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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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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也在帘幕的那端:“这酒够劲,忒对我胃口!今天我陪穆老兄喝到饱!”
  声音虽然遥远,却平稳得听不出半分醉意。
  ——不能输!
  ——无论为着什么,即使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也……决不服输!
  
  “白爷,别再喝了!”阿娜儿一把按住酒杯,大声道,“你已经醉了,醉了!这么赌会要命的!”
  白玉堂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她,笑得开心,甚至笑得露出了虎牙:“阿娜儿,你莫小看我,我这才刚喝出点味儿来呢!”
  ——你不知道你的眼睛都喝红了么?
  ——你醉得连你的刀在不在怀里都不知道了!
  鹿皮刀囊,早已经抱在阿娜儿的怀里。碧眼美人儿蹙起新月似的眉,眼睁睁看着那白衣的青年推开自己的手,倒酒,把杯子再度凑近嘴边。
  
  “白兄弟,若是比酒量……那云怒堂主有十个怕也要被你放倒了!”穆尔达的笑声忽远忽近,似乎就要抓不住。
  “云怒……堂主?”好熟悉的称谓,可惜脑子里一片空白。
  ——哦,是了。是……他……
  他不是不屑与他共饮么?
  于是张狂大笑:“云怒堂主?哈哈哈哈!云怒堂主算得什么?我们继续喝!”
  坐在他身旁的穆尔达放下手中酒坛,玩味一笑道:“白兄弟,我听说那云怒堂主本不过是你的一个仆人……”
  却被白玉堂大笑着打断:“哈哈哈哈!江湖传言半是虚假,想不到连这等荒谬的言语也传得出来!姓白的要名头自己挣,用不着踩着旁人的脑袋竖自个儿的大旗!”
  他兀自笑个不停,边笑边又灌了一口酒,却再也吞不进去,硬往下咽时,压得胸肺咽喉一阵剧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咳了一会儿,手也咳得发软,忽然一松,杯子与酒壶一同落了地,摔得粉碎。
  他却全然不觉似地,刚刚缓过一口气,又伸手去拿下一个酒壶。
  阿娜儿的眉蹙得更紧,却只是站着,再没有吐过半个字。她用那双碧玉似的眸子,哀哀地一瞥穆尔达。
  穆尔达遭她这一瞥,居然就倒了下去,伏案呻吟道:“白……兄弟……我……我认输啦……我不行了……”
  他原本连一分的醉态也没有,这一倒下去,呻吟了一阵,竟打起鼾来,似乎已然陷入昏睡。
  白玉堂原本一直强打精神,此刻听见穆尔达认输,紧绷的心弦亦慢慢放松,他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撑着墙壁似乎是打算慢慢站起,却突然脱力,跌坐椅上。
  “白爷!”阿娜儿放下刀囊,上前相扶。
  白玉堂微微抬头,手指抓住她的手臂,道:“阿娜儿……我的刀……刀呢?”
  “白爷,刀在这里。”阿娜儿递过刀囊。
  白玉堂伸手去接,张开的手掌却在空气中挥过,他勉强又笑了一笑道:“我赢了!阿娜儿……你快去……把那鸟儿……放……了吧……”
  “它……孤零零一个……已很可怜……”那青年未说完这句,已然靠在椅上,沉入了无边睡境。
  ※ ※ ※
  白玉堂的头垂落瞬间,另一个人的头却抬了起来。
  只是白玉堂已无法看见。
  
  黑汗人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闪出凶猛的光,穆尔达抬起头,向着阿娜儿一笑道:“想不到名扬江湖的锦毛鼠一点戒心也无,得来全不费功夫,主公真是高看了他!阿娜儿,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阿娜儿像被雷击中了一般跳起来。
  红裙飞旋,她挡在白玉堂与穆尔达之间:“你要把他怎样?”
  穆尔达站了起来,冷笑:“你应该问主公要把他怎样。”
  “主公要把他怎样?”阿娜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穆尔达推开她,径自走到昏睡的青年面前:“这是主公的密令,与你无关!你只需将宝刀送交主公,其余不要多问——主公最讨厌多嘴的人,你跟了他多年,应当比我还清楚!”
  他伸手推了推白玉堂,青年微动了动,喃喃着不知说了句什么,靠在他的手臂上继续沉眠。穆尔达击了两下手掌,门外走入六名身负钢刀的黑衣人。
  “抬回去。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是。”黑衫刀手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架起白玉堂便往布袋中套。
  阿娜儿一把扯住穆尔达的袖子:“穆尔达哥哥!你告诉我,主公为什么突然要对付他?主公到底要把他怎样?”
  穆尔达抓住她的手,慢慢扯离:“都是主公的意思。阿娜儿妹妹,你知道我可以死,但不会违逆他。”
  “穆尔达哥哥!”阿娜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忽然慢慢地跪了下去。
  “穆尔达哥哥,你看着我长大,妹妹从来没求过你!白爷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们的手段……太可怕了!求求你别害他!主公那边,你可以说制他不住……”
  穆尔达一把扯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主公在等你送刀过去。”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推门便去。
  留下阿娜儿一个人怔怔跪坐在雕花窗棂投下来的光影中。
  她忽然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轻叹,仰面躺倒在地上,呆望着描绘着似锦繁花的屋梁。
  两行清泪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下来。
  
  未醺的东风,从半掩的门外吹入。
  吹散一屋的薰香和酒气,吹皱一地铺开的红裙。
  裙裾起伏如浪,不得平静。
  窗棂的光影辗转变幻,映照着少女美艳的脸。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阿娜儿自地上跳起,一把抓起白玉堂的刀囊,跃出屋门。
  她只轻轻一纵就上了房顶,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几个起落,便飞出了潋滟晴澜。
  ※ ※ ※
  白玉堂睡得很沉。
  白玉堂睡得很安静。
  如果谁只是见过醒着的那个白玉堂,如果谁只是熟知那个喧闹灿烂得仿佛午后阳光的少年,大概便很难想象他熟睡着的时候,是如此沉静。
  那俊俏的面容静得就像一幅画,薄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舒展,呼吸安稳绵长。
  睡熟的他,亦如光——是静静照在积雪上的月光。
  
  穆尔达坐在床边,背脊挺得很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躺在床上沉睡的白玉堂,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白玉堂看起来确实睡得沉了。但不知怎的,穆尔达反而忐忑。他坐着不动,却连呼吸也乱了节奏。
  ——锦毛鼠叱咤江湖多年,岂会如此容易翻船?
  ——主公说过,凡事太易得手,必定有诈!
  白玉堂的眼睫忽然轻颤,穆尔达心中一惊,当即站起。不料他只是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不改沉睡。
  他在做梦?
  他这样的人,会梦见什么呢?
  穆尔达冷酷地一笑——他对这个人的梦境并无兴趣。这海东青一样犀利的男人……他只要知道怎么毁掉他就行了!
  ——折断他的翅膀,束缚他的利爪,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这是主公的意思,只要是他的意思……他都绝不反驳。
  “大人!”一名黑衫刀手敲门入内,手里捧着一只锦盒,“您要的东西。”
  穆尔达一瞥桌子:“放下,出去吧。”
  那黑衫刀手放下锦盒,偷眼瞟了瞟睡在床上的白玉堂,一边埋头偷笑,一边倒退出去,形容十分淫猥。
  穆尔达看了他一眼,道:“这药不会致命吧?”
  那黑衫刀手道:“这玩意儿没毒,不过只要往身上抹个一丁点儿……嘿嘿,神仙也难熬过,自个儿就会凑上来。”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停了脚,张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玉堂。
  青年静静地躺着,微末的天光照在他的脸上,随着胸腹缓慢的起伏,偏移出柔和的光晕。
  黑衫刀手生吞了一口唾沫,脱口道:“大人,主公怎么偏让您办这事儿呢……也好生难为您了。其实只要把这姓白的打发给小的们,小的们有的是力气玩死他……”
  “混帐!”穆尔达面色一冷,黄眼珠子当即瞪了起来。
  黑衫刀手自知失言,吓得一个哆嗦。
  “还不给我滚出去!”斗大的拳头一下砸在桌上,桌子四分五裂。
  黑衫刀手慌忙敛了目光,诺诺而退。
  同时,识趣地带上了门。
  
  屋内一下子暗了许多,静得仿佛能够听到最轻微的呼吸。
  粗糙的手,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锦盒。
  这是一双握弓执刀的手——这个自称黑汗行商的男人曾经踏平广袤的草场,毁灭了若干的邑落,称霸一方。
  衣袍散开,穆尔达□出自己引以为傲的肉体——粗壮,敦实,这□的男人仿佛一头强壮的熊,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侵略。
  就是这具身躯,当年驰骋在草原所向披靡,被誉为草原第一猛士。战场上被他亲手斩落的人头,数以百计,其中甚至有同他的一起长大的安达及其妻女。
  那时,安达十三岁的儿子倒在血泊中,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如果仇恨可以变成刀子刺向仇人,那时候他便已被杀死。
  可惜,他至今还活着。
  
  这些事情,白玉堂是不会知道的了。
  来自草原的烧酒超乎寻常地浓烈。他喝得太多,醉得太死,连被褪尽了衣衫也浑然不觉,任凭陌生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身体。
  特制的药膏飘着暧昧幽香,悄悄渗入光洁的肌肤……手掌的温热顺过颈项,探上胸膛,一直往下……
  他只是本能地翻了翻身,以为这样便可驱走梦魇。
  可是那梦魇依然如蛆附骨般紧紧黏在他的身上,粘湿,而且慢慢更热起来,变成无数蚂蚁噬咬着他的肌肤,唤起他的知觉,不许他再流连于安祥的梦境。
  渐渐连那噬咬的感觉也从无数细密的小点连成了片,燥热铺天盖地袭来,吞噬了他。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呼吸被挤压在胸腹中,闷闷地疼痛。他终于难过地移动着身躯,呻吟出声,渐渐醒转。
  
  ——终于醒了么?
  手顿住,穆尔达贴近了身下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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