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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轿门,压不住的憋屈差点让他嘶吼出声,“呼……”急促的喘过一口气,方子厚马上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手指紧紧扣在轿窗框上,朝这参政府衙最后扫了一眼,终有一天,他方子厚一定会取而代之!他发誓,今日辱他之人来日必百倍以偿!
“可算走了,有他在,咱们说话都不痛快。”
“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胆颤,老觉得这人最后会算计咱们,年兄,其实咱们大可以撂开他单干,何必每次都让他来找不自在。”
“是啊,这姓方的不是善茬,真逼急了他会不会反咬我们一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方子厚为官做人真的很有两把刷子,等闲比不上他,要不然也不会被苏祇铭收为学生。只是他的出身到底是寒微了些,加之满身都是小心眼,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利不起早,凉薄的很。
能在官场上混出名头的哪个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方子厚这样的功利心思放在别党身上都让人觉得不自在,更别提他对同门师兄弟之间亦是如此算计,一干世家子弟那个不是人情练达之辈,能忍得了他一次,忍不了第二次,关系日渐疏远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至于平淡的同门关系为何会进一步恶化到现在这地步,这里面恐怕一多半是方子厚自己做的孽。
方家底子薄,一两代内难以成势,除了在官场上搏击,剩下最便捷的途径就是联姻。但真正有名望的人家,对方家这样的暴发户都是看不上眼的,说亲的不是庶女就是家族里头失怙的孤女,方子厚这么势利的人能看得上才怪。
等到他膝下之子渐近成年,这位精明的方大人想出了绝妙的一招——吃绝户。
什么是绝户呢,就是膝下无男嗣传承,徒留女辈骨血的家族。这种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想想看,只要娶了这样一门媳妇,便能接手其他人辛劳半辈子的成果,岂不美哉。
不过,失怙孤女在五不娶之列,真要是明目张胆的筹谋,恐怕会被人唾沫星儿淹死。方子厚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把目光瞄准在了他那群师兄弟中间,有了同门的情谊做遮掩,不知情的人只当他是重情义,还替他传扬了一把好名声。
可惜,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苏祇铭的学生还是出身江南世家的居多,千百年的传承让他们一眼就能看穿方子厚的小技俩,呵呵,吃绝户吃到同门师兄弟身上了,这嘴脸也太难看了!
唇亡齿寒,他方子厚今儿能这么毒辣的算计这几位同门,来日未必就不会算计到他们头上。这种人,耻与之为伍!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子厚就是,原本是想借着几位同门的家世彻底打入官宦世家这个圈子,却不想在自家党派里招来接连不断的排挤,先是被挤出了京城,随后被单独扔到了按察使司,如无意外,他的仕途也就终结在北直隶了。
“不妨事,调他来河北是老师点过头的,任他百般作幺也翻不过天去。”
“唉,还是小心点好,他毕竟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师生之名,同门之谊,在他眼里,未必值得一提。”
“他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要不是老师提拔,他能有今天的权势地位?”
“又不是没有过,当年肖家不也是……”
“所以肖家败了!”
“方子厚既已经上了咱们的船就只能照着咱们画给他的路走,他敢半路改投山门,咱们就替老师清理门户!”
“年兄这意思,方子厚是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是了,要不然为何一再阻挠咱们对赵家那小子动手,恐怕是怕惹新主子心里不虞吧。”
“哼,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姓沈还是姓邵,嘁,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
“好了,方子厚的事到此为止,左右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他若识趣自然会安分些,如若不然,老师是绝不会让他瞎蹦跶的。
各位师弟,咱们现下要做的是抓紧时机在河北站稳脚跟,可别忘了,当初老师待咱们可是寄予厚望的,尤其是文莱(郭绪字),你手里掌着东北粮道,等于捏住了北疆一半咽喉,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虽然年处仁自己的境况也不是很好,但他分得清大局,知道什么才是最关键的。现下只有抓住了一府财政,恩师在河北的布局才能慢慢展开。两京十三省,浙江为国库重镇,由闵宏达那个老顽固独霸,年初赵坏珏外放两江布政使,也就相当于划分到了沈炳文的势力范围。
苏阁老一党的大本营在户部,拥有着财政上的天然优势,朝堂九卿六部,那是想卡谁就卡谁,威风的不得了。但自从赵怀珏调去浙江之后,局势悄然间就发生了变化。
众所周知,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而两江却是户部的钱袋子。户部每年的预算基调都要根据当年两江的税收来做调整。现在,沈首辅的东床快婿掐着户部的嗓子眼,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再加上与当初即将入阁的邵文熙之间也发生过不少摩擦,苏派在朝堂和内阁里的局势都不容乐观。
这个时候,他们就更需要拉拢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恰逢大皇子坏事,诚王党多年布局皆被连根拔起,苏祇铭奉御诏彻查禁军之时,无意发现大皇子在河北经营多年,与诸多勋贵暧昧不清,他老人家一把清空了大皇子置下的棋子,空出来的位子,皆安插进自己的得意门生。
所谋者还是同一样东西——兵权!
只不过与赵秉安谋求手握兵权不同,苏党筹算的是勋贵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只要捏住了粮草供给,京城的实权武勋就会忌惮,那他们散落在六部的势力就会朝苏派靠拢。
到时候,叠加起来的势力将会创造一个新高,至少暂时足以和那位地位越发稳固的首辅大人相抗衡。
其实,年处仁一行人不知道,早就有人在河北给他们铺好了路,不管中间过程如何曲折,他们最终都会达成自己的目的,武勋这块肥肉已经摆在了他们的砧板上,但吃下去会不会撑死自己,就要看苏次辅的胃口够不够大了。
第134章 铁甲择徒
这些日子,北直隶最热闹的当属留儿街的赵氏大宅; 每天都有各色人物进进出出。
赵氏分家自从成立族老会之后; 凝聚力直线上升; 诸多分支皆迁入北直隶; 一时间,声势愈盛。
赵秉安广散请帖之后便做了甩手掌柜,将一干事物丢给了蒋达几人,当然,有侯府的铁卫在一旁盯着,这些奴才是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的。
人间四月天,最是好时节; 可惜赵秉安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烦心事; 白瞎了一番好春景。
现在到了五月份; 百花盛落,暑气渐上,人越发的不想动弹了。
赵秉安窝在水榭里,漫不经心的打量一干赵氏小郎; 点了点头; 算是勉强看过眼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要培养一个人的气质其实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但现在时间紧迫,也只能求个形似了。
抬手示意沈林让这群人先歇歇,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悟性。
送到大宅里来的都是分家之中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来之前就被家里人敲打过,能进祖宅学礼是件极荣耀的事,若是因为功课不好被赶回去,老子们是要打断他们的腿的。
按理说,赵秉安的年龄与他们正相当,应该很容易打成一片。但是,见赵秉安的第一面,这群小霸王皮就一紧,实在是赵秉安身上的威仪太甚,压的人不敢说话。
赵秉安第一次出场是在分家齐聚族老会时抛出京中侯府的诚意,当时他一人直面二十位分家家主,却稳压一头,谈笑风生间就压拉抬拔,将族中势力改换一新。让在场之人第一次见识到本家嫡出十爷是何等厉害,诸位家主不仅没讨得了便宜,反而将多年的老底都抖搂了出来,被赵秉安一顿暗削,算是彻底打消了以前动过的那些歪脑筋。这些历经半生的长者尚且在赵秉安面前抬不起头,况乎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半大小子。
实际上,他们甫一入大宅就被侯府的庄严气派震慑住了,铁甲环卫,奴仆有序,这里的一切与家中截然不同。
赵秉安也没指望他们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忙活这么些天也就是想规整规整赵氏下一代的苗子,能从根上掰回来一个算一个,再不济也要让他们懂敬畏晓规矩,省得一个个都跟守备府那样闷不吭声作大死。
“秉峻呢,他今儿怎么没来?”
“守备府今晚好似要办家宴,秉峻少爷早早的就被喊回去了。”
“家宴?那各怀鬼胎的一家子聚在一桌上能吃出什么好事来,恐怕是为秉峻设的鸿门宴吧。”
赵秉安早就知道守备府长了一颗势利心,对他们态度的转变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枉费赵八这么些年的痴情人设,不过是个六品的游骑,就能毫不留情地把那几个外室子驱逐出府,这人还真是懂得“取舍”。
“想来守备府也是急了,眼看主子给他们的限期就要到了,届时要是补不上军中的亏空,守备府里小几房人恐怕就要倾家荡产了。”
沈林自然清楚守备府最近又在闹腾什么,他也知道主子看重分家那位小爷,所以早早的就把消息都打听好了。
“我记得府库里有座老式的镇宅石刻貔貅,现下可还在?”
这是内府之事,沈林一般都是不插手的。但这会儿既然主子问起了,那得赶紧把蔡达唤过来才是。
“有的,按照造册上记载,石刻貔貅是三十年前置办的古物,但因质材不显一直被大宅里的管事藏弃,现在应该放在西后厢的杂物房。”
难得听肖明这小子扒拉这么一长段话,赵秉安嘴角都抿不住笑意。
绷住脸,转头一下敲在小孩子的大脑门上,“就你机灵!”
“去,把东西找出来,捣饰捣饰,送去守备府,就当我补给五叔祖的见面礼。另外,跟秉峻少爷说一声,这习武贵在持之以恒,半点松懈不得!”
肖明明显还没转过弯来,不明白其中深意,