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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天更深不可测……
他不曾对展昭说过，他很怀念十年前的那一天。
而展昭亦不再提起当年，只是他脚下的路，依旧时常沾染鲜血。
与他并肩作战的人换了又换，也早已不是律南天。
或许只能叹一声——尘世无常，故人易变……
※ ※ ※
柔软的丝绸拂拭着狭长的剑锋……剑如寒霜，清楚倒映着一双深黑的眼眸。
素来温和的眼眸，却永远如黑渊般莫测，此刻，它们更隐隐透发着一种比剑锋更利，比霜雪更冷的意味……
唯有杀过人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一层冷意。
那深黑忽地一转，将目光投向窗外。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狂飚“呼”地自窗前刮过，扯得窗上薄纱嗤啦啦一阵哀鸣，应声撕裂！
——是他？
展昭微微一愣，即将佩剑还鞘，闪身跃出门口。恰遇那狂风打了个回头，却是从隔壁屋内蹿出，一道尘烟径奔山下而去！
此刻庄院之中已然大乱，狂风过处门窗损毁木叶折飞，四下一片狼藉，六剑盟众弟子不明所以，犹在高呼有敌来袭。展昭顾不得一一解释安抚，便急急施展轻功，望那旋风追去。
从前方急速卷动的气流中，隐隐传来一丝黑暗死亡之气——原来……是回来取剑的么？那为何要如此狂奔惊动四方？
他如此着慌，又是要去哪里？
“小马，你……”展昭开声欲唤，真气不由稍稍松懈——只这三个字的空隙，那道旋风迅即拉开了距离，眨眼将他远远抛下！
——这小子，真是快得可以！
展昭只得闭口，压住内息全力追赶，奈何以他这身称绝五百年前江湖的轻功，仍是给聂风越拉越远。
——他简直快得发疯！
其实展昭委实不必沮丧，需知即便在五百年后的天下，除却那避世不出的“神”、“魔”，尚未有“人”能够追得上全力奔驰的聂风！
那样疯狂的速度，简直已非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强如展昭，在极力追至成都府北门后，亦已是满头大汗气喘不止。
眼见着疾风入城，展昭已猜知他是去向何处，便不再狂追，渐渐放缓了速度，慢步走入城门。此刻只觉浑身血液如沸，双腿经脉刺痛，衣衫皆已汗透，不由暗暗感叹……原就知那少年不动声色，其实身手非凡，却也未料到竟然这样惊人！
——原本，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人一生一世，又有多少年能在绝顶站立？
——想来五百年后天下，该是他们引领风骚的时代。
“伙计，来碗热茶！”展昭转向路边的小摊坐下，微笑道。
※ ※ ※
疾风止息，卷落一天的木叶飞尘。
风尘之中，单立着一条伶仃人影——聂风在玉龙街那所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抬眼望向那新漆过的门楣上方，黑地金字的“云怒堂”大匾。
“在下聂风，求见云怒堂主。”
一声“求见”堪堪出口，一溜儿黄衫帮众蓦如爆豆般蹦出门槛，打头的那个瞅见是聂风，就故意拖长了调子吆喝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展御猫家养的独眼小兔儿——”
聂风并不看他，只道：“你们堂主在不在？”
“就凭你想见我们堂主金面，也不看看你是哪根葱！回去叫你的男人展小猫儿过来跪门罢！”嘻嘻哈哈的嘲弄声中，有个黄衫汉子走上前来，把鼻子凑在聂风肩侧嗅了嗅，喷出一声□道：“独眼儿是独眼儿，不过爷瞅你的小模样倒真不错，愿意陪爷一宿，爷就放你进去……”
其余的闻言早已笑得东倒西歪，有几个干脆就着手中家伙冲聂风指指点点：“那不行，那不行！光你一个得趣儿算个啥？得一个一个轮着把爷们儿伺候服帖了……”说着就有人伸了手，想去捞他的头发。
这手尚未伸开，那人眼前已是一花，只觉着手腕上一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飞了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及耳畔传来轰然响动，方看清那人全身竟已深深嵌入砖墙之内，左腕上血肉模糊，已是骨断筋折！
而那个被他们无比轻视百般戏弄的独眼少年，仍旧静静站在原地，仿佛并不曾动过。只是那独目中的温和已经一扫而空，代之以丝丝冰冷的杀气……
他们忽然感觉到害怕！
然而后悔已经太迟——平地一阵狂风骤起，夹着急速的“砰啪”之声，一卷而过！风过之处，所有黄衫帮众皆喷血倒飞，狠狠撞在墙上，一一嵌入砖墙之内！
“既然你们不肯通传，那我自去找他。”聂风冷冷扫视众人，径往门内直闯！
陡然迎面窜出一条黄影，二话不说便飞腿袭来！
聂风从容以腿迎击，二人对了一脚，聂风纹丝不动，黄影却踉跄退了两步——瞧真一点，这胆敢以腿来战聂风的并非旁人，正是不久前刚刚率众投了云怒堂的前西华堂主，江南剑王容罱曷！
“六剑盟的小子好生大胆，竟敢对我的人动手！”容罱曷瞧着被踢得哀声动天的黄衫们，恨得牙根发痒。他两条腿却像给钉子钉住了一般，只是站在那儿不动。
“就因是你的人，我才非打不可。”聂风冷淡地答道。
方才一眼看去，他便认出这几个黄衫帮众并非云怒堂的面孔，却是之前容罱曷带来的人。
——想不到，云师兄竟真的收容了这些西华堂的败类……
聂风暗暗痛心之际，容罱曷见他分神，手中便悄悄扣下了三枚暗青子。
——先前鹭行门的老大亦不曾避得过，倒要看看你这独眼小子有何不同！
然而，这只手并没来得及发射暗器，已被另一只手按住。
“副总管，六剑盟究竟是名门，咱们不可失礼。”灰袍的少年微微一笑，然后对着聂风一抱拳道，“聂少侠腿脚端的灵便，这样快又再登门了？呵呵，不过这一次，倒真的有人想要见你。”
——是他！是他？他……终于记起来了？
乍闻此言，聂风心头怦然一跳，连随向着秦岚道：“烦请带路。”
待到聂风与秦岚的身影都消失在回廊彼端之后，一直直挺挺站在那儿的容罱曷才忽然倒了下去，双手抱着抽痛不已的膝盖，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二、乱战（4）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问谁领风骚
二、乱战（4）
聂风跟随秦岚一连穿了几进屋舍，直奔内堂。秦岚一路只是沉默领路，聂风虽有无数念头在心里辗转，却也不便开口。
一路都有黄衫帮众守卫，秩序井然，其中显然没有西华堂容罱曷的手下。
忽然转过一个庭院，秦岚摆出一个“请进”的手势道：“要见你的人就在里面。”
聂风收敛心神，一步踏入，忽然从院门旁侍立的黄衫少年身后闪出一条淡紫色的人影来，大喇喇一手搭上他肩头。
来人一身淡紫的绸衣，襟边妙绣些闲散浮云，素白箭袖衬着一只肤色白皙的手，箕张的五指却根根强硬如铁，恰卡在聂风的肩骨上，捏得生疼。
那人倒是一脸春花烂漫的甜笑，眼梢扫着聂风的脸色，伴着清亮嗓音，狠狠敲进少年的耳朵：“小马，看来江湖并不宽敞，这不，咱们又见着了！”
说话的紫衫人，正是白玉堂。
聂风确没想到他也到了此地，不由微怔：“怎么又是你？”
白玉堂用下巴一指还站在他身后的秦岚：“秦总管没告诉你么？可是我请你进来的，要不，你这会儿还在候着门呢。”
说罢，他将卡在聂风肩头的手指一松，顺势弹了弹少年的发梢：“咱哥儿俩如今可算是两清了。爷爷想见往日交情，着实不忍你久候——说吧，你这来来去去的，可是要把这云怒堂当城门儿穿呢？”
聂风一把挥开他的手，皱眉道：“我找的是云怒堂主，请你让开，否则……”
白玉堂干脆顺着他的推势原地打了圈旋儿，一伸手又搭住他肩头。不顾聂风怒目拖着他凑近自己，低声道：“‘否则休怪你无情’？”然后哈哈大笑，又将他推回原地，道：“若爷爷刚好猜对，不必费心奖我。小马，云怒堂主才不肯见你这六剑盟的庸碌弟子，亦不屑取你性命！你请回吧，莫再穿来穿去，徒惹杀身之祸。”
聂风先只是怒目望他，渐渐那独目中连怒气也淡了去，代之以一色的苍白，在那原本灵澈的眼中滋长蔓延……
他缓缓伸手到背后，取下那只长条布包，双手捧与白玉堂道：“白少侠，这本是他的佩剑……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我特来还他。既然他不肯见我，就请你代为交还吧。”
白玉堂漫不经心将剑接过，笑道：“又是这破铜烂铁。当初他便不要了的，亏你还专门送回来！”说着他抓住剑柄那端，把布包往自个儿肩上一扛，兀自转身大步往屋内去。
“这屋子就是他的卧房，小马你若不怕死，跟进来便是！”
聂风望着他不言不语，双手握拳站立不动。
——死有什么可怕，他从来便不怕死……
——他怕的只是……“他”的冰冷，“他”的陌生。他怕的是“他”现在那种眼神，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怕的是再度变回孤单一人。
——这世上原有太多的事，比死更可怕……
白玉堂走了几步，突然察觉了什么似的偏回头来，见聂风犹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居然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大拇指向身后一指：“这么站着做甚？倒显着云怒堂不会待客了！来人——搬个凳子给聂少侠！”
他的话音才落，即有几个黄衫少年争着奔出去，也不过盏茶工夫，就有一个抱着一只大圆凳冲了回来，竟真的要往聂风身前放去。
——“他”已忘了……“他”又忘了……
——“他”真的忘了……
“云师兄，六剑盟联同了南北武林和蜀中势力要对付你，出阵的是展昭！”聂风蓦然开口，以内力迫发的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