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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宁知道自己在京城还有些名声,人家认识他倒也正常,就道:“宫门快要下钥了,姑娘若无事,赵某就告辞了。”
章若瑾屈身让赵长宁先走了。待赵长宁清瘦的身影消失之后,一贯自持的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对旁边的丫头低声道:“木袖,方才那可是赵大人啊……”
察觉到姑娘方才是又紧张又忐忑的,丫头笑道:“奴婢听说赵大人在给裕王爷讲学,您能碰上他倒也不奇怪。”
小姐十分仰慕赵大人,今天这番见到可不是要激动了。
章若瑾又看了看赵长宁远去的方向。
他金榜题名的时候骑马游街,她便一眼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探花郎,当时便觉得这位探花郎清秀俊逸,那时候却还没有如今的仰慕。只是这些年来,赵青天的名号在坊间流传,她时常听戏文里他的故事。竟越来越倾慕了,
方才惊鸿一瞥,越发觉得赵大人言语温纯,谦逊有礼,而且……是长得真的非常俊啊。
章若瑾回过神,拉了丫头的手,径直往淑太妃那里走去。
倒是赵长宁刚走出宫就遇到了几个同科的进士,同科见了总要相互寒暄一番,更何况赵长宁又是升官最快的一个。既是当初一起中进士的,长宁不能抽身走人,也只能淡笑着寒暄。这样一来就耽误了出宫的时辰,等到她准备走的时候,刘胡已经领着两个小太监,立在夹道的庑廊下面等她了。
“赵大人,皇上有请您过去。”看得出他已经站了很久了,额头上全是汗,脖子那块的衣裳都湿了。
赵长宁心里转过万千的念头。拳头在袖中紧握,赵长宁淡淡道:“那烦请公公前面带路吧。”
御书房里滴漏声声,朱明炽还在见大臣。手里转着一串奇楠沉香珠子不语。
陈昭站在旁边,见了便道:“皇上可是有烦忧之处?可要微臣替您排解?”
朱明炽轻轻地啧了声:“……朕刚登基不久,虽然现在没有人说三道四了,但文官却多有不服。便以章程为首的不服于朕,这么多栋梁大臣,也不能一一去杀。”
陈昭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武官。对朝政上尔虞我诈的事并不擅长,左不过是说不过就杀的事,当然这套不能完全地用到朝廷上来。于是只说:“这些事由皇上定夺,不过哪日皇上需要微臣下手……无声无息的除去,倒也不是难事!”
防人之口是不能靠杀的。当年太祖皇帝为了一个案子就能杀上万人,以至于无人敢做官,朝廷穷困国库空虚。他又不是这样的暴君,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但那些臣子也不是吃软饭的,一旦发现你有所示弱,便一股脑的卷土重来,要踩到你头上了。
朱明炽也觉得头疼。
他手指微扣桌面,章程此人原就帮过朱明熙做事,觉得太子是温和贤德的明君,自然不太拥护他。但章程身为内阁首辅,一呼百应,无故动他会动摇朝廷根基,真的要动他也得一步步来。幸好次辅宋宜诚还是他的人,内阁也能制衡一二。
帝王之术终究不过是制衡之术,他便要抬举宋宜诚来压制章程。
朱明炽很快就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问陈昭:“交代你做的事做了吗?”
陈昭拱手道:“微臣已经派人于路上下手了,料想来……活不到湖广。到时候只能说是遇到了山贼,没有人会怀疑。”
朱明炽便是平静的嗯了声:“此事交给你,好生做好。”陈昭看不出朱明炽有很大的表情波动。
陈昭应了喏。这时候刘胡进来通传,说赵长宁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陈昭本来要退下了。听到赵长宁的名字却抬头道:“皇上,微臣多嘴说一句。赵长宁此人原是忠于太子殿下的,皇上因周大人留他一命就可,怎的还任他在朝廷之上得势!这岂不是让跟着您的人寒心么。”
陈昭亦是助他得势的功臣,即便说几句僭越的话,朱明炽也不会说什么。
他表情仍然不变,只看了陈昭一眼,才慢慢道:“……朕知道分寸。”
陈昭不好再说,拱手退出来。
此事外面暑热仍盛,已经有几颗星子浮现在了天际。赵长宁正静静站着等朱明炽召见她,便看到一个身穿玄色飞鱼服,高大俊挺的男子从养心殿内出来,她立刻就认出了是锦衣卫指挥使陈昭,退到一侧道行礼让他过去。
当初若不是这位指挥使相助,恐怕朱明炽也没这么容易取得皇位。此人说背叛先皇就背叛,也绝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现他权势极大,朱明炽都要礼让他几分,赵长宁自然要避让了。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冰如刀。
赵长宁表情仍然不变,原二皇子党羽的人怎么会对她有好感呢,她倒也不想露出什么讨好的姿态。一则她没有需求,二则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但当她抬头看到陈昭的时候……却似乎觉得他的脸轮廓有几分熟悉。
陈昭见赵长宁直挺挺地站着,也不曾叫他一声,心里更是不喜。
不过皇上立刻就要召见他了,陈昭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带着人走了。
赵长宁才进了养心殿里,行礼请安之后,就抿着嘴垂手不再说话。
殿内静得很,她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平日更急促有力。人面对危机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反应,据说是为了在危机爆发的刹那积蓄躲避的力量。因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都在微微地抖。
他搁了笔,放下了手腕的透绿翡翠珠串,声音无比的清晰。
方才外面的动静,朱明炽是在里头都看见了的,看赵长宁一直不说话,就问道:“方才听你没喊他,你不喜欢陈昭?”
“微臣不敢。”赵长宁淡淡道。
朱明炽揉了揉眉心道:“不喜欢也得装着喜欢。他是朕的左膀右臂,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你真的得罪他,日后他给你使绊子怎么办。”赵长宁有个地方他比较无奈,那就是对事物的喜厌分明,而且毫不掩饰地表示出来。
但要让赵长宁学到她七叔那般的圆滑处事,不动声色。非得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年,受尽挫折和屈辱才能练出来。
让她摸爬滚打十年,还是算了吧。她以后要是在别人面前百般受挫,露出一副倔强又孱弱的样子,恐怕人家一看她那个样子,就什么都忘了,再一知道她的身份,只有怜惜或者是掠夺的份,又怎么忍心让她吃苦。
朱明炽见她还站着不动,抬头道:“过来,朕可是会吃了你吗。”
赵长宁一靠近他就想起那夜,自然是不想走近了。圣命不可违,赵长宁也只能走上前道:“皇上有何吩咐。”
长宁就算是不看他,也能感觉得到朱明炽凝视着自己许久,越看得久她的手就捏得越紧。随后才听他淡淡地道:“这几日没好生吃饭?”
“皇上何出此言?”赵长宁回问,手却松开了些。
“因天热,食欲不佳罢了,却不是真的瘦了。”赵长宁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带着一丝淡漠。
朱明炽听了却眼睛微眯,因为什么赵长宁不说他都知道。
他一把拉过赵长宁的手,赵长宁自然不如他的力量了,跌坐到了帝王怀里去。赵长宁最不喜欢这样,手抵着他的胸膛挣扎着让他放开,眼神冷冰冰的:“你放开,做什么!”
朱明炽轻松一把就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赵长宁却不服,直到朱明炽低声在她耳边冷冷地道:“你若真的想留下来,尽管给朕动!”
赵长宁这下才不动了,因为过度惧怕而产生的愤怒,也是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用愤怒来让自己忘记惧怕,所以她才很容易被激怒。这时候她缓缓地喘息着平静下来,看着这个人尽在咫尺的脸和眼睛。她被朱明炽按在怀里,这个男人身上的龙涎香无比的近,无比的贴合。
两个人如此近的盯着彼此,强硬的、被迫的,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的确,夏季天干物燥的,他衣袍下已然有些反应了,手臂也不觉按得紧了些,她不能随便动了。男女经验长宁虽然不多,但这些她还是知道的,她也的确不想再试一次那晚的崩溃了。
“微臣只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若能以君臣之礼相待,微臣自当效犬马之劳。”赵长宁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别的……”
若是别的,他若是毁她的人生和前程,她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赵长宁心里不是没有打算的,只有她越走越高,有了权势才有了资本。君主对她难不成还是真爱?天底下哪里来的真爱!
朱明炽凝视她久了,低头微微一碰她冰冷的脸颊。这人被当男儿养大,估计只当自己是个男儿了,就连这口齿、皮肤都这么倔强。偏生落到他手里来了,好不容易如今落到他手上了,怎么可能会白白放了她!
他的手在赵长宁的腰间一滑,便量出来果然是瘦了,这时候赵长宁已经挣脱了他。反正横竖一死,赵长宁既然知道他不会杀自己,那还有什么更怕的,什么尊卑听话浑然没有了,警惕地看着他。
朱明炽本来就没想把她如何,是她弄得差点走火的。赵长宁躲开后也没抓她回来,只淡淡道:“……方才太后送了些甜点过来,朕不喜欢,一并赏给你带回去吧。”
赵长宁后退半步,淡淡地道:“臣谢皇上的赏赐。”她的表情似乎仍然没有丝毫波动,也不曾看他的脸。看得朱明炽心里突然有一阵火气,想捏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好生说话,或者是把她吓哭,或者把她在床上弄哭,总别这样冷淡。
但这些念头转了一遍,他也只是淡淡道:“行了,你下去吧。”
赵长宁才放松下来,方才她胆子大了,但也知道朱明炽没这么容易被激怒了。她平息片刻道:“那微臣告退了。”然后出了养心殿。
随后刘胡进来了,拂尘垂在手臂一侧,躬身道:“皇上,点心已经给了赵大人了。御膳房按吩咐,现做的佛眼糖糕、杏仁奶酥、椒盐裹虾卷,和一盒四川进供的龙眼酥,那佛眼蜜糕是宫里特有的,趁热吃最好了。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