫殿,霍允命太监宫女等退下,关上宫门。当沈皇后惊闻了小安庆在淮南的遇险后,竟是摇摇欲坠:“皇上,可是一定要救救我的安庆!”
可是霍允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救?如何去救?难道要昭告天下,我堂堂大齐天子的女儿被个贼子劫掠了?还是等那贼子开出条件,任他予取予求?只能赶在贼人恣意妄为散步妖言前,绝了他们以后拿皇室中人要挟的念头……”
多年的夫妻,沈皇后是最了解霍允性情的,她慢慢抬头看着自己夫婿眉宇间的皱纹,还有那绷得紧紧的下巴,那是霍允已经拿定了主意时,惯常的表情,她心内隐约猜到了皇帝将要说些什么。
想到这,她先是一惊,瞳孔猛一收缩,如同一头受伤的母狮般,冲着霍允猛然喝道:“堂堂的一国之君,难道还救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安庆现在身在何处,可是吃饱穿暖了?若是有贼人提出条件,便是金山银山也是尽可给的,只要能换回我的小安庆!”
霍允的表情愈加凝重,胡须却是微微在抖动,他磨着牙道:“只怕那些个贼子要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朕的万里河山!大齐的天下未稳,皇室的名声当如磐石一般,容不得半点的撼动!安庆固然是不幸,可是她会这般,又是谁造成的?你明明知道乐平荒唐,却任着她的性子胡来,竟然连安庆一并送到了淮南去遮掩她那档子丑事!若不是你这般的糊涂,安庆哪里受得了这场浩劫?给朕记住!安庆万一真是……也是你沈氏一手造成的!”
沈皇后没有想到皇上不动声色,竟是早就知道了乐平怀了外胎的荒唐事。可是紧接着她就被皇帝的话堵得是心内气炸:竟是过了半响,才从嗓子言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足有两个时辰,皇后才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从殿内踉踉跄跄地走出,平时甚是注意妆容得体的皇后,此时竟然是鬓乱而钗斜,眼睛红肿得老高,竟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她如同被秃鹰偷袭,骤然失去了鸡雏的母鸡般,黯淡着神情,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凤辇之上……
第二日,皇宫中传出消息,安庆公主在淮南身染暴疾,只几日的功夫,便抵挡不住病靥,已经不幸夭折,帝后骤失爱女,怆然悲痛,举国尽悲……
虽然安庆公主幼年早夭,让人唏嘘,但是过不了几日,宫里便是传来了喜讯,冲淡了几许悲意。皇帝新纳的姚贵人十月怀胎诞下了龙子,过称足有七斤,白嫩可爱,足以慰帝心,让静寂了许久的后宫又平添了儿女绕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