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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肯定是一场大乱,几位叔伯又要随着百官队列行进太庙祭拜,我担心到时大家的安危如何保全?”
“呵,这点乾清宫早有安排。老夫四天前在宫内得了一道口谕,大祭之时携子御前伴驾,圣驾左右,该是太庙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永安侯府有大用,自然不能平白折损,当日乾封帝诏老永安侯入宫,可不只是为了教养子孙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借着这个时机将永安侯府摘出来,省得被东宫祸祸。
“圣上有意考较东宫,至今未对太子做出安置,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忤逆圣意,明日,谁也不许往东宫那边凑,都听明白了吗?”
老侯爷这话就是说给赵秉安听的,老人家踌躇再三觉得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您老多虑了,孙儿这副模样,哪还有精力操心其他人,再说,太子一直随驾,怎么也不会有性命之危不是。”
瞧着秉安脸上的哭笑,再想想他那一身棍伤,赵家几位老爷微微点头,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有心无力。
子时更鼓响,众人揣着一颗惴惴的心离去,临出大堂,二爷打眼就瞧见沈林那小子杵在外阶上,神色似是有异。
“秉寓,明日你守在府上,陪着你十弟,寸步不离。”
五少爷愣了愣神,望着三叔父子远去的身影,不解的应下了这个要求。
小书房,背上勒完层层纱布,赵秉安忍着剧痛披上纬帽,深夜潜出了侯府。
“主子,您这般孤身犯险,若出了差错,属下怎么跟府上交代啊。”苏泽衡诡计多端,他给主子送信就不会包含什么好心思,沈林知道邵雍对自家主子意义重大,可也不值当拿命来赌啊。
“把苏燃兄弟俩的首尾清干净,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苏泽衡的下落。”
沈林拦不住主子一意孤行,只好埋头办事去了。好在赵佑身兼铁卫暗哨,加之身手超绝,有他相伴,主子应该能全身而退。
朝天观,宫内犯事宦官服苦役的地方,原也是礼部祭祀、讲礼所需物件的储存之所,后来年久失修,被光禄寺接手,一直荒废着。
赵秉安一行人来得谨慎,这一座破旧老观里倒是灯火通明。
一位老宦官擎着暖黄的灯笼屈身引路,见着这一行杀气腾腾的来客,倒也是不惊不忙,圆滚滚的脑袋,一笑起来,连那满脸纵横的褶子都染着慈祥之意。
赵佑跟在少主身后,掌心不觉泌出汗液来。这个地方太诡异了,一进门就感觉如芒在背,他敢断言,此地定然藏着数以十计的暗杀高手。
“你来了。”
堂中人一身素麻,仅手上把玩着一块青铜虎符,他神色专注的凝望着墙壁上那诡异的星象图,整个人充斥着不合时宜的平静淡然。
待转过头,赵秉安眸光跳动,未老鬓先白,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师傅呢?”
“此处狭隘闭塞,难当客居之所,老先生暂时被请到梦园休养去了,你若是想见他,待会大可转道钟山。”苏泽衡失笑,到底是年轻啊,性子真是急躁。
“梦园?苏大人这是玩什么花招!”
为什么要把他师傅送去孟老太爷隐居之所,那里可是暗网密布,不知藏了多少疯狗毒蛇,邵雍若是在那儿现身,只怕不消片刻便会被内侍监的爪牙灭口。
“稍安勿躁,经历了这么多事,想来你也该明白内侍监并不是完全忠于盛家的。”
“所以呢?梦园是什么地方你我心知肚明,乾清宫不会在那只设一道暗哨,你就那么大把握能来去自如?”
“哈哈,本官若有那等本事,今日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苏泽衡摊手环转,看着赵秉安的眼神就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子侄,想戏谑的训斥,偏偏人家不领情。
赵秉安愈发觉得眼前之人诡异,他捏了捏拳头,压抑住自己当前急切的心情。最起码现在能肯定师傅还是安全的,至于梦园,他能进一次就能进第二次。
“苏泽衡,你大费周章的请我来,不会就为了闲谈几句吧。”苏煜还在他手上,此人却抢先将师傅偷出了京城,赵秉安此刻摸不准他的用意,干脆直接挑明,省得浪费时间。
苏泽衡什么都放下了,唯独苏煜和夏氏腹中之子,他放不下心。原本他打算的好好的,将人托付给夏榔,至不济能保住性命,可惜,他太过自负,以至于都忘了夏榔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那个老匹夫垂涎苏家的政治根基不是一天两天了,煜儿若是落到他手里,那就是羊入虎口,下场必然惨烈。
“破府当日,你是故意放过夏氏的,对吧。”
“苏燃没那么大胆子,也没这机敏的头脑,知道利用夏氏腹中孩儿引我现身,本官想来想去,觉得这还是你的手笔。”
苏泽衡潜逃,苏煜下狱,夏氏婆媳在苏宅内孤苦无依,这两日受尽人情冷暖。苏燃兄弟对二房的仇恨一股脑倾泄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尤其夏氏,屡被刁难,差点早产,逼得苏泽衡留在府中的心腹不得不传信朝天观,这才泄露了行踪。
今夜,若非赵秉安顾及邵雍性命,想来看看苏泽衡搞什么幺蛾子,五城兵马司早就把整条街给围了。
第218章 性命交易
赵秉安默认了,他知道这行径有些下作; 但他也是被苏泽衡逼到这一步的。苏家劫持邵雍在先; 他利用妇孺在后; 他与苏泽衡都不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所以谁也没资格开口指责对方。
“其实你把煜儿送进诏狱也好,只有人在诏狱没了,才能顺理成章躲开所有人的注意,让那两个孩子有远遁山野的可能。”
“哼,想让苏煜假死脱身,我可没那么仁慈。”赵秉安有伤在身,难以久站; 身旁护卫拂完蒲团; 他便捋袖坐下了。
苏泽衡的眼神还黏在那张诡异的星象图上; 对赵秉安的反诘似是不以为意。
“本官遭生父出卖,明日只怕就是大限了,以昏君往日的行事作风,必定会斩草除根; 煜儿与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该是凶多吉少……”
赵秉安捏着袖角的手一顿,眼睑往下低垂,苏泽衡果然都猜透了。
他没问为何明知是死局还硬要去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柱国公与武成侯贪得无厌,这些年在北疆妄自尊大,任人唯亲; 俨然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国库早年空虚,乾封帝不得不委曲求全,对晋、齐两家种种僭越行为视而不见。
可近几年,江南赋税大增,吏治平稳,朝堂上世家屡屡受挫,乾封帝权柄大盛,内阁掣肘渐小,已经攒够了武力平乱的资本。
以柱国公为首的铁河军团,还有以武成侯为首的屯疆军团,或者说京城里稍有头脑的武勋对圣意的转变基本都有所察觉,但许多人却还没有提起防备的心思。
去年,苏泽均之案曝光,武勋为何群情激昂,一方面确实是为自己不忿,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试探一下乾封帝到底对北疆军团是个什么态度。
容还是不容?
尤其柱国公府,那可是当年覆灭漠北军团的始作俑者,萧博远之死最大的祸首就是晋广原,其后受益最多的也当属晋氏一族。
柱国公世子晋恺之尚崇德大长公主,先帝膝下唯二幸存的女儿,出身书香名门。崇德长公主膝下三子,落地即封子爵,次子晋睢尚乾封帝长女溧阳公主,生子晋悾蹦耆辏由泶佣非岢刀嘉尽
乾封帝这么多年一直对柱国公府荣宠有加,去年户部贪渎之案后首先补给的就是铁河军团,这让京中武勋稍稍挑动的神经得到安抚。
可是晋家在北疆风光太久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铁河军团是朝廷编制,在北疆,他们直呼晋家军。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河北总督府辖下三位巡抚,接壤防线的平夷道巡抚曹真,出自京中名门曹氏,是内阁顾椿的得意门生,调任辖区不到一年便暴毙而亡,死因至今未明。曹真是吏部干将,赶赴河北为得是整改军政混淆的乱局,他的死可以看作北疆军团对于朝廷插手的排斥,也可从中看出晋家军的跋扈嚣张,堂堂三品地方大员,说杀就杀,可见在他们眼中王法不值一提。
这件事未必是柱国公授意做的,但晋家却一定要为此事负责任。年初,晋广原有意让世子回朝,分弃部分兵权。乾封帝有所意动,下旨厚赏了晋家上下。
可惜,柱国公府摊子铺的太大了,铁河一系的武勋将晋家推上了神坛,自然要得到相应的庇护。北疆是他们的国中国,哪能让朝廷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来指手画脚,没有二两肉的酸儒秀才也想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那是做梦!
不论京城柱国公府摆出何等姿态,铁河军团都誓死维护着他们的利益,宁反不屈。
这种情况下,晋家再有本事,再小心翼翼,在乾封帝眼里都已经不值得信任了。云州侵田案不过是随意找的一个由头,只要立案,都察院、御史台就会没有止尽的撕扯下去,直到把柱国公府彻底扳倒。
晋家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不得不反!
至于黄沙军团,那是最好拿捏的,只要有清河郡王在手,这批人便是没有头脑不会思考的莽兽,他们里头不是漠北余孽,就是发配前线的军奴,无牵无挂早就把生死弃之度外。
“我与苏煜有怨。”
“这样才能瞒天过海,任谁都不会想到居然是你把人偷走了。”也只有赵秉安,可以在重兵把守的诏狱中办成这件事。
“呵,你还真是高看我啊。”
“不,是我一直小瞧了你,小瞧了所有人,尤其是他……”若非被人拦住警醒,苏泽衡早在带走邵雍的当夜便会回府,继续成为他父亲的棋子,完成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
知道了邵雍现在无恙,赵秉安心就安了大半。背后的伤让他跪坐的很费劲,干脆前倾身子支在小茶几上。
“条件呢,两条命,你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你手里还能有什么……”
合着赵秉安的声音,一块磨光黝黑的青铜虎符被轻轻地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